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飞在家安静的呆了五六天,没再提去投军的事儿。秋收完了,田里的杂事仍然很多,楚飞就闷着头帮老爹干些农活,主要也是想多陪陪爹娘。周氏见儿子不再提起那事,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于是,她时不时的东家西家的窜窜门,和那些三姑六婶们商量着给楚飞相个媳妇。
终于有一天,有个媒婆上门来说亲了。楚飞躲在里屋藏了半天没敢露面,待那人走后才出来,异常坚决的道:“娘,我决定了。我要去投军!”
周氏方才送走媒婆正满颜欢笑,这时表情一下就凝滞了:“你说啥?”
“我要去投军!”
“你这猪变的二愣子,老娘刚跟人家说好了明天一起排八字相姑娘,你怎么突然又变卦?”周氏终于是怒了,冲进厨房拖出镇山锅铲就扬到了楚飞面前,“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楚飞把眼睛一闭:“娘你打吧。我真的决定了,投军!”
“你!……你当你长得牛高马大了老娘就不敢打你是不?”周氏气坏了,一挥手,当真一锅铲打到了楚飞的胳膊肘儿上。
还真有点疼。
楚飞咬了咬牙,忍着不吭声,继续闭着眼睛。
“好呀,长劲了。不怕老娘打了?”周氏又气又急,接连叭叭叭的在楚飞的屁股蛋子上打了好几下。楚飞始终是纹丝不动,也没睁眼。
恰巧楚半文从地里回来了,见状急忙冲进屋里就来抢周氏手里的锅铲:“你这蠢婆娘,儿子都是大人了,你咋还打他?”
“他就算八十岁了也是我儿,我凭啥不能打?”周氏一下就哭了起来,连哭带骂的道,“好啊,儿子出息了,老子也帮着护。你们都不要我这老娘们了是不?好,老娘去投井!”
“啊!”父子俩吓了一跳,一起上前将她死死抱住。
周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楚半文也只好骂起了楚飞:“二愣子你也是,有啥主意不能跟你娘好好说吗?看把她气得。”
“对不起娘,我错了。”楚飞低声下气道,“可是,我真的想去投军,不想成亲,也不想留在这山沟沟里种田过一辈子。薛爷和七爷把全身的本事都教给我了,我要是不出去闯荡一回,哪儿对得起他们哪?”
“老娘就你一个儿子了,你不留在老娘身边出去瞎跑,你就对得起老娘?”周氏伤心的大哭,“至从你哥夭折后,老娘就没一天心里安稳过,日日夜夜就在为你操心。现在你到好,要去投军。军队那是什么地方?要打仗、要死人的!你要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娘还咋活啊?”
楚飞知道周氏也是一门心思舍不得他离开,爱子心切而已。于是蹲到她身边来轻轻的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轻声道:“娘,你放心。你儿子本事可大了,一定不会出事的。而且,我还要当大将军,出人头第光宗耀祖,让你们过好日子!”
“放屁!老娘才不要你出人头第光宗耀祖,也不稀罕什么好日子。老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周氏说到伤心处号淘大号,紧紧抱着楚飞不肯松手,“儿啊,不要去投军,就听娘的话好么?”
“哎……”楚飞只好长叹,一时也没了辄。
父子俩又劝了半天,终于是让周氏没再啼哭了。
窝囊了半世的楚半文,终究还是个男人,是一家之主,这时候终于出来说话了:“孩子他娘,儿大了,有出息,咱们不能把他拴在咱们身边养一辈子。这几年来你也看到了,二牛一天比一天懂事,有学问,有本事。咱们楚家世世代代没出过他这么有能耐的人物,要是咱们不让他出去闯荡一回,固然是对不起薛仁贵和七爷这些年来的心血,以后见了列祖列宗那咱们也没法交待啊?!他们会骂,你们没出息,还非得让你们的儿子也没出息么?”
