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立职业高中是一所很一般的学校,不仅算不上重点,甚至连一般的高中都不是,不过我们这些学生毕业了一样可以考大学,也可以直接走上社会工作,因为我们的课程里就有职业培训的内容。所以还是很受一些家长欢迎的。但是像我这样的学生,既不用担心考试不及格,又不用担心考不上上大学,为什么老爸老妈不把我农进重点中学,偏偏叫我在这种很一般的职高里窝着呢?我可真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了。不过现在,我们学校门口又挂上了一块牌子,写着:天南中学。听说,这是学校解放前的叫法,现在恢复这个名字,是为了吸引外资,那些天南中学的老校友就是冲着这个牌子回来的。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一个学校两块牌子呀。
我准时到了学校,马老师已经焦急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了。
“阿素,我听你妈说你去欧洲旅游了,好玩吗?”一见我进来,马老师就安静下来了,像我老妈一样叫着我的小名,一点看不出刚才她那副焦急的神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是的,马老师。改天我拿照片给您看。”对马老师,我还是很尊重的,在全校的老师中间,也只有像马老师这种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师还受同学们欢迎了。他们没有架子,不会虎着脸教训人,特别是通情达理,能理解同学。
“哦,今天我叫你来,有很重要的事,照片改天再看吧。”马老师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你看过这篇报道吗?”
我一看就明白了,真是关于我们班五个同学车祸失踪的报道。
“老师,很不幸,他们……”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搜肠刮肚寻找安慰马老师的词语。
“哦,你不必安慰我,老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啊,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叫他们失魂落魄呢?”
“什么?”我大吃一惊,“马老师,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五个人是失魂落魄地失踪的?”
马老师指着报纸上的字说:“这里不是写着的吗,你没有看报道?”
我脸上一红,忙拿起报纸仔细看,原来这不是我看过的晚报,而是晨报的报道,晨报的报道和晚报居然有不少出入。
马老师又看着我说:“小金,你是我们学校培养出来的优秀学生,又是大侦探金克木的侄子,接受过正规的刑侦职业教育,不瞒你说,我们学校都以你为骄傲呢。”
我心里一阵心酸,马老师这么说,肯定是为了怕我不愿意去继续追查五名同学失踪的事件,唉,什么以我为自豪!平时要是稍微缺了一两堂课,任课老师不是骂就是给我小鞋穿,经常威胁我要叫我留级。我可看不出有谁觉得我为学校争了光。不过想想也是,每一次破了案,报纸上都没有我的名字,更不用说出现天南中学四个字。
唉,马老师一番用心良苦哇!
“怎么样?小金。”马老师的眼睛和蔼第看着我,我不得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
“马老师,没问题。”
马老师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欣慰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老师失望的。汤校长在他的办公室等你,你去吧。”
原来这件事汤校长也参与了,这也难怪,没有汤校长的授意,马老师又怎么会出面呢?
路上,我一个劲地想,为什么汤校长只想着叫我去调查,而不肯依靠警察呢?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隐情吗?
正想着,汤校长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金素同学,你来了?”
我一愣,站住了,我心想,汤校长是不是等我得不耐烦了,跑到走廊上来观望呢?因为我现在正好走到了校长办公室的走廊前。“校长好。你是不是要我去……”我问。
汤校长像有满腹心事似的,一把把我拉进了门。“哎哟,可不能在外面说,快进来,快进来。”汤校长的神情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兴奋而又诡秘。
“你知道吗?你们班的五个人丢了?”汤校长站在我的跟前问。我想站起来,可是汤校长双手按在我的肩头,不叫我站起来。“别起来别起来,就这样很好。”汤校长一下子变成了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完全不是以往那位一脸严肃的老校长了。
“校长,我……”我刚一开口,汤校长又把我按住了。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是我们学校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学生,又是大侦探金克木先生的侄子,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他怎么说来说去和马老师说的差不多呀?
“校长,您听我说。”我打断汤校长的话,执意要开口。
“好好,你说。”汤校长仿佛忽然发现我似的,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那意思分明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校长,”我顾不得什么顾忌了,“您说的肯定就是筇竹寺外的那场车祸,我们学校有五名同学不仅死了,还不见了尸体,是吗?”
汤校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需要你去弄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您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交给警察,而要我这个根本不可能起甚么作用的学生去做呢?”我还是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问得好。”汤校长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样问的,“你来看一看,我为什么要这样想呢!”
汤校长端起茶杯,很费力地咽下一口,我看着怎么这么费劲,他不是装的吧?
“你看,我们学校呢,一直是以私立学校的性质在社会上生存的,而且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许多孩子都以来我们学校上学为荣,家长们也觉得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天南中学放心,当然了,我们的收益也不错……”汤校长开始侃侃而谈,“问题是,我们面对的困难其实并没有消失,相反还更加严重了,社会竞争的加剧使我们更加重视学校的名誉和入学率。在这个关键时刻,学校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和负面影响,你说这次的失踪事件要是叫媒体知道了背后的真相,那将对我们学校造成多大的破坏呀!”
说到这里,汤校长居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了起来。
我吃惊地望着他,汤校长可从来是不吸烟的呀,他这是什么了?会不会……
“哦,你看,我也是叫这些问题烦的都昏了头了。”汤校长察觉出什么不妥,解释道,“平常我从不在学生们面前吸烟的,甚至很多老师也不知道我会吸烟,不过这不是主要问题,问题是,我们该怎么解决摆在我们眼前的这个难题!”
