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雨夏!你往哪里走?”
随着身后的一声大喝,侯雨夏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没栽在地上,伸手就要掏家伙,摸了半天,却没摸着称手的家什,然后一下惊醒过来,回过头,却看见王强在山道后面小跑着追了上来,挥舞着双手,冲着自己和黄三打着招呼。
“王叔,究竟什么事啊。一惊一诈的,你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啊。”二人迎着王强走了过去,等到了近前,还没等王强把气喘匀了,候雨夏当头就是一通抱怨。
“咳!哦,这个,……”王强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去没成想被候雨夏这一噎,半天没回过神来,然后拉长了脸,神色不善道:
“我说小候,你这是怎么了?”说着,毫不示弱的迎着候雨夏的冷眼,质问着。
“我说你……,我,……”候雨夏舌头打着结,突然发觉自己的确是有些失态,心头有鬼,半天憋着说不出话来。
“呵,王叔。你先别生气。我们刚从山下回来,小夏他可能有些累了。” 看着王强有些恼了,黄三连忙在一打着圆场,劝道,“对了!王叔,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看到候雨夏张口结舌的服了软,王强这才想起了刚才的话头,转过脸来,一扬头,冲着黄三继续说道:
“哦!黄三你也在阿,正好了,我们也在找你。你们俩都别走了,都跟我到退思厅去。”说罢,还是觉得候雨夏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理二人,气呼呼的自顾向山寨走去。
‘退思厅’——不用问,又是老夫子想出来的名字,其实就是山寨的大堂。文人嘛,总爱有些卖弄,村里的一群土老冒傻乎乎的没见识,跟着老夫子后面学什么附庸风雅,玩什么‘退而思之’之类的把戏。对此,候雨夏表示过不满,“还是忠义堂,聚义厅的来得有气势。”挂匾那天,候雨夏小声地叨咕道。
虽然老夫子的命名充满争议,不过众口难调之下,候雨夏也不好忤了大家的意思,牌匾还是挂了上去。这会儿,候雨夏和黄三就跟着王强站在了那块上面用正楷写着‘退思厅’三个大字的牌匾下面,景仰着老夫子的墨宝,大眼瞪着小眼。
“难道是杀赵太监的事出了什么岔子?”
“不会吧,都过了这么久了。”
“这可说不准!”
“那我们该怎么解释?”
“哎,有什么可解释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哎!”
候雨夏和黄三用眼神欢快的交流着。像是不约而同的张了张口,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小半响,两人才无奈的撇了撇嘴,无言对望一眼,苦笑着走了进去。
山寨的大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中放置着几张太师椅,两旁八字分开摆着两排木凳竹椅,间中还有几张小凳,胡乱放了些水碗,梅花间竹般点缀着。大堂中,十来个人正围成一圈,嗡嗡的议论着。见有人进来,众人纷纷停下了话头,转眼齐刷刷的望着门口,看得候雨夏又是一阵心头发毛,还好坐在当中太师椅上的张老爷子紧跟着发了话:
“候小哥过来啦,找了你们半天了。来,都坐。”
“是,谢谢老爷子。”候雨夏和黄三齐齐的拱了拱手。然后还是黄三眼尖,认出了坐中诸人大都是周围几个村寨的乡老头人,又急忙抢出了两步,二大爷,三叔的叫了半天。侯雨夏看着黎小兰也在,连忙使了个眼色,看着黎小兰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侯雨夏这才定下了心神,拉着还在攀亲戚的黄三在一旁坐了下来。
“老爷子,不知村子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的?”随着二人坐下,众人又纷纷将脸转了回去。发现人们不再对着自己行注目礼,侯雨夏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又看见王强的面色还是有些不善,于是愈发恭敬的问道。
“嗯!”老爷子略微点了点头,迟疑了下,才继续说道:“怎么说了。其实可以算是,也可以不算是村子里的事。你们俩也知道,打前年冬天开始,山中多了好些贼寇,去年好些村寨都被抢过,幸好都只是损失些财物……”
“外公,是不是那家村子又被抢了,您老说句话,三儿今天就带人把那群贼人给灭了。” 也许是因为以前后石沟也被抢过,到底是感同身受。张老爷子的话音未落,黄三第一个就跳了出来,指天骂誓道。
