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妹妹当真是好狠的心。”罗氏先发制人,冷声低叱道:“库房先生虽有错,只罪不至死。白妹妹这般捉急杀人灭口,是想隐瞒什么不成?”
白姨娘自顾念珠死后,整个人便很是阴郁。罗氏于她而言,正是大仇人一般的存在。若非堵着一口气,她定不会这般与罗氏抗衡。
“夫人说笑了,库房先生虽被关押在贱妾的院子中,只贱妾却是从夫人的娘家,将人带回来的。若当真要说隐瞒什么,应是夫人更为着急才是。”白姨娘不甘示弱,往日温婉体贴的面容上,满是对罗氏的不屑。
她低头望着顾念卿,双手慢慢握紧。她早便应想到,罗氏断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只昨日她只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中,却是忘了,罗氏会趁机出手。
也是,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是她,她亦不会放过。
“是冥落散。”慕容离神色淡淡,道:“这并非燕国的毒药,若是本王不曾记错,应是秦国的毒药。”
三大国间互相有所往来,只这毒药,寻常人家却是得不到的。
白姨娘与罗氏均是很有嫌疑。只白姨娘不过掌家了几个月,断无法从秦国弄来这等毒药。
顾相转头望着罗氏,颇为意味深长。
罗氏不避不让,正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妾身断不曾做过这等事儿,相爷若是不信,只管差人到妾身的院中搜寻。”
顾念卿笑了一声,声音清脆:“既然夫人这般笃定,相爷便无需再扭捏。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谁能知晓下一个死的会是何人?”
“顾念卿,你休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罗氏不仅是与白姨娘撕破脸皮了,对顾念卿亦是没了好脸色。
昨日顾念欢与顾念珠都出了事,一伤一死,顾念卿却是安然无恙,简直叫她咽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洛蓉的女儿,凭什么压在她的女儿的头上?
顾念卿低头,垂下眼帘。将帕子上的血块扔回库房先生身上,漫不经心的很。
除去这般一个小小的血块,库房先生身上并无旁的大伤口,只指尖似乎是被什么划破了一般,那黑色血块,正是从袖边取下来的。
“相爷,除去妾身与白妹妹,顾念卿便无辜了不成?这相府本就是她娘亲的,如今落入旁人之手,她焉能安心?”罗氏怨毒道。
事实上,她更想说的是,顾念卿如今翅膀硬了,旁人可不知晓她究竟有多少坏心思。
“夫人这话倒是有趣儿,这相府自然是相爷的,何来是我娘的这一说。夫人是相府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本应称我娘一声姐姐,夫人却只直言我的娘亲,未免太过不敬?”顾念卿将帕子盖在库房先生的脸上,目光冰冷。
这库房先生,倒是有趣……
只怕他到死都不知晓,是何人定要置他于死地。
女子站起身来,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满是慈悲。她看着罗氏,嗤了一声,道:“我不过是相府的一个小姑娘,要这掌家权有何用?姨娘掌家不曾亏了我任何东西,我自是懒得费心这相府的杂务。倒是夫人,没了掌家权的当家主母,方是真真的可悲。”
顾念卿的话正踩在罗氏的痛处上。她先前面儿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明面上自是待顾念卿百般好,只这背后却是巴不得顾念卿马上去死。
如今白姨娘掌家,自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罗氏咬咬牙,却是不知应如何反驳。
好个尖牙利嘴的小贱人,果真如她那早死的娘亲一般,是个祸害!
“相爷,贱妾信大小姐。”白姨娘咬咬下唇,低声道:“贱妾自问不曾亏待过大小姐半分,库房先生的死活,关系到贱妾在府中的地位。贱妾自掌家以来,遇着的麻烦不少,只叫贱妾不能忍受的,却是这些麻烦,却是来自夫人曾经的心腹。”
白姨娘若掌家,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顾相早便能预料到会如此,只白姨娘能坦荡荡的说出来,倒是叫人高看了一眼。
有自知之明的人,总归是讨喜一些的。
“贱妾本想着将库房先生拿回来后,再问清楚他带走的财物在何处。这般一来,相爷应是会高看贱妾一眼,将这掌家权交于贱妾。只如今贱妾的珠儿已经没了,若是夫人想要这掌家权,只管与贱妾说一声便是,贱妾绝不会有半点儿留恋,何必白白糟蹋了这般一条性命。”白姨娘捏着帕子,面上不断有泪珠滚下。
她这番话语很是有技巧,先是与顾相坦言她是当真想要这掌家权,只顾念珠死后,她于掌家权便是无心了。
她既不想再要这掌家权,自是不会害了库房先生的性命。
顾念卿眨眨眼,决定帮白姨娘一把。她望着沉默不语的顾相,道:“姨娘所言自是在理的。这库房先生活着,于姨娘而言断不会是坏事。若我是姨娘,便不会将库房先生杀害了。姨娘素来是个胆小的,莫说叫她杀人了,便是叫她踩一只蚂蚁,亦是要悔上好些时日的。”
白姨娘再顾相跟前,素来温婉动人。虽说这些时日有些失态,只如今这般一落泪,旁人便自会想到她往日的模样。
也是,亲生女儿都没了,哪儿还有心思来害人?
