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黄土坡最近的一家“三道菜”铜锅鱼庄就在鱼翅路。我立刻赶去了。
这里生意好热闹呀,虽然不是周末,也是桌桌订满,门外停满了车辆了。我问门口的迎宾小姐:“来你们这里吃饭都要订餐吗?”
“也不一定,像今天你要是在五点之前来的话,还是有座位的。”迎宾小姐彬彬有礼地说,“但要是周末的话就不行了,五点以前座位肯定订满了。”说着,她有些怀疑地看着我,“先生你要订座吗?”
我连忙撒个谎:“哦,我们已经订座了,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看总台桌子上有一些宣传单摆放着,我顺手拿起一张假装看了起来。
“我想问个事,”我又说,“来你们这里吃饭的人,一般最常吃的是甚么?”
“当然是鱼了。”总台服务员笑了起来,“我们的招牌菜就是鱼,三道菜么。”
“你们还记得来吃鱼的人里有五个学生和一个男人么?”我试探着问,“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
那女孩摇摇头,“不可能,每天来吃饭的客人那么多,我们怎么可能记得?”
我失望地溜了出去。
真是没有想到,原来铜锅“三道菜”是澄江的特色菜品呀,而且,他们还为此成立了餐饮公司,连锁店一直开到了昆明。我拿着宣传单看来看去才看明白,总店在澄江,就在抚仙湖边的明星鱼洞。看来我又得朝澄江跑一次了。
临走,我跟师父通了电话,一面解释了到华宁公安局见文良的经过和结果,一面说了最近的事情和想法。
师父说:“别的我没有可以帮你的,不过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告诉我,我可以叫我师兄的徒弟来帮你,他也是学生,本事也满不错的。”
“师父说的是哈猜哈猜?”我问。
“哦,你们认识?”
我于是说起我们在曼谷一起参加少年特工夏令营的经过,惹得师父哈哈大笑起来:“既然你们已经认识,那再好不过的了。说起来,我也没有见过这个哈猜哈猜呢,那全是你师伯说的。”
我很想再问问师伯为什么到了泰国,还有关于师伯的其他一些情况,但是师父已经挂断了。
没有来过澄江的人,也老早就应该听说过“三道菜”铜锅鱼庄的大名了,这是当地有名的吃法,其实说白了就是鸡、鱼和羊肉的不同做法荟萃于一桌而已,但是那个味道鲜美呀,叫人直流口水。可是我偏偏是个对吃不感冒的人,一直没有吃过三道菜的饭菜。所以才会这么弱智地一路寻问三道菜铜锅鱼庄究竟在哪里?直到我终于看见一块又高又大的蓝底黄字的大牌子竖在即将到达抚仙湖边的路口时,才放下了心来。
我问开拖拉机的司机:“大叔,这里就是明星鱼洞了?”
“哦,那是你们城里人的说法。”大叔脸都不动一下地回答,“我们喊作老鱼窝。”
我心里一动,这怕是有些来历的,就问:“是不是说,这里的鱼很多?”
