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北巡狩猎,按照钦定的日期,于八月中准时出发。
避暑山庄,又名热河行宫、承德离宫,位于直隶省承德府治所北郊。这座山庄于康熙四十二年开始修建,方圆不计围场,亦在8400亩以上,单是庄子的围墙就有20里长。
大家都知道清朝的皇帝每年的秋季都要去避暑山庄暂住的,在这里皇帝不仅要会见蒙古诸王,密切拉拢蒙古诸王,还要携带诸王臣贵胄外出行猎!要知道,满清是以武功开国的,在马上凭着刀枪弓箭打下来的天下。其实哪个朝代的开始不是以武功开国呢?但是别的朝代都是以武开国后,或完全的转入了以文治国,或直接走向衰亡。但是满清并没有完全走这样的路子,在入关定鼎之后,顺治帝就传下规矩,无论是皇室亲贵还是八旗子弟,都要世代习武,不准荒废,以图江山稳固。所以,满族的男丁,在那年月开始,几乎都是自幼练武的。身份低下的,要从军当兵;身份高贵的,除了练武之外,还要学会领兵打仗。太平盛世无仗可打怎么办呢?那就每年举行狩猎,在与虎豹狼虫的搏斗中,练武艺、练胆量、练军纪、练战术。所以,从清朝开国之初,就在关内关外设了好几处围场,放养了猛禽野兽,以供狩猎之用。
此次出猎,更是自康熙四十六年之后的又一次大的行动,随行之人甚至超过了前者,车马迤逦延绵数十里。一路上,旌旗飘扬,离皇驾稍远处,马嘶声、犬吠声杂成一片,甚是热闹!
到了围场,前几日照例是康熙在山庄正宫“澹泊敬城”会见蒙古诸王,并下旨令雍亲王胤禛率随驾大臣代表自己大摆宴席招待蒙古众王。
第四天,便是行围的日子。弘显按着习惯性的起了个大早,一人独自跑到山庄北面的“万树园”,在眼前树海涛声、明月高挂、凉风渐袭的旷野之中,将“青龙诀”足足的练满了四九三十六个周天。收功起身,只觉浑身上下一阵舒泰,全身骨骼“嘎嘣嘎嘣”的响个不停,身体竟然又长高了一点,微一用力,全身肌肉如同钢浇铁铸的一般。
又练了一趟拳脚后,看着时间不早了,弘显急急回到一家三人在山庄暂时的住所“烟雨楼”。穿起日前亲自选来专门为今日行围时所穿的衣服!穿戴完毕,只见弘显一身暗红色软甲,头戴一顶黑边红顶小帽,脚上蹬一双黑锻凉里靴,腰部右边悬着宝刀、左边挂着箭壶,背挎二十石宝雕弓!正是豪杰年少,英姿勃发!
看看打扮停当,再一次确认没有任何的失当之处后,来到胤禛屋中,手掀门帘,往里一看,弘晱却早在自己前面到了,而胤禛却正在那里装整结束,看着胤禛依旧是一身王服,怎么也不象要上围打猎的装束,弘显奇怪地问道:“阿玛,不是皇上下旨要我们都去打猎吗?怎么您还穿着官服,旨意有变吗?”
胤禛一听弘显这话,心里暗知弘显喜好热闹、好出风头的心思,笑着骂道:“我满人每秋郑重其事的秋猎,到你嘴里怎么就变成好玩了。要知道我满人以武立国,到这里打猎的真正目的可不是陪你们小孩子来玩的,除了演武之外,你还要在围猎的过程中学会领兵打仗的!围场里什么动物都有,大到猛虎熊罴,小到野兔飞鸟,看你本事了!”说完带着我们兄弟,直奔皇爷爷驻跸的烟波致爽斋而去。
而皇爷爷他一大早就起身了,戴着一顶天鹅绒的缎台皇冠,身穿巴图鲁背心,外套一件石青色的开气儿夹袍,足蹬青缎凉里儿皂靴,腰悬宝刀、箭壶,背挎雕弓,满面红光地大踏步走出了烟波致爽斋。
看见皇上出来,早在门前等候的诸王和皇子皇孙诸大臣们,连忙一齐跪倒,山呼万岁。康熙兴高采烈地一挥手说:“都起来吧,今天朕心中高兴,要和你们一起玩个痛快。”说罢,一马当先,带着众人直奔行围高台!
