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沐清漪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既已布下这着棋,她自然打算反咬到底。
“敢问师太,这包裹是从何处而来?”
白茉和红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皆是一脸愤慨之色。
静宁师太将目光投向弟子妙音。
妙音上前一步,道,“从这二位施主床底得来。”
说完,用手指了指白茉和红蔷。
“奴婢冤枉!”二人忙不迭喊冤。
“住嘴!”沐清漪忽然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直抵人心。
“妹妹原就受了惊吓,你二人这般,若是冲撞了她,该当何罪?”
然而,沐清婉已经被惊动了。
她刚喝完药,头脑还有些发昏。
内心更是惊惧交加,为何一早就制定好的计划,会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一脸郑重的长姐。
及腰的长发随意披在妃色长衫上,与平时无二不拘小节的装扮,平静的脸庞在烛火下不露一丝锋芒,今晚的一举一动,却让她始料未及。
“白茉和红蔷自幼便跟在我身边,一直忠心耿耿。”沐清漪替两个丫头开解,“想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到底伤了身子,声音便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我知你待她们推心置腹,然人心隔肚皮,她们可不曾念着你的好!”沐清漪俯身将欲起身的沐清婉按了下去,“这等害主刁奴,我们沐家留不得!今日的事证据确凿,那么就该按照府里的规矩办!”
“秦妈妈,您是府中的老人了,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置?”沐清漪坐在床沿,握着沐清婉的胳膊,对着两位妈妈时,已换成一副体贴姐妹的柔顺模样。
两个丫鬟早被鸣琴和吟书堵住了嘴,此刻又听沐清漪三言两语定了她们的罪,自是不甘心,立刻扭动身子,剧烈挣扎起来。
秦妈妈是沐清婉的奶娘,见状神色便有些意味不明。
曾经有一段时间,沐清婉还是很黏她的。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作用渐渐被沐清婉身边两个贴身大丫头替了去。
“奴婢斗胆托句大,此事便是报到太太跟前,只怕也要乱棍打死。”秦妈妈权衡一番,缓缓说道。
庵堂毕竟是佛门净地,这两个丫头总不会丢了性命,却也不会再在姑娘跟前服侍了。
“如此,便由您做主,找个牙婆子来打发了吧,想必太太也是信得过您的。”沐清漪笑了笑,客气说道。
“不,不要卖了她们!”
心有不甘,却找不出理由反击,沐清婉只能有些孩子气地哀求。
“姑娘,您且好生休息,莫为两个丫头动了气。”白妈妈是沐苏氏的陪房,脑子也算灵光,从沐清婉中毒至今,近过她的身的人,便只有白茉、红蔷两个丫头,和奶娘秦妈妈。
沐清漪及其身边的人是连个边儿都没挨上。
怪就怪她们低估了这丫头的应变能力。
不过如此也好,牺牲两个丫鬟,摸清这鬼丫头的底,报到太太那儿,也算值。
“一念不生,中道不存,阿弥陀佛!”静慧师太看着两个丫头被绑了出去,只是默默地念了句佛语。
接下来的两天,庵中兴起一场盛大的打蛇活动。
沐苏氏反应也很灵敏。
第二日下午便遣了身前大丫头芳草和一个二等丫头绿萍过来顶替白茉和红蔷的缺,嘱咐沐清婉于庵中好生休养。
又言家中老太太最近心神不宁,难以入睡,嘱咐沐清漪每日于佛前念一百遍心经,助老太太安眠。
沐清漪便上午去庵堂诵经,下午于房中陪沐清婉打发时间。
沐清婉倒是难得地消沉了下来,不再故作亲密地拉着她描样绣花,也不会一口一个长姐,叫的亲热了。
沐清漪却一切如旧,发现沐清婉几次凝眉盯着她的脸看,也不过释然一笑。
这日,沐清漪陪沐清婉用完晚膳回到自己屋中,就发现吟书神色慎重。
“娘亲那儿来了消息,还是外面有什么风声?”她不禁问道,心里竟有些紧张。
“是夫人那儿传来的消息。”见她神情忐忑,吟书又很快补充道,“外面很平静,无甚异常。”
沐清漪竟拿到一张火漆密封的信封,以前都是一张卷曲的纸条。
她撕开火漆,将信展开,看完,放在油灯下化成灰烬,而后坐在榻上,发呆。
“姑娘?”吟书轻轻地唤了一声。
沐清漪淡淡一笑,弯弯的柳眉不知为何,便染上了一层如烟似雾的哀愁。
“水备好了,姑娘可要沐浴?”鸣琴清脆的声音从净房传来,如寂空里的夜莺啼啭。
沐清漪自己除了外裳,泡在温热的浴桶里。
氤氲的雾气自桶里蔓延开来,沐清漪微阖上双眼,努力去回忆她不愿忆及的曾今,却发现很多细节都已变得模糊不清。
比如,上辈子,牡丹宴时,王二在哪里呢?
若有他陪在朱宥笙身边,当年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入水救人了。
她想着想着,又很自然地摇头。
王二虽然出自成国公府,却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婢生子,并不曾被成国公多么看重,又凭什么和身份尊贵的今上唯一嫡子结交?
