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一场小雨过后,蔚蓝的天空更显深邃、高远,穗头已经变黄了的稻子一直向天际蔓延了过去,微风抚过,暗绿与金黄交替辉映、好似汉水中泛起的阵阵涟漪。
这阵子,天气已经不很闷热了,田野上往来的商贩也多了起来,挑食担的、送粮食的、一身短打的挑夫,穿着月白绸子长衫的行商,等等不一而足,各种声音一时也嘈杂起来,布贩子的拔浪鼓,货郎的小铜锣,补锅的大铜锣,卖油的油梆子,走几步敲几下,生怕自己的客户找不到自己。
远远地,官道上扬起一路烟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得”“得”的马蹄声,十余匹骏马从均州方向驰来,人着鲜衣,马是骏马,这番疾驰下来,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有眼尖的认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个正是均州知州李然之的两个宝贝儿子,前一阵子听说两人现在厢军营里效力的么,现在老子才离开不几天,两人就出来散心了?八成是看上城外哪家的姑娘了吧,众人胡乱猜测一番,便笑骂着继续上路了,官道上除了留下几行模糊的马蹄印子,一切便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李驹甩手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只把那马抽得稀勒勒的一声长嘶,奔跑的步伐又快了许多。旁边,李马忍住笑道:“小驹啊,这样子下去,还等不到武当山,这马就被你累死了,我看不如先歇歇吧,那马家的公子现在还在均州城里呢,一时半会绝赶我们不上的。”
李驹象没听见似的,只是把放在鞍后面的鸽子笼子再紧了紧,手一扬,又是一鞭子重重地抽了下去。李马不由摇摇头,转头对跟在后面的骑士们喊了几声,便催动马匹紧紧跟了上去。
随着日头慢慢向中天移去,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对面不时还驶过来几辆马车,均州与武当山之间并非要道,这官道修得也不甚宽敞,对面马车一来,李驹等人就只好先把马速缓了下来,有时旁边行人多的时候,更是不得不把马停下,给马车让道,这样一来二去,速度却是慢了许多,只把李驹急得头上的青筋都快从额头上绽了出去。
在又一辆牛车慢腾腾地从李驹身边驶过之后,李驹终于按奈不住了,转过马头,起手一鞭,就赶着马直穿过草地,向旁边的树林奔去。
从均州到武当山,最近的路不是官道,而是从大片树林里穿过的小路,只是路途崎岖,加上年久失修,一向少有人行,再加是传闻林中时有猛兽、强人出没,走这小路的人也就越发少了,官道虽然绕点,但一来走得舒坦,二来也要安全许多。
见李驹这般鲁莽,李马不由大喊了一声,想把他叫住,但听马蹄得得,转眼间李驹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见身后的十余名同伴看着自己,李马不由轻叹一声,调转马头,向着李驹的身影追了过去。
前面,李驹的身影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在这般崎岖的小路上,也没见李驹把马速放慢下来,碰到矮一点的灌木更是直接就从上面跳了过去,夏秋之交,丛林最是茂盛不过,树上伸出的长长的枝条不时从李马的脑袋旁边嗖嗖地掠过,只把李马等人弄得心惊肉跳。
这般急驰了小半个时辰,约莫已经过了均州到武当山一半路程,众人的马匹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纷纷慢了下来,那李驹坐着的青骢马更是把舌头伸得长长的,一副快要倒闭的模样。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李驹的马终于抵挡不住了,长嘶一身,站定下来,任凭李驹如何鞭打,就是不肯跑起来。
李马赶了上来,见此情形,不由从马上一跃而下,夺过李驹手中的鞭子,把他拉下马来,李驹刚一下来,那匹看上去神骏无比的青骢马顿时四蹄跪倒,身上冒出的汗把地上打湿了一大块。李驹见此情景,也觉无奈,走到一边,从怀中掏出那张纸条又仔细看了起来。
那是一条月白色的手绢,和李小姐送给李驹的那条质地相同,只是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临安马公子提亲,员外有应承之意,小烟字”虽是短短的十余个字,但在李驹眼中却不谛于晴天霹雳。
前些时堠,天子亲临武当祭拜一事刚刚传开,均州城里的富户无不望风而动,纷纷带着家眷前往武当,指望着能沾点天子的余惠,要知道济公和尚就算是擦点身上的污垢都是可起死回生的妙药,这天子怎么着都比一个颠和尚强吧,能沾沾天子的灵气,这有生之年恐怕就受用不尽了。
一时间,武当山上人满为患,武当山上宫殿虽多,但那都是招待天使、亲随用的,旁人别说住,就连靠近一步都不可能,于是平常山野人家顿时变得象倚红院里的红牌姑娘般抢手。这个出五两银子包个小院,那个出十两银子租个床板,最后,有些来得晚的见没了地方干脆出钱把猪圈给买下来,冲洗一番就捏着鼻子住了下去。
好在李大员外有几家佃户就住在武当山麓,这个花费却是省了下来,住得地方更是舒适得多,于是李员外把自己的家眷也接了过来,离天子近些,沾到的光自然也会多些的。
当时李驹正在代陈不器监理火营,见李小姐要走,于是假公济私,把营中不多的军鸽送了两羽给李家,还美其名曰是要李员外配合试试这鸽子合不合用,当然,他的这番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鸽子倒是往来了几次,但不是李员外一些风花雪月的吟诵,就是要府上送这送那的便条。
直到昨天,这鸽子带来了小烟的那张纸条,一见之下,李驹顿时暴跳如雷,点起火营的兵士,就要打上武当山,把那个姓马的公子给撕成七十八段。被李马阻止之后,二话不说,从马厩里牵出马匹就要赶到武当山去。李马好说歹说,才总算使他安静了一宿,第二天天没亮,就把自己的一干死党召集起来,全副武装往武当山赶去。
李马逼不得已,只得把火营的事匆匆吩咐了下去,就骑了马急急地追赶李驹来了。好在出城的时候还没到城门开放的时间,李驹等人被阻挡了一会,才总算被李马给追上了。不过这时,任凭李马如何劝说,李驹就是不肯松口,最后没办法,李马只得跟着一起往武当山奔去,自己到底是大哥,有自己在,李驹应该不至于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