周氏低着头不吭声,眼圈红红。
楚飞很少主动给人下跪,包括爹娘。这时情不自禁走了过来,正儿八经的给老娘跪下了:“娘,我求你了,让我去吧。我向你保证,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周氏一脸憔悴满副担忧,极为不舍的抚着楚飞的头,不吭声。
周半文又道:“孩子他娘,你舍不得,老子就舍得二牛这颗独苗苗去投军吗?可他是男人,男人就要有志向有出息。是,我是没出息,孬种一个。可我养出了二牛这小子,他出息,老子就能抬头挺胸的做人,咱们老楚家列祖列宗也就都高兴啊!孩子他娘,你可别太自私了啊。你咋能为了图一个人心里舒坦,而将二牛强留在这穷山沟沟里种一辈子田呢?”
“哎……”周氏长叹,摇头,“我这老娘们,是没用了。打也打不过你们,说也说不过你们了。”
楚半文趁热打铁:“你这是什么话?咱们这叫以理服人。再说了,这投军也不一定就非得打仗。眼看秋收完了,州里要收府兵。按理说这成年男丁可都是有兵役要服的。像咱们柳州这么偏远小地方的府兵,一般都是不会抽调到别的地方去的,也很少去京城上番驻守。也就是秋收冬后在军队里操练个几个月,春上就又回来了。你操什么心呢?让二牛去军队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嘛!”
周氏恍然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没蒙我?”
“我哪儿敢哪!”楚半文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
只有楚飞知道,老爹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也许他说得没错,偏远小州县的府兵,的确是很少抽调到外地去。可是……现在大唐已经有募兵制度了。只要国家有事或是府兵数量不够,就会临时出钱招募募兵——也就是职业军人、雇佣军。而现在大唐边疆多事,正是用兵之时。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去当兵了。
于是飞也早就决定,一但踏进军营,可就不会那么轻易回来了。
“娘,爹说的是真的。你就让我去吧?”楚飞也跟着一起来忽悠了。
“那你春上可要回来,不许蒙你娘?”周氏双手捧着楚飞的脸,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嗯,好。”
楚飞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撒得最让他心虚内疚的一个谎言。
“那你就去吧!”周氏终于是松了口,“春上回来,家里要开新田了,缺劳力呢!”
父子俩对视一眼,各自暗吁一口气。
三天以后,楚飞收拾停当了,便准备去州城报名参军。大唐府兵制度是这么规定的,农户人家秋后初冬开始服兵役参加操练,一部份还要到京师驻防戍卫。只是柳州这里距离京城实在太远,一般不会抽去上番戍卫京师。凡加入军府的府兵,必须自带麦九斗粟二斗共计一百多斤,得够得上自己吃一个冬季。岭南这一带则是全部折合成大米。有些富庶点的人家子弟投军,还自带棉被兵器和马匹等物。
在大唐前期,府兵是国家的主要军事力量。可自从最近一些年起,由于土地兼并开始变得严重,许多普通的农民没了土地使得生活都出了问题,自然也就没兴趣没能力自带粮食去参军了。因此导致府兵兵源锐减,朝廷才不得不出钱开始招募募兵。
只不过在岭南这样的地方,用不着养多少军队。因此除非有重要战事需要从这里抽调人马,否则一般不招募兵。
楚飞牵着血麒麟驮着一大包粮食,走到了村口。老爹老娘执意要相送,周氏更是难舍,眼圈儿一阵发红眼看便是山雨欲来。楚飞狠了狠心,翻身上马快奔而去,大吼一嗓子:“爹、娘,我一定会有出息的!”
余音袅袅。
周氏靠着楚半文呜咽的哭啼。楚半文也是轻声的叹息,自言自语道:“咱楚家的小老虎,终于是离开咱们找山头去啦!”
“我不管,我就要他开春就得回来!他要是不回来,老娘就跟你拼了!”
“啊……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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