顾念卿暗暗的咬咬牙,这罗氏倒是会狡辩。
若当时娘亲并非走投无路,如何会只将幼女托付给顾相,却是只字不提罗氏害了她的事儿,分明是担忧她去了之后,罗氏对幼女下手。
顾相是个薄情的,生平又最是自私。
“我这些年在府中所受的委屈,定要与你一一讨回来,索性明日便是刘家妹妹的诗会,你我二人便趁着今日,将这些事一一说明白了。”顾念卿狠声道:“你不是最是喜欢滴血认亲吗?好啊,如今你倒是来啊,也好叫相爷瞧瞧,哪个才是真真的野种!”
顾念卿的话倒是点醒了顾相,是了,还未查到大管家与罗氏的过往,倒是能先滴血认亲。若是顾念欢不是他的血脉,罗氏便定是与大管家有了苟且。
心中主意落定,奈何那头罗氏猛地叫道:“我为何要听你这小贱人的,若是你在那水中动了手脚,我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顾念卿亦并不这般快的打算滴血认亲。
她不过是要逼上罗氏一逼,省得她忘了明日,还有一出好戏等着。
若是此时将顾念欢的身世揭穿了,顾相定不会叫顾念欢去那劳什子诗会,只怕是巴不得将她打死在这相府中。
顾念卿站起身来,面带清泪,我见犹怜:“既然夫人信不过我,只等过了那诗会,我自会央了离王殿下将太医请来,好叫你亲眼瞧瞧,我可是会如你一般,在暗中毁人清白。”
绝色女子话毕,愤愤的瞪了顾相与罗氏一眼,方跺跺脚,气恼的跑出书房。
面上的清泪仍未干,顾念卿倒是万般悠闲的捂着嘴,从书房直奔小院。方一转角,她便已是忍耐不住的“嗤嗤”笑出声来。
盼归是见识过顾念卿假哭的能耐的,书语倒也没有多惊奇。
她虽为娘亲觉得冤屈,更多的却是对顾相与罗氏的恨。在那二人跟前,她自是不会当真如方才那般悲痛。
情绪留给自己,在敌人跟前,便不要再懦弱。
罗氏回到“惊鸿小筑”,却见着顾念欢正对着那新来的丫鬟发脾气。
“你是如何办事的?我让你跟着顾念卿,你却是说她与太子殿下一同进了茶楼?太子殿下会瞧得上顾念卿那贱人?滚出去,你给我滚!”顾念欢声嘶力竭地喊道。
罗氏迈入房间的脚悄然收了回来。
先是拒绝了刘若珊的邀请,昨日却又与刘若珊分外亲近,今日更是同太子一同进了茶楼,若说顾念卿没打坏主意,她自是不信的!
——既然夫人信不过我,只等过了那诗会,我自会央了离王殿下将太医请来,好叫你亲眼瞧瞧,我可是会如你一般,在暗中毁人清白。
顾念卿啊顾念卿,你当真是心思歹毒得很啊!想着暗中加害欢儿,顺势与太子殿下再续前缘,我便非要叫你后悔不可!
不是说她毁人清白吗?
那便毁吧!
“我便不信了,届时相爷还会因着一个没了价值,被人玷污了的野种,而与我过不去!”
罗氏如今有恃无恐,正是因着顾念欢到底是太子侧妃,顾相虽身居丞相高位,却到底还需要有儿女支撑着他的荣华富贵。
罗氏心中主意落定,便对着身侧的嬷嬷低声耳语了一番,神色诡异,叫人不寒而栗。
那嬷嬷点点头,小跑着出了院门。
顾念欢房中那丫鬟已是被赶了出去,罗氏缓缓的走进房中,便见着顾念欢正伏在床榻上,肩膀微微耸动,却是在低声啜泣。
“欢儿。”罗氏走到床榻旁,轻拍顾念欢的后背,柔声劝道:“欢儿莫要难过,娘已经想好了替你报仇的主意了。”
顾念欢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扑到罗氏怀中,道:“娘,我要顾念卿那贱人不得好死,她竟是要背着我,与太子殿下……那是我的夫君,娘,那是我的——”
“好好,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顾念卿不是最爱与男子来往?娘便让她一下子便来往个够。你莫要担心,娘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罗氏道。
顾念欢撅着嘴,捏着帕子将面上的泪水拭干,柔顺的窝在罗氏的怀中,道:“娘,我听闻玉玲那贱人竟是有了身孕。”
说到玉玲,罗氏面上的愤恨更是直接化为了怨毒。
玉玲——昔日那毁了容貌,被她母女二人踩在脚下的贱人,如今却是成了顾相的手中宝,更是怀上了顾相的孩子。
若那孩儿是男丁,这相府岂不是要变成她玉玲的天下?
