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来了?”
侯雨夏睁大了双眼瞪着面前传播消息的客商,满脸的惊讶,手中的酒碗不自觉的一颤,滴滴倾洒在桌上。
“是啊!”对面的客商没多大反应,瞄了一眼侯雨夏,端起手中的茶碗浅浅的抿了一口,这才淡淡的答道。却没想侯雨夏‘咚’的一声放下酒碗,伸手一把攥住客商的衣袖,不解中带着几分惊恐,急切的追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鞑子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到哪儿了?你给我说清楚!”
问完侯雨夏还稀里糊涂的想着:“不会这么快吧,我可分明记得是李自成占领了北京后清兵才入关的啊。”
那个客商明显被侯雨夏的反应下了一跳,好不容易挣脱了侯雨夏的魔爪,这才惊魂未定的解释道:
“这位小哥不必如此担心,这都是年前的事了。鞑子兵是去年十月间从大安口入的塞,陷遵化攻入了京畿,现在大概还在京师周围徘徊,已经和官兵打了好几次大仗了。”
“那北京怎么样了?不会给鞑子占了去吧。”候玉夏扯着嗓子,心中更是惊慌。
“小夏,你咋的了?不会是害怕了吧。其实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的瓦剌兵那么厉害,几十万人围了北京城,最后还不是给朝廷打跑了。”黄三也有些惊讶于侯雨夏的动作神情,在一旁帮忙解释着,最后还宽着侯雨夏的心,调笑道:
“再说了,你没见着现在真正打进关内的瓦剌人,还不都是那些瓦剌姑嘛。”
黄三口中瓦剌姑指的是宣德年间,蒙古的瓦剌部由于经常受明朝征讨,衰弱贫苦,就将族中妇女卖给边地汉人,每口不过几百钱,因其貌陋价廉,被贬称为瓦剌姑(这个说法是抄的,不知道对不对!)黄三这会儿说出来也有取笑的意思。那个客商听了也是会意的一笑,喝了口茶,这才继续说道:
“这位小哥说的是。京城可不比我们这种小地方,城高墙厚,兵多将广的,那是那么容易就能攻得下的。再说了,朝廷也已经下了勤王诏,到时候各方大兵云集,我看这次鞑子兵跑不跑得掉还是个问题,保不准这会儿都已经被朝廷灭了。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让这鞑子跑了,可我们这儿离京师也还有好几千里路来的,慌个什么。”
说来这年头的汉人对鞑子兵还是比较痛恨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一年重过一年的辽响也足够让大家提起鞑子就咬牙切齿了。虽然现如今朝廷在关外的败仗一个接一个,可那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塞外苦寒之地,汉人打不过鞑子倒是情有可原。但这进了关,到了汉人的地盘,想来鞑子也讨不了好。这位客商在旁边顺着话头想了下去,不经意间又回忆起了最近京城的传言,于是又恨恨的说道:
“最可恨的还是那个袁崇焕,那厮居然勾结鞑子祸害天下,我说以前朝廷怎么老是吃败仗呢,咋们那么多人能打不过那群鞑子?都是这汉奸害的。还好皇帝圣明,看清了这厮的嘴脸,把他打进了天牢。对于这种数宗忘典的不孝之徒,我看最好就把他给剐了。”客商发扬着阿Q精神,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自认为的替罪羊身上。
“袁崇焕是汉奸?”侯雨夏可不同意。虽说侯雨夏对历史了解不多,不过偏就这事还是知道的。感谢金庸大大,侯雨夏对袁崇焕得龙去脉可是一清二楚,挑大拇指说句,真正的汉子,当的起‘民族英雄!’四个字。不过这会儿看着那客商龇牙咧嘴,一副死了亲娘的模样,周围众人也是点头附和,侯雨夏也没打算去趟这趟浑水,绕过此节,拉住了那个客商继续打听着清军的动向。
去冬以来,忙完了山寨的事情,侯雨夏的小日子又舒心了起来。闲暇的日子里,侯雨夏又开始惦记起手上的十来杆火枪来。那批火枪买回来后,还没来得及脱手,众人就碰上了官府追查,侯雨夏等人也不敢托大,悄悄地藏好后也不敢拿出来显摆。过了这小半年,听着山下的风声没那么紧了,眼看着过了新年,手头有些发紧的候雨夏拖着黄三跑到栾川镇上为自己的火枪找找下家,却没成想到刚在酒馆坐下,就听到清兵入关这个天大的消息。闻风之下,侯雨夏心中惴惴,毕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什么的可都是清兵干的。这会儿听完了客商的叙述,侯雨夏摇了摇头,抛开心中杂念,暂时放下了心,也不理会客商还在那里眉飞色舞的传播着大明国的各处的风土人物,喝着闷酒思付了半天,然后拉过了黄三,低语道:
“三哥啊,这世道可真是乱了点,我看那个火枪我们还是别卖了,都留在山寨里算了,到时候也好有个依仗。”
“那怎么行?”黄三一下叫了出来,惊得四周一片侧目。然后猛地警醒,这才放低了嗓子,小声地接道:
“那可是百多两银子呢,放在家里不是亏了?”
“你亏什么啊。去年那事你不也分了十多两银子。”侯雨夏满口的不屑。去年夏天众人抢了赵太监,搜出来百多两银子,大家归置归置,每人分了七八两。因为当中黄三和侯雨夏出力最大,好歹也算个头目,多分了一些,腰包里都多了十多两银子。这会儿侯雨夏听着黄三不愿意,只好把这事提了出来,也算利诱,教育着黄三:
“别只盯着眼前的红白之物,做人嘛,眼光要放长远点。”
“那也不用这样啊。现在我们不是有寨子了吗?怕个球。”黄三还是一脸的迷茫,叨咕道。
“你……哎!”侯雨夏被黄三的言语呛得一阵气短,叹了口气,这才接着解释道:“我说三哥你怎么还不明白?现如今这天下又是流寇,又是鞑子的,保不准那天祸事就找上门来,到时候手上没有家伙,你黄三就是有再多的银子,到最后还不都得人家做了嫁衣。”
“我看谁******敢动老子!”黄三一下跳了起来,大声地咋呼着,慌的侯雨夏连忙把他拖回座位上,又站起身来,不停的向周围受了惊的食客陪酒作揖,拉着笑脸。
还别说,侯雨夏的第六感还不真是一般的强,通俗来讲就是个乌鸦嘴。好不容易劝住了掉了心头肉的黄三,二人灰溜溜的回到了山村,进了村,抬脚向山寨走去。
候雨夏现在已经没住在原来的茅屋里了,山寨修好后不久,侯雨夏就搬了进去。一方面是候雨夏看着众多的空屋闲置着觉得心疼,毕竟修建山寨可是废了些工本的,屋舍都还宽敞。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村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流寇的威胁也不是近在眼前,一时半会儿也就没搬进山寨的打算。看到有便宜可占的候雨夏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当仁不让的抛弃了自己的狗窝,找了间向阳的大屋就搬了进去,美其名曰:“充分合理的利用自然资源”。然后黄三等人看着也是眼热,跟着纷纷在山寨里寻找别院,安家置业。
要在平时,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谈天八卦,倒还也是其乐融融的。可惜今天候雨夏心中有事,黄三也正为银子委屈着,于是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在山道里转着。正行间,猛地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喝:
“侯雨夏!你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