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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悲情张公祠

清朝那会儿县衙在丰宁,郭家屯当地设了个巡检司。巡检司衙原本设在二道营下边的二尺地老营房,张巡检上任后,为方便百姓,申请县衙拨款,把司衙迁到了郭家屯街里,就在粥房子附近,大堂二堂两进院,大堂问案,二堂起居。

都说郭家屯不发本地人,官儿都是外来的,张巡检也不例外。据说他是口里人,具体什么地方就不大清楚了。虽然只是个末流的从九品,官儿比芝麻粒儿还小,不过张巡检挺敬业,人也正直,审起案来十分认真,还经常下去体察民情,向上给老百姓说好话,要求减免租税什么的,老百姓都说他是郭建屯最好的一个官。这天两个店铺互相拆台告到巡检司,张巡检一番道理讲得两个人撤诉言和,双双而去。张巡检刚松了一口气,刚想回后堂歇息一下,忽然执事衙役进来报告,说门外有个老头喊冤,张巡检忙叫把老头带进来。

老头被带进来后,张巡检一打量,见老头戴个毡帽头儿,穿个白茬儿老羊皮袄,偻腰驼背,一副老实胆小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没等张巡检开口,那老头就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如捣蒜,连声哀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张巡检忙叫他起来,有什么冤屈慢慢道来。老头不肯起来,只声泪俱下地诉说起来。

老头叫韩旺财,家住碱房东五排,有个闺女叫秀莲,年方一十六岁,还没许配人家,没成想本却被同村闲汉李五子勾引,韩家多次好言相劝甚至苦求,那李五子不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前几天竟然要把秀莲拐走,幸好韩家发现及时才救下了闺女,还情愿送些钱财给李家,可李五子仍然每日到家中骚扰……

听完了韩旺财的哭诉,张巡检很是气愤,但这毕竟是韩旺财的一面之词。他叫韩旺财带着传票回去,三天内李家张家人一起到巡检司当堂对质。

第三天韩家和李家人一起聚到巡检司大堂对质,韩旺财说的还是那天那一套,可是李家的说法却跟他完全不同。李家人说李五子跟秀莲打小一起长大,长大了两个人也都有情有意的,虽然韩家有房有地过得好,可是为了两个孩子,李家人还是硬着头皮去提亲。韩旺财果然嫌李家贫穷,一口回绝了,并且要把秀莲修配一户财主家。秀莲到这时也跟家里顶上了,她说除了李五子,就是玉皇大帝的亲外甥她也不嫁!韩家人当然不能由着她的性,于是秀莲就自己跑到了李家,韩家派人把秀莲抢回去看管起来,还把李家给砸吧了,然后又来个恶人先告状。

虽然不管怎么说,那女子私定终身不合理法,闺女家自己跑到别人家去更是有伤风化,不过如果真如李家人所说,那李五子也没有太大过错。问题是现在韩李两家各执一词,谁都说自己没一句瞎话。张巡检觉得此案草率不得,他想了想宣布,要两家人先回去,他要择日去当地亲自走访查询之后再行判决。

过了两天,张巡检就要去碱房查访韩李两家的案子,夫人劝他说司衙里事情很多,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何用老爷亲自去,派个衙役也就是了。衙役冯二狗也说这点事他愿意代劳去一趟,张巡检耳根子一软,觉得夫人和衙役说得也是那么回事,再者碱房离郭家屯好几十里搁梁迈寨的路很不好走,于是他就派冯二狗和另一个衙役赵大宝一起去了碱房。谁知这一念之差就要了好几条命。

冯二狗和赵大宝回来之后,不但证实韩家说的都是实话,李家是一派胡言,而且还带回了村民的证词。张巡检又把韩李二家传来,尽管李家百般抵赖,张巡检还是判决李五子再不得跟韩秀莲来往,即使是秀莲自己到李家,也要判李五子的重罪。张巡检这也是吓唬一下李家,防止他们再闹事。

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突然有个闺女闯进大堂,自称她就是韩秀莲。她说她爹说的都是假话,而且她还当场说出了一个秘密。原来韩德旺知道张巡检为官清正,为了打赢官司,彻底断绝秀莲和李五子来往,他就贿赂衙役和张巡检夫人,阻止张巡检亲自查访,然后又伙同衙役伪造了村民证言……秀莲要求张巡检改判。

张巡检没想到自己竟然上了那个貌不起眼的韩旺财的当,自然十分恼火,可是张巡检一直自诩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当堂之上让一个小闺女这样揭短,他根本下不了台转不过弯来。当下他脸涨得紫牛肝一样,指着秀莲说她是一派胡言。秀莲说不信你就跟我去东五排挨家打听一下,如果我有半句假话情愿死在老爷面前。张巡检说这件事本官早已调查清楚,你无须多言,即使真的如你所说,你和李五子也是私定终身不合理法。

秀莲一看事情无法挽回,当下狠心又叮问一句老爷倒是改不改判。张巡检说国家的王法又不是儿戏,岂是谁想改就改的。秀莲大叫一声五哥,我们今生不能成夫妻,来世我也要做你媳妇。说着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剪刀。张巡检大惊,抢身要拦哪里还来得及,只见寒光一闪,剪刀就深深刺进了秀莲的胸窝……

张巡检一下子钉在了当地。

三天后的深夜,张巡检一个人木呆呆坐在大堂上。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了,张巡检依然没有动窝。

第二天大清早,张夫人就急火火叫醒了当值衙役,说老爷不见了。衙役和张夫人急忙寻找,很快就在大堂发现了张巡检的遗书,然后又在后院水井里发现了张巡检的尸体……衙役慌忙出去喊人,回来发现张夫人也已经跳井身亡了……

韩秀莲死在当堂,韩旺财反口要告张巡检断案不明逼死人命,这固然是张巡检自杀的一个原因,而更重要的原因却是他愧对自己的良心和誓言。张巡检在遗书里说,他本是穷苦人出身,家族里有人曾遭遇冤狱,所以自上任之日起,张巡检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做个清官好官,尽管是个芝麻粒儿小官,可一定要尽力为百姓做主造福……可是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失察,而断送了两条年青的生命(秀莲自尽后,李五子也殉情而死)……张巡检悔愧万分——如果他没有听夫人和衙役的话,坚持去到东五排亲自查访一番,肯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退一步说,如果在知道真相后,不是顾及脸面官颜,而是知错就改,也不会酿成这场惨剧……

看过张巡检的遗书,人们唏嘘不已。后来当地百姓填上了巡检衙门的那口井,筹钱就在那块儿给张巡检立了一个祠——虽然张巡检犯了大错,可还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而且他已经以死谢罪,老百姓最有良心,只要为百姓做好事的清官好官,老百姓就一定不会忘记。据说为张公立祠还有另一层用意,那就是警诫为官者,做官光有好的出发点还不够,要当好官一定要认真调查研究,丝毫含糊不得,稍一不慎,轻者造成冤屈不公,重者就会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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