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打算在这里缩到什么时候!”伤痛刚过,露灵就气冲冲地对着白若大声喊道。
“不会超过半个月。”白若淡淡地回答,“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的父王他怎么样了,整个王国又怎么样了?你好歹也是个神,你一定该知道吧。”提及国王,露灵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自从她的哥哥在与叛军的战争中死去,国王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说起来,如果要你选,你是希望国王平安,还是王国安定。”
“当然是……”
露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若打断。“考虑仔细些。”他严肃地说,“不要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你所说的话,将会决定这两者的命运。如果你选国王,那这个王国就会沦陷;如果你选王国,那国王就要死去。两者之中,你只能选一个。”
露灵愣住,平日里白若要么是冷冰冰的,要么是什么都不在乎。她第一次看见白若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一时不知该做何回答,她根本没有想过突然间自己将会面临如此重大的抉择。她想选国王,眼前却浮现出那男孩长满蛆的尸体;她想选王国,但那将意味着自己从此将再无亲人。
“好好想想吧。”白若站起身,走向树林的深处,“明天答复我。”
他心中也有些好奇,露灵究竟会选哪一方。这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公主,如果没有前些月的经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国王,为了自己的亲人,她曾经敢于指责神。
而现在,在见到真正的世界之后,她会选择什么呢?
白若十分好奇,她会如何处理这个两难的问题。
对于眼下的对手和危机,白若并不在乎。敌人必然失败,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连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给敌人留下。现在,他所要考虑是战胜敌人之后的事,在那时如何扩张自己的势力。
现在各个神都在抓紧时间扩张自己的势力,他却运气非常不佳地与另一个神战了起来。如果没有另一个神的出现,白若自信早就已经成为一级神。在起步时就比别人慢了半拍,将来可必须要加倍努力才行。
当所有神都成为一级神,互相间的势力划分将会导致非常激烈的冲突。一级与二级这段时间里,将会是神淘汰最多的时刻。面对这场冲击,白若必须早作准备,所以才会提出那个问题。
以后,露灵将会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这一夜,露灵无眠。年幼的她还没有做好受这么大压力的准备,一整夜,全身的创口都在流血。明明不是发病的时间,却还是血流不止。
但却不感到痛,她无暇去痛。国家和亲人间的矛盾不断冲击她的心灵,露灵开始恨白若,为何要让她作这样的选择,但却又无可奈何。就算她去向白若抗辩,白若也一定会蛮不讲理地无视。
要她做这个选择,本身就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她怎么可能作出如此重大的抉择。
她毕竟只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女。
白若平静地在一旁看着她,他很看好这个少女的潜质。在强敌环伺之际,他根本没有工夫去慢慢开导露灵,只有用逼的。
如果手头边哪怕能再多一个可堪大用的人材,白若也不至于如此。
每个神都很明白,自己无法攻击别人的信徒、也无法对低级神出手。在很多时候,都是作为一个决定战略的角色出场,而很多事情就要交给手下去办。每个神仅能拥有一个代言人,这个代言人的能力将对胜负有很大影响。
另外,代言人是亚神级的,原则上来说已经不同于信徒。因此,虽然在对普通人时有绝对优势,却会被神攻击。一两个备用的代言人是必须的。
在白若的心里,雷昂诺是第一优先,而现在就是将露灵培养成备用代言人。
清早,露灵双眼通红地走到白若面前,她甚至都没有整理自己的姿容。
“王国。”
说出这个答案时,泪水在露灵的眼眶里打滚,强忌着不肯落下。
“很好。”白若微笑着摸摸露灵的头。
当被抚mo的那一刻,她扑倒在白若怀里失声痛哭,用力地捶打白若。她究竟是该依赖他,还是该痛恨他,露灵一点主意都没有。
始终都说不清楚。
白若抱着露灵,安慰似地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娇小的身躯在自己怀中颤抖。
就这样,一人一神在这个树林里度过了半个月。这期间,白若像一个严厉的老师般,将露灵将会用到的知识传授给她。
直到某一天,他遥望树林外。“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尽管神视有极限,但他用的不是神视,而是更敏锐的心眼。
“准备出发了。”他对露灵说。
当夜,王宫里正举办舞会。王城中最高贵的人汇聚一堂,国王和总祭在这里又找回和平日子的感觉。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敌人的消息,他们不是担心敌人有什么阴谋,而是很想当然地以为这是神将敌人消灭。
尽管瘟疫还在肆虐,但这是遥远地方的事,与这些高墙大院中的贵族毫不相干。
“为了我们伟大全能的神,干杯!”国王红光满面,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干杯!”众人饮尽杯中酒,然后重新满上。
紧接着,总祭高举起酒杯,大声说道:“为了无所不在的神迹,干杯!”