顾相放下心中疑虑,对着顾念卿赞赏的点点头。卿儿果真是他的福星,这番见解断不是胖的姑娘能想出来的。
顾念卿自是懒得知晓,她是顾相的什么。总之在她心底里,她只需是顾长安的好姐姐,将慕容离这杯优乐美捧在手心的霸道总裁就是了。
想到慕容离,顾念卿忍不住侧目,偷偷摸摸的瞅慕容离一眼,又极快的将视线收回来。
她以为旁人不曾瞧见,只慕容离却是勾勾唇,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顾长安与鹿岳警惕至极,一左一右的将顾念卿与慕容离隔开。
这厢两个少年郎正在争风吃醋,罗氏却是心都要碎了。
她虽想过,若是库房先生当真救不回来了,便将他杀了。只昨日顾念欢到底是被人揍了一顿,她自是要好生安慰一番,哪儿还记得那劳什子库房先生。
“依本王之见,不若在府中搜寻一番,看看谁的院子中有这冥落散,便能知晓是何人下的黑手了。”慕容离淡淡道。
顾相方才注意到,慕容离今日竟是不曾坐在轮椅上。难不成……这残废王爷的腿,竟是好了不成?
慕容离站在原地,神态自若,隐隐有些仙人之姿。如往日一般清冷的姿态,却因着他站直身子,多了一分男子的俊朗硬气。
“咳咳!”顾念卿猛地干咳一声,示意顾相莫要太过放肆。
顾相将视线收回来,掩饰的沉吟片刻,终是点点头:“离王殿下此番提议很是在理,不知你二人可有何意见?”
罗氏与白姨娘问心无愧,自是应下。
顾念卿更不会有意见,只与慕容离笑笑,一面想着凑热闹,一面却又忧心慕容离的腿脚。
衡量一番后,顾念卿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前与顾相说了,若是有了线索,定要差人来与她说。
因着慕容离与鹿岳在场,顾念卿的小院自是头一个被搜查的。毕竟这两尊大佛还等着与顾念卿说话,自是不会到处乱走。
顾念卿院中自是无任何发现。
罗氏颇为不相信,亲自带着人再搜了一遍,寻不到任何线索后,她自是黑着脸走了出去。
盼归与顾长安皆是乐得捂嘴大笑不已,二人很是得意,罗氏吃瘪的模样自是难看至极。
“你的腿可还好?”顾念卿蹲下身来,在慕容离的腿上敲敲捏捏,全无大家闺秀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顾虑。
顾长安干咳一声,转身将顾念卿揪起来,委委屈屈的指着自己的旧袍子,道:“姐姐先前还与我说,我这袍子很是不好。”
这是在向顾念卿要新袍子的意思。
顾念卿敲敲脑门儿,恍然大悟,道:“我竟是忘了,正巧房中还有些衣料,盼归去取来,你家小姐今日定要好好儿露一手。”
盼归应了一声,拎着裙摆跑进房中好一番倒腾,不过片刻,便已捧着衣料子奔了出来。
小丫鬟被顾念卿养得似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虽说该有的聪慧分毫不少,却到底是心性未定,直指着自己腰间的荷包,很是气恼:“小姐便只见着大少爷的袍子不好,却是没见着奴婢的荷包,当真是丑死了!”
还说呢!
顾长安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把,道:“你那荷包,便是旁的大叫小姐,亦不一定能用得起。那是本少爷给姐姐买的,却是被你这鬼丫头拿走了。”
顾念卿将盼归当成亲妹妹一般疼着,顾长安亦是知晓,当初若非盼归不离不弃,说不得他姐姐早便孤零零的死在这院中。
三人虽是主仆,却也更似亲人一般。顾长安有的,顾念卿自是不会短了盼归。顾长安给顾念卿的,更是不会只带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