“呵呵,小老弟,不瞒你呀,这里的鱼不仅多,还很特别呢!”大叔来了精神,点上一锅烟,要开始讲了。我连忙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我已经基本养成这样的习惯,随身总带着一个小本子记录必需的资料。
“你听说过抗浪鱼吧?这是抚仙湖的特产鱼种,别的湖是见不到的。”大叔说,“问题是,在江川有一个星云湖,和抚仙湖有一条水道相通,但两个湖里的鱼从来不互相串门子,也就是说,抚仙湖里的抗浪鱼从来不游到星云湖去。同样的,星云湖里的鱼也从来没有在抚仙湖见过。”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奇地问。
“问得好。”大叔来了兴致,干脆把拖拉机停靠在路边的柳树下,讲起了当地的民间传说,“传说呀,抚仙湖原本是王母娘娘的梳妆镜,由七仙女中的三仙姑掌管的。可是,另一个仙姑秋霞嫉妒她,总想陷害她由自己来顶替,秋霞总觉得自己干粗活不体面,而自己的本事比三仙姑高得多,修行又比她早,于是精心策划了一个阴谋,她没事总找三仙姑玩,故意撺唆三仙姑玩得很晚,第二天早上就很疲劳,在王母娘娘梳妆打扮的时候显得很憔悴,遭到王母娘娘的斥责……”
我最怕听这种民间胡乱编造的故事了,不禁哈欠来了,为了不打断大叔的兴致,只好强忍着,可是,后面他讲述的就听不清了。
“……就这样,梳妆镜掉到了地上,可是并没有摔碎,而是落到了人间,成了抚仙湖。王母娘娘很生气,为了惩罚三仙姑,就罚她到了抚仙湖里,化作了抗浪鱼;至于那个秋霞,王母娘娘早洞察了她的阴谋,所以也没有得到好报,变成了星云湖里的箐鱼,一直不敢越过界线到三仙姑的地盘来,当然了,由于痛恨秋霞的所作所为,三仙姑轻易也不到星云湖里。她们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了上万年。”
说到这里,大叔似乎已经说完了,可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就问:“大叔,您刚才说的,和明星鱼洞有甚么关系呢?”
“呵呵,傻小子,明星鱼洞不就是三仙姑的住所了吗?”大叔用烟锅敲着我的脑袋,“那里的抗浪鱼最多了。不过,那还是早些年的事了,现在,这种鱼基本捕光了。”
啊?我吃了一惊,转而又一想,这也难怪,一种鱼一旦形成了某种明星效应,就意味着其寿命不远了。
“奇怪的是,星云湖里的箐鱼也随着抗浪鱼的减少而减少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大叔又补充了一句。
“啊,真的?”我这可觉得奇怪了。
“是的呀,”大叔丝毫没有撒谎的意思,“我家老三住在江川,他说现在这种全身漆黑的箐鱼已经捕不到了。”
“这种箐鱼很珍贵吗?”我问。
“也不是,就是好吃,听说现在三百多块钱才一斤呢。”
我不禁咂了咂嘴巴,照这样说来,也不是甚么人就都能吃到箐鱼的了。
“怎么样?小老弟,你想尝尝的话,我带你找我老三去看看?”大叔看着我询问道。
“这个,这个……”我没有准备,想了想才说,“其实,我不是要吃,只是想见识一下这种传说中的箐鱼究竟什么样子而已……”
“不要客气嘛!这样子好了,也算我俩有缘,你跟我先去我家,下午我办完事我们就去孤山玩玩。”
“怎么要去孤山呀?”我惊叫起来,“不是去明星鱼洞的吗?”
“其实孤山的旁边就是明星鱼洞了,紧挨着的。”
“那——”我指着路边写着三道菜铜锅鱼庄的牌子问,“我们还会不会经过那里的?”
“当然了,一回事嘛!”
就这样,我随着大叔来到了渔村。原来大叔就姓鱼,据说祖上也是中原人士,是为了躲避战乱从那边迁徙过来的。我急急忙忙在本子上写着今天的记录,大叔忽然惊叫起来:“不是这个鱼,是这样写的。”他拿过我的笔,划来划去才写完整,原来是“俞”,不是“鱼”。
在渔村里,我随意问了几个一直在我身边围观着不肯离去的小孩,他们看起来很小,却原来已经小学快毕业了。我问他们老鱼窝的情况。谁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那里的鱼已经不能吃了,出了怪事了。
我大吃一惊,怎么又出事了?
我再重复了一次,问,“我说的是明星鱼洞,就是原来出产抗浪鱼的地方呀!”
“没有错的。”一个个子最高,但是还拖着鼻涕的男孩说,“真的不骗你,上个街子天我爹回来说的,那里现在鱼虫闹得很凶,箐鱼已经变种了,不能吃了。”
“不光是箐鱼,还有草鱼也坏了……”
“还有鲶鱼,哦还有青鱼……”
一时间,我听见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好像所有的鱼都生了病,不能吃了。我惊讶地问:“那你们怎么办?不卖鱼卖什么呢?”
