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归撅着嘴,将衣料往身后一藏,很是理直气壮:“奴婢不管,若是大少爷能有袍子,奴婢定要一个新荷包,双面绣的!”
顾念卿抿唇笑,道:“好好,都有成了吧?盼归你这性子真是,你瞧瞧这天底下,哪儿有你这般不规矩的丫鬟?不知晓的还当我是下人了。”
盼归是个嘴甜的,达到目的后,自是笑嘻嘻的将衣料放到顾念卿怀中,大杏眼中满是笑意,黏糊糊道:“还不都是小姐惯的?奴婢这性子,总归是无人敢收下当丫鬟了,小姐便是烦了奴婢,奴婢亦是不走了。”
真是个赖皮的!
顾念卿无奈摇摇头,嗔道:“你呀!”
盼归说得对,本就是她将这丫鬟纵成这般模样。
“迟早有一日,本少爷要将你发卖了。”顾长安哼了一声,凑到顾念卿跟前来,满眼皆是崇拜,道:“姐姐还会双面绣不成?”
他可不知晓,姐姐竟是这般无所不能。
顾念卿笑着点点头,伸手在顾长安身上比了比,估摸着尺寸合适,便拿起剪子,将衣料裁成合适的尺寸。
捏着绣花针在上头绣了个花样,顾念卿一抬眸,便见着慕容离与鹿岳正双眼发亮的望着她。
顾念卿蹙眉,倒是忘了还有这二人了。
只她亦是知晓,慕容离断不会将她的秘密透露出去,至于鹿岳……虽说此人很是烦人,却也断不是那等嘴碎之人。
慕容离双眸紧巴巴的望着顾念卿手中的绣花针,意味深长的捏了捏袖子,清冷的双眸中渐渐升起些许委屈。
鹿岳一张娃娃脸上,更是明晃晃的写着“我也要”三个大字。
顾念卿低头望一眼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指,再望一眼,委屈不已的二人:“需等上一些时日。”
那当然是行的呀!
“长安何时要离京?”顾念卿心中颇有些不舍,只低头望着绣花针看似漫不经心,只手指却是紧紧捏着绣花针。
顾长安单手托着下巴,颇有些顾念卿的风范。低头望着长姐手中的针线,小少年亦是很不舍,只嘟囔一句,不大情愿道:“今日清晨老师差人来相府传话,说是过两日。”
此番确实耽误了很长时间,若是往年,此时他都应在外头了。
“我舍不得姐姐。”小少年抽抽鼻子,很是不乐意。
盼归却在一旁窃喜,面上却仍装作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扫顾长安一眼,哼道:“大少爷是读书人,这是不能整日只呆在府中,那还有何长进?”
话虽如此,只姐弟二人方才和好不久,心中自是很不舍。
慕容离正如盼归一般幸灾乐祸,于他而言最大的敌人并非鹿岳或凌璟,而是眼前这唇红齿白,与顾念卿三分像的少年郎。
“眼下也快入冬了,再不走,待到下雪后,便当真是走不了了。柯夫子是个有能耐的,姐姐不盼着你能有多大成就,只这天下的大好风光,却是不得不瞧上一瞧的。”顾念卿低头绣花,道。
绝色女子目光温柔,侧脸娴静得似是一幅画儿一般。修长白皙得脖颈上,散落着些许墨发,一双明亮的眸中满是温柔的向往。
顾念卿……当真是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了。
慕容离薄唇微微上挑,当初在这院中见着的红衣女子,渐渐的有了温度,终究不再是往日那极有距离的美人了。
她似乎在慢慢改变,变得更像是顾念卿。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她原本不过是装在这具躯体里的陌生人一般,唯有慢慢适应,她方会真真的成为活生生的一个人。
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逗笑,慕容离摇摇头,他果真是会胡思乱想,顾念卿便是顾念卿,还能是旁人不成?