“办法就是……”我黯然道,“我去。”
“对。”汤校长一拍大腿,“你真是一个通情达理、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今年的三好学生名额我要马老师留给你了。”
我承认说出这句话,是费了很大劲的,因为说出口了就不能反悔,但其实我心里真不愿意这样做,此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根本没有信心。
虽然我跟随师父五年,学习了内家拳若干套路,又初步学习了气功的基础,但师父说了,这只是作为一个武术家最初步的一小步,可能师傅也预见了我会遇到一些格斗的场合,预先教我了一些擒拿格斗的招式,可是这怎么应付复杂的情况呢?我还从来没有和人面对面打斗过呢?再说了,我叔叔把我弄进少年特工夏令营,也是因为我暑假闲着无聊进去玩玩,可不是我要做什么间谍或者特工的。告诉你吧,我对什么《007》之类的电影可是从来不看的。我想起了我的同门师兄哈猜哈猜,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怎么样?”汤校长还在等着我表态,笑眯眯的眼睛里堆满了期望。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我淡淡说,不知道这样回答汤校长会不会生气,管不了这么多了,我问,“我该怎么做?”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的。”汤校长拿起外衣,边说便往外走,我也只有跟上,“记住,不要叫警察知道;也不要告诉那些报社或者电视台的记者什么;甚至,对你的爸爸妈妈,也要保密。我只需要知道结果和我们学校应该采取的立场。”
汤校长说完,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胡胡的妈妈一见我就苦,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唉,胡胡呀,真是糊涂的孩子呀……”胡胡妈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嚎?
“伯母,你节哀,保重身子!”没办法,我也只能说些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话。
“你不知道呀,那天他们非要吵着去筇竹寺,我已经给足了钱的,可胡胡他们……非要坐什么黑车,说是为了省钱,那个该死的司机,也真穷酸,车都破成那样了还敢开上路……”
好不容易,我才知道,胡胡他们居然还是打电话约的车,那个司机的电话也是他们从别人手里弄来的。给他们电话的居然就是周繁。
“喂——”我一赶到家就抄起了电话,周繁肯定在家上网,不过我还是悠悠地问,“上网啦?”
“没有。”周繁在电话里懒懒地回答,这家伙,怎么是这样的口气?
“病了?”
“你才有病!这么晚了来电话。”周繁的声音硬了起来。
“哦,Sorry!“我的脸上一红,幸好是在家里,没有人看得见,我抬眼看看钟,呀,晚上11点了。忙活了一整天,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真是没用呀。
“说吧,什么事?”周繁大概也怕我生气,补充道,“我就知道你没有事是想不起我来的。”
“那个……那个……”我嘿嘿一笑,“那个你给胡胡他们的司机的电话,你从哪里弄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周繁一反往常遇事热情的态度,显得极为冷漠,“那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司机,我以前坐过他的车。”
“呃——这个,我怎么找到他的单位或者家人?”
“他没有单位,家?我听他说过一次,好像是住在黄土坡的一个焊接厂宿舍里,具体我也不知道了。”
尽管周繁也只能提供这些了,我还是说了声感谢,剩下的就靠我自己了。
黄土坡我是知道的,坐一路车就到了,可是没想到还要走很长一段土路才到,弄得我新买的名牌耐克鞋灰扑扑的,难看死了,心疼死了。早知道黄土坡是这样的偏僻,我就换一双鞋来了。出发的时候就有点天阴了,这会儿开始下起雨来,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苗头,我一看不好,我没有带雨伞,要是下大了我可就遭殃了。我跑了起来,也不管什么烂泥巴耐克鞋了,先找到焊接厂再说。
问来问去,原来黄土坡就只有一家焊接厂,而且还不叫焊接厂,现在归并到氧气厂里去了。宿舍缩在一个又脏又乱的旮旯里,门口堆着一堆堆的垃圾,没有人清理。
“你说老邹?”一个退了休的工人等着血红的眼珠看着我说,“他呀,一个可怜的人,不走运呀!”
我拿出路上买来的香烟给他敬上,我知道,这些工人叔叔或者伯伯,只要敬上香烟他们就会开口了。
果然,老伯吸着烟,开始讲述老邹的事,“03年下岗后,他就开始开出租车了,但是他在干得不好,还落下了病,别的人都发了,他还是那个样子,钱没挣几个,都交给医院了。后来,出租一提价,他就不开了,接手别人的微型车抛弃了近郊路线,对了,报纸上管这个叫什么呢?哦,叫黑车。”
“黑车?”我接口,“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对,就是不上牌,不纳税的出租,政府一直叫嚷要打击的。他们也不想想穷人的苦处。”老伯猛吸了一口,吐出老大一个烟圈。
“听说,出事那天是五个学生来找的他?”我问。
“就是,你说像他那样的司机,那车破的像货车,也只有学生为了省钱才会找他了,还别说,那些学生还真是好心呀,还请他一起吃了顿饭才出发的。”
不久,老邹的妻子回来了,我不敢再去打扰她,怕提起死者叫她为难,不过好歹弄清楚了,他们临走去吃饭的那家馆子叫做“三道菜”。
“三道菜”?怎么听起来像是三个菜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本市取这个名字的馆子有很多家,难道,它们都是连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