上了高台,康熙坐上宝座,目光向下一扫,刚刚还喧闹不已的场面瞬间的安静下来!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传旨,射猎开始!孩儿们,奋力向前吧!”
皇上圣旨一下,霎时间,战鼓忽起,方圆近百里的围场上,旗帜飘扬,刀枪闪光,鹰犬逞威,战马飞驰,号角声四面响起,喊杀声八方传来。山谷响应,草莽起伏,金鼓阵阵,杀气冲天。平日放养在这儿的野兽惊得从山洞里、林木间、沟壑旁、草丛中狂窜而出,又四散奔逃。
当然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弘显,只见一匹四蹄踏雪的大红马,背上一员一身暗红打扮的小大孩子,在别人的眼中,这一大一小的搭配怎么看着都觉得十分的滑稽,但是再看马上小孩与座下战马融为一体的娴熟马术,手中宝雕弓左右开弓,每一溜儿的寒光射出便会带来几处飞血四溅!直当真是马如霹雳,箭似流星,所到之处,血流四野,野兽纷纷避易。慌得随着弘显出猎的众家将、亲兵们嘴里吆喝着,双腿狠命地夹着马腹,不时的用马鞭抽打着,而那些用来收集猎物的猎犬早就跑得一只都不剩了,不管大小抢着往回叨,虽然雍亲王府里的猎犬是所有出猎者队伍中最多的,兀自忙不过来!家将们也许是觉得捡都捡不过来了,索性的只拴大个的野物,小的都便宜了别人了。
弘显的箭用得那个快啊,七连珠,九连珠连连齐发,竟无一箭空过,也幸亏胤禛有先见之明,在绝影(驯服汗血宝马后,弘显给它取了这个名字)身上前前后后挂满了箭壶,一时还不至于用尽。
康熙在台上看着这员小将,心里一惊,暗道我大清自从开国以来,何曾出现如此骁将,便纵是当年纵马中原的多尔衮、鳌拜等众猛将也是远远不及啊!忙欠起身来,询问旁边伴驾的张廷玉道:“衡臣,你可认得前面那个红衣红马的小将是谁家小孩!”
张廷玉听得皇上发问,仔细看去,只见场一员小将,赤甲罩身,手擎宝雕,座下一匹四蹄踏雪的红马,打量一番后,却也不识,忙向康熙告了罪,匆匆走下台来,向诸王打听!
胤禛此时由于未参与狩猎,正一门心思的注意着台上康熙的动静,忽见康熙低低的对张廷玉说了几句,然后张廷玉向远方打量片刻,就急匆匆跑下台来,正纳闷是为了何事之时,耳边却听得张廷玉的询问,连忙张目向远处一看,心里却是又惊又喜,这惊的是他自己虔信佛教,认定了佛家决不妄杀。如今看着儿子箭箭招魂,弓弓夺命,真后悔自己刚出来之时还生怕这小混蛋不够用,还专门的为他准备了那么多的箭;这喜的却是儿子初涉秋围,就大大的给自己长了脸!忙走上前去,悄悄地张廷玉说道:“衡臣,那就是我的儿子,年仅十岁的弘显!”
