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扫了他一眼,心中那口怨气尚未完全散去。
无论那流言是何人传出去的,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同僚跟前丢了脸。想起那些人明晃晃的打量着他的身下,他便是满心的不自在。
“怎么,还有话说不成?”
大管家久久不曾离去,顾相便耐不住哼了一声。
他睨大管家一眼,在锦袍上弹了弹,看似不经意一般提起:“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按理说本相儿女满堂,你亦应赶紧的相一门亲事,也免得日后出了意外……”
顾相这话着实不大好听。
虽是在劝大管家娶妻,却也是在同他说,赶紧娶妻生子,免得日后无人养老送终。
大管家自是听明白了顾相的意思,只垂下眼帘,道:“总归是有相府给我养老送终,娶不娶妻又何妨?我倒是厌烦有人管着我,没由来的没了自由。”
顾相脸色变了变。
不娶妻,难不成还惦记着他的女人不成?
“若是相爷当真为着我好,便叫夫人好生留意着,待到有合适的女子,亦不妨娶进门来。”大管家难得的笑了笑,补充道。
顾相只当大管家是在同他证明,他与罗氏绝对没有任何关联,如若不然,怎会叫心上人,替他挑选合适的姑娘家?
只唯有大管家心中知晓,罗氏定不舍得他娶妻。便是顾相同罗氏提了此事,罗氏亦会一拖再拖。
不过是给顾相瞧瞧,他与罗氏之间的“清白”罢了。
那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很快便折返回府了。
果真如大管家所言,那幕后黑手,正是尚书府的刘若珊。
顾相气得跳脚怒骂,只却又是无可奈何。
危机不再,大管家自是回到自己院中。
柳暗得知了了不得的秘密,罗氏与顾念欢自是不打算留她。
只待到入夜后,顾念欢便嚷嚷着肚子疼,硬是要将柳暗留在房中。
柳暗自白天听得那秘密后,便不曾有机会踏出顾念欢的房门。
大夫说,顾念欢是气急攻心,加之先前被人打成重伤,心中一时怒意难平,方会晕倒。
罗氏在大夫走后,便已离开。
只柳暗却是被顾念欢寻了各种借口留下。眼看着外头已是夜幕降临,柳暗咬着牙,伺候着昏昏欲睡的顾念欢。
她心中亦是知晓,顾念欢让她出去的时候,正是她的命丧之时。只眼下她却是无人可求助,正不知应如何是好。
顾念欢恹恹的望了柳暗一眼,冷笑一声,道:“柳暗,你在想什么?”
柳暗娇躯一震,低声嗫嚅道:“小姐,奴婢没有想什么。奴婢只是,只是为小姐担心。”
顾念欢却是勾勾唇,冷眼扫一眼柳暗颤抖的双腿。秀眉微微上挑,她嗤笑了一声,已是不屑于再********。
“柳暗,你当真是当我傻的不成?”顾念欢道:“你今日听了了不得的秘密,我又如何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院门。”
只要柳暗走不出这院门,便是她知晓那秘密,亦无法告知于旁人。
柳暗抖得愈发厉害,只“噗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小姐,求你放过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不会和旁人说的,小姐,小姐求你饶了奴婢……”
饶是柳暗将头磕得噗通作响,顾念欢的神色却是便都不曾变一变。
“柳暗,花明没了,你能活多久?”顾念卿笑道:“当初该死的,本应是你才是。只你既是躲过一劫,我本还想着饶你一命,如今看来,倒是天意如此了。”
若是柳暗不曾听到她与罗氏的秘密,说不得她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将这蠢货放在身边,总归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只如今看来,柳暗却是留不得了。
“当初你在我身边,便是不怀好意,我当不知晓,你却当我是瞎的不成?”顾念欢厉喝一声,竟是吓得柳暗瘫倒在地。
“小姐,你说什么,奴婢不知晓。奴婢待小姐真心真意,绝无二心啊小姐。”柳暗捏着裙摆,面上自是涕泪横流。
她心虚的将视线移开,不敢与顾念欢对视。
死到临头,却还是不肯说实话。
顾念欢捏了捏身上的锦被,却是对着柳暗扬眉一笑,眉眼间尽是一片阴霾。她动了动嘴唇,低声道:“柳暗,你那点子心思,无非便是待到我成了太子妃,你能博得一个开脸的机会罢了。花明都不敢妄想的事儿,你却是动了这等心思。你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贱婢,我今日断不会让你出了这院门。”
柳暗泪眼朦胧,只挪到顾念欢床榻前,哀求道:“小姐,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奴婢,奴婢即刻便离开相府,再也不回来。”
若是早知晓,她会有今日,她定早早的离了这魔窟。
只如今却是只有羡慕玉玲的份儿,再不必在这院中,受顾念欢的磋磨。
“离开相府,你又能去哪儿?柳暗,当初你便买进相府时,便应想到,除去此生老死在这院中,你断不会再能出去。你当初帮着我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呢?我若是将你放走,岂不是放虎归山?”顾念欢不留一丝情面,道。
房中便只剩柳暗的呜咽声,当初顾念卿被顾念欢踩在脚底下时,她只觉自己竟是风光得紧。后来花明因着暗害顾念珠,便被活活打死,彼时她还在庆幸,亏得当日与顾念欢一同去了那劳什子赏菊诗会的并非她。
如若不然,死的便应是她了。
只今日看来,她却是不曾比花明多活了几日。
“你想着被太子殿下开脸,却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下贱胚子罢了,还想翻身当主子不成?”顾念欢愤恨不已,只觉眼前的柳暗变成了玉玲,她哑着嗓门,道:“你算什么玩意儿,还敢妄想爬到我头上来,贱婢!”