“枉我当初与白氏那贱人相互争夺,竟是惹恼了相爷,竟是谁都讨不了好。如今白氏那贱人没了,玉玲却是想着踩到我头上来了。不过是仗着肚子里有快肉罢了,若是这块肉没了,且看她还能如何风光!”罗氏恨得直咬牙,道。
决不能叫玉玲肚子里的那块肉生下来!
“娘,我们该怎么办?”顾念欢亦是担忧不已。
没了顾长安的支持,她今后的路本就艰难,若是玉玲再生下一个男丁,这府中如何还能有她的地位?
相府中的一切,都应是她的,决不能便宜了旁人!
“欢儿不必为此事忧心,你爹爹自会处理此事。那玉玲身边的人,又岂会是心甘情愿的被一个丫鬟踩在脚下?你啊,只管明日好好儿的与太子说说话,莫要叫旁人得了可趁之机。”罗氏冷笑了一声,道。
顾念欢很是听话的点点头。
却说慕容离从茶楼回了王府,便又被燕帝召进了宫中。
自他腿脚变好了之后,燕帝却是常常如此,只巴不得即刻便将太子之位传给他了事。
御书房中,燕帝跟前的桌案上正堆着两沓奏折,威严的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神色不耐的翻阅着跟前的奏折。
“这礼部尚书,竟是连太子的大婚都要与朕说,若是事事皆由朕来做主,要他又有何用?”燕帝气恼的将那本子甩到一旁,对着下头的宫人道:“去,与礼部尚书传话,若是朕再在这奏折中见着这等小事儿,他便等着回家种田去!”
下头的宫人恭恭敬敬的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慕容离与那宫人擦肩而过,缓步走进御书房中,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燕帝面上一喜,忙将慕容离招呼跟跟前来。
龙椅的一旁,正放着一张舒适的贵妃榻。慕容离走到燕帝身侧,却是万般嫌弃的望着那贵妃榻。
女子方用的玩意儿,父皇竟是要他躺在上头批阅奏折不成?
“父皇,这贵妃榻……”慕容离双眸清冷,伸手指着那贵妃榻,道:“还是撤下去为妙。”
燕帝本是担忧慕容离太过疲倦,方会备下一个贵妃榻。只见着他站在跟前来,与那贵妃榻着实是不太搭。
“离儿不喜欢?”燕帝拧着眉头沉思片刻:“来人啊,将这贵妃榻撤下去。”
直至贵妃榻换成了平常的椅子,慕容离方满意的坐下,随手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竟是开始批阅。
燕帝暗暗点头,果真是他最出色的儿子,这等气度自是无人能及。
殿中清静,慕容离在人前素来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只专心批阅奏折。
上头所上报的亦不过是些小事儿,只他翻着的奏折中,竟是有好几本是在说顾相的家事。
譬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顾相后院不宁,夫人与外男相勾结,着实担不得丞相重任。
又如顾相定是被人冤枉了,望皇上莫要听信了旁人的谗言。
这其中更是有一本奏折正写着:相府近日不大安宁,人人都落了不是,唯独那顾念卿却是安然无恙,想必这幕后黑手正是这小女子罢。
不过是臣子的家事,这些子朝臣果真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方会将顾相的家事写到这奏折中。
慕容离面上虽是不显,却是将那几本奏折取了出来,放到另一旁。尤其是那本参了顾念卿的奏折,被他放在了最上头。
太史令。
竟是能信口污蔑一个弱女子,看来罗氏能养成近日这般性子,却是与家中的教养至关重要。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公公尖声禀报。
燕帝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她来作甚?朕正在批阅奏折,审理朝事,没功夫见她。”
下头那公公回道:“回皇上,娘娘说给您送来了人参鸡汤。”
“朕不想喝鸡汤。”燕帝哼了一声,随手将手上的奏折丢开。
慕容离淡淡的抬起头来,将那奏折拿起,细细的翻阅。
上头说的,正是他近来替燕帝处理政务的事儿。
“朝中政务,本应是太子的分内事儿,父皇将这等差事交给儿臣,确实是不对。”慕容离将那奏折叠到方才那几本奏折的上头,淡声道:“皇兄素来仁义,又任太子多年,想必是朝中有人不满父皇竟是看重儿臣,方会有些抱怨罢了。”
事实上,那已远非抱怨了,分明是在侮辱。
什么“离王残颜,无脸见人,天罚残废,不配为君”之类的,确实很是叫人气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