只慕容离却是不曾想到,今日这般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正是事实。
“十三公主怕也是要一同走的。”顾念卿手中动作不停,与顾长安道:“待到你离京时,替姐姐同她道谢,她是个好姑娘,在外头莫要与一个姑娘赌气。”
顾念卿絮絮叨叨的从十三公主,说到即将变冷的天气:“眼下虽还温暖,只再过几日,便应冷下来了。姐姐待会儿去给你置办些衣裳,听闻火狐皮子的斗篷,最是暖和。在外头莫要委屈了自己,姐姐会给你写信的。”
顾长安有些伤感,以往他离京时,顾念欢只装模作样的到门前相送一番,他却感动得像什么似的。
只顾念卿今日这般殷殷嘱托,方叫他真真的感觉到温暖。
慕容离与鹿岳亦是难得的沉默下来。
顾念卿虽是个心冷的,只若是一旦有人将这颗心捂热,她便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待那人好。怨不得盼归一个小丫鬟,却生生被宠成了大家小姐的性子。
也亏得盼归是个有规矩的,虽在顾念卿跟前撒娇胡闹,却也是真真的护着这主子。
“长安,姐姐便只你一个亲人了,府中这些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你早日离京,姐姐亦能安心些,免得这些龌龊事儿污了你的眼。”顾念卿低声道,一个不慎,眼泪便落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不舍的。
若是在前世长安这般年纪的少年,本应是在上中学才是。只放在这古代,却是快要娶妻的年纪。
她盼着顾长安离危险远一些,盼着他能开开眼界,只心里却是诸多不舍。
“姐姐……”顾长安亦是哽咽不已,只到底念着自己男子汉的身份,愣是不曾落下一滴泪来。
顾念卿心中颇为不顺畅,正欲抬手将泪水擦掉,便见着一方丝帕已递到跟前来。女子泪眼蒙蒙的抬起头来,正见着慕容离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他是头一回见着顾念卿这般脆弱的模样,似乎顾长安离京,是将她心头的肉剜下来一般。
慕容离知晓她不舍,他幼时离京去治病时,皇祖母亦是这般。只皇祖母是长辈,顾念卿却只是顾长安的姐姐,这模样倒是像极了操碎了心的母亲一般。
“竟生出些许铁汉柔情的感觉来。”慕容离轻笑,在顾念卿的额上敲了敲,很是无奈。
你才铁汉你全家都铁汉!
顾念卿鼓着眼睛瞪他,洛神大人事妥妥儿的美人儿,会不会聊天呢?
少女瞪圆双眸的模样,与往日的妩媚慵懒却是大不相同,很是俏皮可爱。慕容离敛敛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将鹿岳那痴迷的目光挡住。
竟敢瞧离王殿下的女人,不要命啦!
“大小姐,不好了!”正是僵持时刻,管家便又急匆匆的跑来了。
顾念卿叹气一声,将手中针线放下,很是怨念,道:“又出了何事?”
真真是!烦人!
管家擦擦额上的汗珠子,面上满是焦急,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的‘惊鸿小筑’中,搜出了,搜出了……”
顾念卿算是听明白了,原是顾念欢院中搜出来了冥落散。
呵呵冷笑出声,顾念卿猛地站起身来,意味深长道:“原是二妹妹,当真是好大的能耐!”
这如何是“不好了”?分明是好事才对。
罗氏本还当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却不知她的女人却是背地里藏了一把毒药。
真真是巧啊!
顾念卿与顾长安对视一眼,眸中皆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管家亦是知晓,这大小姐与二小姐本就不对头。
“相爷差老奴将大小姐请过去。”管家道。
请过去作甚?
便不怕她落井下石了?
顾念卿冷笑,自是跟在管家身后往“惊鸿小筑”而去。只慕容离方坐下休息不久,便被这事儿给扰了,顾念卿心中自是不大痛快。
顾念欢昨日受了伤,今日自是歇在榻上好生休养。只罗氏先前气势汹汹的搜查了白姨娘的院子,待到来到顾念欢的“惊鸿小筑”,白姨娘自是不甘示弱。
顾念欢尚来不及反应,白姨娘便从她的枕头底下搜出了一包药粉,正是秦国的剧毒之药——冥落散。
白姨娘不依不饶,只捏着那包冥落散,冷声道:“这便是夫人说的清白?这包药粉,还应如何解释?”
顾念卿来到时,见着的正是顾念欢满面泪痕的模样。
“爹爹,你定要相信女儿,女儿不曾毒害库房先生,女儿是无辜的。”她揪着裙摆,强忍着疼痛,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到。
她自是知晓,此时若不求情,这罪名是定下来了。
白姨娘冷哼一声,将那包药粉甩到地上,双眸瞪得滚圆,很是气恼:“二小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这包毒药,还能是旁人藏到你的枕头底下的不成?莫说旁人没这本事,便是有,谁又会将这般剧毒之物,藏到这般私密的地方?”
顾念欢身子一缩,身上本就疼痛弄不已,经白姨娘这般一质疑,她更是浑身不适。
罗氏自是不能忍受白姨娘在跟前放肆,只将顾念欢挡在身后,道:“相爷亦是知晓,欢儿昨日方受了重伤,怎还会有心思去干这害人之事?妾身昨日便一直呆在欢儿房中,欢儿是清白的!”
“清白?这倒是有趣儿,分明从这院中搜出了赃物,竟还有清白一说?”白姨娘目露不善,瞪着顾念欢,似是要将她拆穿入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