“三儿,你给我坐下。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老爷子对这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孙儿很是头疼,看着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像话,无可奈何之下,当着众人就厉声斥骂道。
“黄三,你给我老实点!”看到老爷子发了火,从后石沟过来的一个黄三的本家堂叔也马上跟着站起来,斥责着黄三,然后转身宽慰着张老汉:“老爷子,算了,别急。这些后生是这样的,回去我好好替你教训他。”
看到有人帮腔,老爷子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闷哼了一声,侧过头来示意着一旁坐在长凳上的一个中年人,开口道:“谢老根,说说你们村子里的事。”
“嗯。”被叫到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应了声,四周扫了一眼,这才接着说道:
“我们村的事大家可能也听说了。其实我们以前也被那群贼人抢过,损失倒不是很大,大家伙也没往心里去。可两天前那群贼人又过来了一次,而且一来就是七、八十号人。我们村人少,抵不住,整个村子被他们洗劫一空。临走的时候,他们还要抢几个女人上山,村子里有人不服,尽被他们活活砍死在当场。”说道最后,那个叫谢老根的男人已经忍不住有些呜咽。
“砍死人了!”听着那人的哭诉,侯雨夏也是一惊。说起来这年头的人命的确没有后世那么值钱,而且不久前自己也干过取红货的买卖,可真的听到周围有人被山贼杀死,侯雨夏还是心有戚戚的。
“老根啊,你也别太伤心了。所谓生死有命,在座的乡亲们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听完了谢老根的诉说,老爷子也有些悲怆,出言宽慰道。众人的面上也带着些不忿,在一旁帮忙劝着。许是刚才大家已经讨论过了,这会儿到没人喊打喊杀的,渐渐的,宽心的话语越来越弱,大堂陷入一片沉寂,就连黄三也低下了头,思考着什么。
“老爷子,您看这事儿怎么办。”看到大家都不出声,怔怔的望着老爷子,侯雨夏忍不住出口询问道。
“哎!这事麻烦啊。”老爷子一声长叹,道:“今天把各位找来,也就是想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刚才我也说了,那群贼人是决计不能放过的,至于如何打算,大家都再说说吧。”
“这事官府不管啊?”侯雨夏追问道,没成想一旁的里长跟着一声长叹。
“我去找过巡检司那边了,他们不愿意管,至于县城里面,哎!不说也罢。”
“这话怎么说?”侯雨夏有些纳闷,然后黎小兰在一旁看着,知道侯雨夏又犯了迷糊,好心小声地解释着。
“县里面的衙役只管些寻常盗匪的,像这样大股的土匪,他们是不敢管,也管不起的。这样的土匪,只有巡检司的兵丁能够应付,里长昨天去了趟旧县,可那群兵汉又怎么愿意替我们这些百姓出头,开口就是银子,伤兵。而且那些人也是一群喂不饱的狼,把他们引进山来,保不准比那些土匪更要命。”
“哦,弄了半天我们这还真是天高皇帝远的地儿。”侯雨夏也有些明白了。说来也是奇怪,侯雨夏来桑树村也好几年了,除了收税那会儿见过县里的文吏,倒还真的没见过上面派人来乡上办事的,有什么小偷小摸的,都是里长全权负责,就连自己这个挂名的保长,也是里长去县上拿的文书,顺利地自己都有些怀疑那份文书的真伪。在联想到这几年山中盗匪横行无忌,加上黎小兰以前对伏牛山的表述,侯雨夏终于搞清楚了当前社会的严峻形势。
明白过来的侯雨夏在一边飞快地打着主意,然后沉默了很久的老夫子终于说话了。
“各位乡亲,这盗匪作恶多端,大家的生计也是艰难。我看为今之计,还是要靠在座的诸位。”老夫子撸了撸下巴的山羊胡子,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们扶苏寨好说也练了些乡勇,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啊。”
“是啊!”里长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脱口而道:“那面‘守土互乡’的旗帜还在我家放着呢。”
“是!”“对!”众人在下面就是一片付和之声。
其实这群人刚才已经讨论过报仇之事,可惜土匪势大,大家心中打着九九,这会儿看到有人愿意出头,打铁趁热,哪有不随声赞扬的道理。
“不过这样……”老夫子话锋一转,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