这时候俞大叔过来了,解释道:“其实我们都不是靠捕鱼为生的,这些年来鱼的数量早就不多了,我们都是种地的。你没看见湖边大片大片的水稻?那就是我们的生活来源了。捕鱼只是副业。”
哦。我总算明白了。
俞大叔家的午饭还真好吃,尤其是农村自己做的酸菜,我吃了很多,就着下了三碗饭。
路上我就闹肚子了,走没多久就要上厕所。俞大叔同情地看着我说:“早知道就不给你吃那么多的酸腌菜了。”
“没事,我是自己想吃嘛!”我尽量安慰着俞大叔。
孤山原来就是因为孤零零坐落在湖边而得名的,其实就是一座很小的岛而已,而且,在孤山的四周根本没有别的小岛了,可是孤山真的是很美呀!岛上长满了树木,一座寺庙掩映在树林中,清幽而不显寂寞。因为离岸边很近,游客可以方便就上岛游玩,所以岸边停靠的农家的渔船很多,都是准备迎接游客的花花绿绿的带顶蓬的木船。
我们还没走到岸边,就有人老远喊道:“老二,来找你家老三了?嘢是嘴馋了盖?”
“歪瓜,莫乱说,我是有正经事情。”俞大叔吼着,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说着,俞大叔带着我走进了一个院子,到了一家餐馆。
“这里就是明星鱼洞?”我大张着嘴巴问。
“那边,”俞大叔指着孤山的方向说,“再朝孤山那边走不远,有一个水很深的地方,示意处水洼,那里就是俗称的老鱼窝。不过一般渔船都不敢去的,怕出意外,因为那里的水太深了,风浪一大就翻船。”
我左看右看,寻找着三道菜铜锅鱼庄,就是没有见到。
“其实你不必找三道菜那家鱼庄的,在我们这里,只要是卖鱼的餐馆,以前都卖过箐鱼的。你还是问问我家老三吧。”俞大叔说着,冲着餐馆门里大喊着,“老三,老三,快死出来。”
随着喊声,门里头跑出一个皮肤瘀黑,脸膛发亮的男子,一见俞大叔就高叫道:“老二,咋个你是像抚仙湖的螃蟹——四仰八叉地站在那里干哪样?来我这里么也不进来,站这里大呼小叫像个什么样子嘛!”
“怕你不在噻,你的小工又凶,要是给我一拐子,我是吃不了兜着走喽!”俞大叔开心地开着玩笑。
“哪样?哪个小工敢这份对我家二哥?”
“哈哈哈,就算小工不敢么,你家养的老黑狗倒是很凶的,我怕吓着这位小老弟。”俞大叔说着指了指我。
“哦,你带来朋友一块来耍呀。”俞大叔的弟弟这才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打招呼:“大叔你好,打扰你了。”
“哪里哪里,叫我老三就行了。”俞大叔的弟弟豪爽地笑了,然后把我们让进了馆子里。
“晚饭就在这里吃了,嘢好?”老三叔叔笑眯乐呵地说,“我整点少见的东西来下酒。”
“咋个老三你几日不见,是长进不少嘛?”俞大叔又开始开玩笑了,“一见面张嘴闭嘴就是吃呀喝呀的,敢情是一个酒囊饭袋呀!”
“嘿嘿不敢,”老三叔叔笑笑回击道,“你只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你是饭桶一个而已哈哈。”
我不失时机问道:“什么是少见的东西……”
“无非就是些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呗!”俞大叔继续开玩笑,“老三这里还会有些哪样……”
“我整蜂蛹给你下酒,嘢得了?”老三叔叔叹口气,“唉,箐鱼吃不成了,只有整点山上的山货了。”
见说到箐鱼,我连忙问:“老三叔叔,到底这个箐鱼有什么问题,现在为什么不能吃了呢?”
“还不是因为鱼虫!”老三叔叔叹口气,“你们知道么?鱼吃了某些虫子会出现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