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天了呢。楚栾抬头望望天,也就三天吧,自从太女昏迷以来。
古代帝王行刑不过两样,打板子和跪青石板,前者一般用来惩罚下人,后者则多用于惩罚不听话的贵族子女,托老娘的福,他也算的上是个没落贵族,所以他没有好运的挨几板子然后在床上调养,而是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整整跪了三天,直到现在不知饥渴,不知双腿的感觉。
楚栾敲敲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暗自告诫自己以后绝不随意开玩笑,看见贵族一定恭恭敬敬,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要说。
进进出出的下人和御医都是行色匆匆,太女到现在没醒,没人还有空或者说有那个心思理会跪在东宫门口的罪魁祸首。
当日,女帝阴沉的表情任谁都能感觉到滔天的杀意,但最后也不过罚楚栾跪在东宫外直至太女醒来,不然……陪葬!
“其实陪葬也不错。”楚栾垂头轻声嘀咕,“自恋娘亲和狐狸老爹都还年轻,再生养几个孩子也来得及。”其实他也一直很郁闷为什么没个兄弟姐妹,那样他就可以无任何心理负担的找个没人的地方了此残生。
“哟,看看这是谁啊,跪在东宫门口。”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正前方传来,楚栾皱眉看向来人,想要看清来人的样貌,却只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后跟着一堆小厮,直至近了才看清。
“怎么,本君来看你,你还不满意?”
是刚入主东宫的两位侧君,一位已经见过,而见过的那位必不会在人前说出此话,那定是另一位侧君——白将军之子无疑。
楚栾垂头看地,也不搭理他两。
“你……”显然白氏是个易怒之人,而且还藏不住心思,这般说来倒也算的上是个单纯的家伙。
“白大哥,这里人多口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只听声音,楚栾便知是白兔少年,同是侧君,他这声大哥叫的可真心甘情愿。楚栾腹诽。
“哼,本君也不跟你这种人计较,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白侧君看来还有一个特性——急性子。
楚栾刚想稍稍放松,垂眼看青石板的眸中印出一双祥龙朝阳靴,头顶上的太阳被来人的阴影遮盖,少年仍是一副扶风弱柳的姿态,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轻道:“楚哥哥放心,殿下不久后定会醒来。”而后,翩然远去,依旧是我见犹怜的孱弱之姿。
他身形不动,唇角不由微微勾起,只觉好笑。
第四日清晨,一人踩着白底彩凤靴从东宫内走出停滞在他身前,在东升太阳的照射下拖出一团黑影。
“雪儿醒了,你起来吧。”白底彩凤靴的主人见楚栾没有丝毫动作,脸上不悦更甚,“怎么,还跪不够?!”
“陛下饶恕,草民一时站不起来。”楚栾苦笑,周围也没个帮忙的人,身边的两个小厮早在女帝下旨时,他就严禁他们出入宫中。
“再有下次,寡人必不轻饶。”
“是。”楚栾稽首。
“寡人可以明确告诉你,东宫正君位置并非非你莫属,何况你认为你配的起这个位置吗。”居高临下的阴影掩盖在楚栾跪地的身躯上,无需威胁,只是淡淡的陈述,静默片刻,红莲帝再次开口,“不必再想其他,今后你只要做好随身常侍该做的事就行了。”
楚栾面对着青石板,静静听着女帝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那一刻就连正午的太阳也照不暖他的身影。
“主子……”听得太女已醒后立马赶来的寺风看着面前单薄的身影,甚至不敢大声呼唤。
流水沉默的走上前,弯身搀扶上少年的一只手臂缓缓扶起,却由于少年踉跄起身之时,不慎脱落,楚栾再次摔回地面。
“主子!”
寺风惊叫,立马上前欲同流水一般搀住另一边的手臂,楚栾一个挥手躲过了寺风的搀扶,流水刚伸出一半的手停在半空。
“主子,三天来你还未想通吗?”寺风茫然看去,只看到流水冷静到无情的侧脸,“你的自傲还有……自尊,还没有被磨掉吗。”流水的话很无情,打在人身上很痛,但是再痛也不及此刻楚栾心中的痛楚。
“怎么会。”散在耳侧的长发让楚栾略显狼狈,但他抬眼看向流水的目光坦然无波,无怨无恨也无爱,竟是一丝感情也不见,“扶我起来。”
寺风立马上前扶住,偷偷瞟一眼身旁的主子,只觉主子似乎哪有又不一样了,再侧头看看仍是安静的流水,他怯怯的开口,“主子,陛下说让主子休息三天再进宫……”伺候两字在嘴中却怎么也说不出,一想到以后主子再不能穿上他做好的衣服,不能吃上他刚炸好的油条,不能为主子梳头,或许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主子……他那双被主子称为兔子眼的眼睛瞬间通红通红。
“嗯,我知道了。”身心疲惫的楚栾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家小厮的状况,倒是流水把一切看在眼中。
回到楚府,流水打发寺风去烧水顺便弄点清粥过来,自己则在旁伺候。水和清粥是早就准备好的,命人把木桶装满抬进主子的屋子后,又端上一碗清粥配上几碟小菜,流水为楚栾布好筷子。
“我先洗澡,等等再吃。”
闻言,两个走出屋子关上房门,静候在外,楚栾不喜别人贴身伺候,像洗澡穿衣这等事从不让人近身。
“流水,你说主子进宫后,我们还看不看的到主子,主子会不会赶我们走,如果赶我们走我们要去哪里呢?”寺风望着外面的蓝天,兔子眼还带着点泪水,被楚栾养的胖乎乎的圆脸上第一次出现名为惆怅的情绪。
流水未曾回答,寺风转头看到流水目光沉静的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忘了,你是慕容家二公子,到时肯定是回慕容家。”
“不,早在被家主带到主子面前时,我就被逐出家门了。”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
“啊,为什么?”寺风掩嘴小小惊呼一下,而后好奇的望着流水。
“我不是慕容正君的孩子。”也不管寺风能否听懂,流水语落后闭口不言其他。
“哦,我曾经在茶楼外面偷偷看过戏文,戏文里面就是这样的,不受家主宠爱的正君把侍君所生的孩子赶出家族,任其流落街头。”寺风边说边点头,越想越觉得是,于是看向流水的目光带着满满的……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情感。
流水被恶寒了一下。
“流水,主子走后,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流水无言。
“其实,我觉得流水和主子很像呢,虽然性格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但是我觉得你们两个的感觉很像……”寺风抓抓头,说到最后把自己说迷茫了。
单纯的小孩子,刚还在想主子进宫后的事,现在完全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流水眼中闪过一丝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