柳暗只觉眼前的人不断的指着她喊道——贱婢,你不配。
她发狠一般站起身来,总归是活不下去了,不若便拼上一拼。
所幸房中除去她与顾念欢,并非有任何人。她咬咬牙,望着床榻上失了神智的顾念欢,战战巍巍的伸出手来。
顾念欢正骂得起劲,一双长着薄茧的手却是将她的喉咙死死的掐住。
她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望着柳暗狰狞的面容。
“你,你放开,贱婢,放开……”顾念欢双手紧紧揪着柳暗的双手,奈何她素来娇生惯养,力气自是比不得柳暗。
柳暗愤愤的盯着那张大嘴巴的女子,狰狞笑道:“顾念欢,二小姐,奴婢是贱婢,你又能高贵得到哪儿去?你的父亲不过是一个书童,你比不得大小姐的金贵,便是生在凤凰窝里,亦不过是个鸡仔罢了。我是配不上太子殿下,你这心狠手辣的书童之女,更是配不上。”
柳暗心中不曾有过这般痛快,望着顾念欢在她手下挣扎,一双眸子瞪得滚圆,却是没有力气与她争论。
往日那高贵的才女,如今亦不过是她手下的蝼蚁罢了。
什么相府的嫡女,亦不过是个与人私通的私生女罢了!她有什么资格自豪骄傲?便是因着她生在了相府?
她非要揭穿顾念欢母女的真面目不可!
“二小姐,你娘害死了大小姐的娘亲,你又抢走了大小姐的未婚夫婿,你们母女都不是好东西,都是勾人的破烂货!你这等人活在世上,都是污了旁人的眼,我这便将你送去阎罗王那儿请罪。我活不下去了,你也别想活!”柳暗话毕,手上更是加大力气。
顾念欢脸颊涨得通红,意识渐渐模糊。
“去死,都去死……”柳暗嘴上叫道。
顾念欢脖子一歪,竟是晕了过去。
“欢儿,娘来了。”
外头传来罗氏的声音,柳暗手一软,望着床榻上似乎没了声息的顾念欢,双脚不断的打着颤。
她咬咬牙,知晓若是叫罗氏见着顾念欢这般模样,断不会放过她。
她拎起裙摆,推开窗户,翻上窗台,却是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罗氏推开房门,却不曾听见里头有任何响动。她快步走进房中,正见着顾念欢双眸闭紧,毫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上。
锦被凌乱,顾念欢脖颈上的手印叫人心惊。
窗外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罗氏猛地惊醒,忙叫道:“抓住柳暗,这贱婢竟是杀了欢儿!”
外头还有她方才安排进来的杀手,此时听得房中的动静,那几人身穿黑衣,却也毫无顾忌的朝着柳暗飞去。
罗氏说了,只要拿下那小丫鬟的性命,非但能保他们无恙,还重重有赏!
罗氏上前探了探顾念欢的鼻息,顾念欢虽看似没了声息,却到底还留着一丝气。她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出房门。
“来人啊,快去将大夫请来。”
外头的婆子拎着裙摆便往外跑。
柳暗崴了脚,一瘸一拐的快步往前跑。身后传来罗氏的惊呼声,她却是没来得及细听,只知晓若是她稍有迟疑,那后头的人定会将她杀了。
她颤抖着身子,咬着下唇,忍下脚上的疼痛,竟也是冲出了“惊鸿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