“干杯!”众人饮尽杯中酒,然后重新满上。
“为了马上就要展现的另一个神迹,干杯!”又一个声音高喊道。
“干杯!”众人饮尽杯中酒,然后一愣,同时向着出声的那个人看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人。
那人有一头白色的长发,碧色的眼睛,身着黑色的长袍。他懒洋洋倚坐在沙发上,端着空酒杯,以藐视一切的目光看着众人。
“你是谁?你说的神迹是什么?”国王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一边在自己的脑海中搜索,这次舞会请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我叫温德。”他微笑道。
一名卫兵猛然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好了!敌人、突然就出现在城外!”
众人目瞪口呆。
“你开什么玩笑!”国王一脚把卫兵踹翻在地,“他们怎么可能毫无声息地突破重重防线,到这里来!”
“这样才有资格叫做神迹。”温德淡淡一笑。话音刚落,一队叛军士兵冲了进来。
雷昂诺站在城下,看着厚重的城门被内应打开。
“冲啊!”
如狼似虎的士兵在冲锋声中杀进王城。
雷昂诺花了一个半月,冒着被敌人逐个击破的危险把部队化整为零,钻过防线的狭缝,在敌人最松懈的地方——王城集结。就在他还在领地中与国王军战斗的时候,这个战术就是他最擅长的。
现在只不过是把规模变大一些,有如神助般,他抵达了王城。现在,他们要面对是一堆安逸的将军、松懈的士兵,而不是外围那些非人类的战士。
相比之下,轻松太多了,实在找不出失败的理由。
这一切,多亏了温德。如果不是他,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地这么短的时间里抵达王城。
雷昂诺没有与士兵一同杀敌,他径直走向舞会的会场。
推开门,入目一片鲜红。
那些所谓最高贵的人倒在血泊之中,温德微笑着站在一旁,叛军的士兵正忙着在国王的尸体上寻找值钱的东西。
“你来晚了。”温德笑着说,“国王已经被我,不,应该说是被你的手下杀死了。”
“是啊……”雷昂诺没有半点兴奋之情,丝毫不为这胜利而高兴,他冷冷地看着手下兴高采烈地收集战利品。
温德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他一死,我就变成永远的罪人,就连操纵他洗白自己都不行。”雷昂诺冷冷地说,“而你,将会和那个神一样出卖我们,以打倒叛军、清除瘟疫的新神的姿态出现在世人前。”
温德的微笑变成狰狞的冷笑,那些叛军的士兵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人头就落地。
没有信仰的人,杀他们没有任何限制。
正如雷昂诺所说,温德从一开始就是打这样的主意。把所有的仇恨都引到叛军头上,然后再消失叛军,自然就会被人所拥戴。
今夜,叛军将会攻克王城,他们将见证新神的出现及自己的败亡。
“给你一个机会。”温德说道,“成为我的仆人,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你的确很聪明,所以你也一定知道,自己没有半点胜机。就连那个神也知道,他想必早就避开锋芒,到别的地方谋求发展去了。”
“没错。”雷昂诺的声音低沉,“今夜,叛军这个名词将会被抹去。但是,我要说,你比他还差远了。”
“怎么?你还指望那家伙来救你吗?”温德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一般,大笑起来。
“当然不。”雷昂诺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神的国度里没有罪人吗?”他顿了顿,“我已经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