但显然,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这样。
他和十二皇子关系似乎分外亲密,可以伴其左右。
他在牡丹宴上认出了自己,还派亲卫监视她的居所。
静宁庵也有他的人,吟书和鸣琴都不知道,因为杜隐不是个多舌的人,她却很清楚,一直有人在她的周围严密监视着。
王二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沐清漪想起信上母亲缜密的安排,不禁满心惆怅。
她并未打内容告诉吟书等。
日子平静地过了两天,沐氏郎派身边长随常胜的媳妇来庵中看望两位闺女。
常胜媳妇是个性格爽利的妇人。
“大人说,知道大娘喜欢吃杏子,便特意送了筐过来。只这杏子是新摘的,还有些酸,需得放三天才吃。”
“嗯,多谢。”沐清漪命鸣琴收了杏子,又让吟书奉上两个银锞子。
常胜媳妇倒也没推辞,爽快地收了。
三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一晃眼就过了。
沐清婉除了精神不太好,已基本痊愈。
沐清漪照例陪沐清婉于房中用晚膳。
沐浴过后,拿了块玉,拿着针黹盒去隔壁房间找沐清婉。
沐清婉虽有些纳闷,少不得命绿萍添盏灯。
沐清漪扬了扬手里的玉佩,“想打个珞子将玉佩镶上,妹妹善配色,我少不得来打搅一二。”
“姐姐说得什么话,你我姐妹,原该互敬互助。这玉佩糯中飘绿,姐姐是想垂在腰上?”
并不是多么珍贵的水种,故沐清婉会有此问。
沐清漪凝眉细思了一会儿,道,“也可,便如此吧。”
“不知长姐想配何样的衣裳?”沐清婉边问,边扒拉盒子里的线,似已想到了几条配色方案。
“唔,这个也有研究?”沐清漪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沐清婉便解说了一大堆搭配原理,沐清漪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芳草添完茶后,便在一旁站着,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生怕沐清漪一口将沐清婉吞了似的。
沐清漪也不在意,姐妹二人敲定了最终方案,沐清漪便让吟书和芳草在一旁打下手。
不知不觉,已到戌时末。
沐清婉已显出疲色,沐清漪反倒兴致极高,盯着吟书翻飞的手指,看得目不转睛。
“不好了!强盗入侵了!”
绿萍本是出去换水,看到前院火光冲天,吵杀声一片,惊地丢掉茶杯,大声嚷嚷着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沐清婉忍不住斥责道。
“姑娘,一群、、、一群莽汉朝这边来啦,他们手里还拿着刀!我们该怎么办?”
“吟书,你快去看看,什么情况?”沐清漪失手掉落玉佩,握住了慌乱失措的沐清婉的手。
“是,奴婢这就去!姑娘和元娘速找个柴房躲起来,强盗大多求财,想必不会在意那些地方!”吟书说完,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沐清漪握着沐清婉的手,不住发抖,“怎么会有强盗呢?这可如何是好?”言语失措,满是惊慌。
“姑娘且莫急。”屋中年龄最大的算芳草。她生于后宅,长于后宅,面对这种事情,实在没有经验,本能觉得吟书说的,似乎没错。
“咱们暂且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牵着你的手,妹妹莫怕!”沐清漪紧紧拉着沐清婉的手,跟在芳草和绿萍的后面跑出屋子。
“后面一排似乎是柴房,不若去那边?”沐清漪情急下往后指了指。
“不,柴房若是着火,可如何是好?不若逃去庵堂,那里地方宽阔,无甚躲藏之处,也许匪徒到不会注意!”
沐清婉被长姐坑了一次,断不肯被她牵着鼻子走。
“妹妹说的有理,我们这就走!”
两个丫鬟见主子拿了主意,便抢在前面带路。
然而她们还没跑出几步,便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手拿大刀的大汉,像拎小鸡似的拎着吟书走了过来。
这大汗满脸横肉,咧嘴大笑的模样,颇有些阴森可怖。
他手中的刀刃在月光下森寒发凉。
“爷们儿几个久不下山,竟没发现庵中来了这么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们儿,快虏回去给兄弟们解解馋!”
络腮胡子似是这群人的首领,他一声令下,后面又跑出来几个人,皆是一身黑衣,乱糟糟的头发,刀疤密布的脸上表情狰狞。
他们杀气腾腾而来,仿佛修罗场里走出来的罗刹。
“不,不能束手就擒!”沐清漪闷声说了一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拉着沐清婉脚步如飞地跑了开去,倒助长了身后几个莽汉的兴致。
“慢着追!”络腮胡子慢悠悠地下令,“让她们跑,等她们跑不掉了,还不哭着跪着求爷爷疼!”络腮胡子哈哈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跑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两个丫鬟也想跑,可才动了一步,便双脚发软,无力地跌在了地上。
沐清漪拴好门闩,将一应家具堆在门口,并跑到里间,将棉絮床单一股脑儿扔到门口堆好,并拿起了桌上的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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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可能没网,提前更。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