张廷玉一听,微微一怔,转瞬间竟然是双眉带笑,也来不及给胤禛道喜,便急急的跑回台上,向康熙回道:“皇上,那位小将却是雍亲王的长子弘显。”
康熙一听之下是奇异中带着惊喜,心想:“嗯,小小年纪,就不让诸子大将专美于前,单这份武功,我军上下当无人可及!”心里那个乐啊,简直就是六月天吃冰糕,从嘴里到心里没一处不爽的。
两个多时辰之后,围猎告一段落。阿哥们的家将、亲兵,抬着猎获的野兽,敬献到皇上面前。清点之下,弘显所猎到的猎物竟然超过了其余诸皇子所猎到的总和,而且全是大个的。其中有一个站起身来竟有一人高的棕熊,一支白羽竟从它的前胸射入,而且竟然可以在熊背上隐隐的看到箭簇的寒光。虎两只,一只被一支羽箭穿脑射死,另一个却是没了脑袋,再一细看,才发现虎头正拎在家将手中。而豺狼鹿麂更是不计其数。
弘显心满意足地翻身从绝影身上跳了下来,也不在意众人异样的目光,大大咧咧地站在一群大人的末位,宛如高大的鹿群里进去了一只小羊,怎么看去,这大小比例却实在不那么协调,但是此时在众人的心中却没有一个感到滑稽可笑。
康熙看着狩猎归来的众儿郎,尤其是收获丰富的弘显,问道:“胤禛,这个孩子就是朕的孙子吗?”听到胤禛肯定的答复后,心中一喜,向弘显招了招手,说道:“好孩子,到朕这里来,让朕瞧瞧!唉,这若是放在民间的普通人家,要说公公没见过儿媳妇,爷爷不认识亲孙子,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可是,咱们皇家就是这样。朕终日里忙于国是,竟失去了天伦之乐。”
弘显听得康熙招唤,连忙一蹦一跳的走上台去,伏身一跪,嘴里说道:“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康熙这里连都合不拢了,站起身来,伸手将弘显拉在怀里,说道:“起来吧!朕今日方才认得了自己的孙子了!”
弘显听得康熙这话,随口答道,“孙儿得阿玛教诲,深知皇恩雨露,泽被苍生万物,那也是天伦。皇爷爷龙驭万方,事事亲躬,不在区区舐犊之情。”
康熙一听,更是惊奇,不禁开怀大笑道:“哈……好孩子,这么大的小人儿,竟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来,不简单呀。可是,弘显,朕虽把皇恩雨露,洒向四方,当了个好皇帝,却没顾上自己的骨肉,皇爷爷不是个好爷爷啊。”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况且弘显对弘晱口中所言的弘历子孙的表现已经是相当的失望了,现在遇到这个好机会,还不尽力的巴结,以图康熙好感,当下对道:“皇爷爷圣德,遍及四方宇宙,孙儿生于世间岂能除外,况且孙儿生在天家,沐浴皇恩,已经是比别人多了许多,哪敢再去强求。孙儿知道,皇爷爷的公义和私情都在这其中了嘛。”
这话说得更是得体,康熙甚是高兴,抬头对台下正听得眉飞色舞的胤禛说道:“胤禛,你给朕教的好孙儿啊!传,赏弘显巴图鲁称号,进贝勒!”
弘显一听,不仅仅必得的巴图鲁没少,还多了个贝勒爵,心里那个美啊,连忙跪下,谢了康熙的封赏,却听康熙笑着又道:“弘显,你知道巴图鲁是什么意思吗?”
弘显脆声答道:“孙儿知道,巴图鲁是在我满语里是‘勇士’的意思,孙儿还知道自我朝定鼎以来,皇爷爷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
康熙一听,不由得开怀大笑,兴致勃勃地看着弘显,道:“第一巴图鲁!弘显,你说说,皇爷爷为什么是第一巴图鲁啊!”
这点可难不住弘显,这些东西早在几年前邬先生就教给他知道了,不慌不忙地答道:“皇爷爷八岁登大宝,十六岁勇擒鰲拜,平三番,定台湾,远征漠北,阻俄毛子于漠河,种种功业,数不胜数!如此说来,皇爷爷岂不是我大清第一巴图鲁!”
康熙闻言大悦,拉着弘显的小手,径直从台上下来,朝前走了,祖孙两人谈谈笑笑,说得十分热乎。康熙这里是刻意要考较这个聪明伶俐的孙子;而弘显却是童言无忌,问什么就答什么。他心里清楚着呢,这就是说错了一点半点,康熙也不会怪他的。
小贝勒弘显的这场猎杀,太惊心,太离奇,也太不可思议了。上自皇上康熙,下至皇子百官,各有不同的感受,不同的猜想,但是,在人面前却又都不敢说出来。眼看天色渐晚,康熙命众人各自回驻地,他也骑了马,带着侍卫向烟波致爽斋走去。
而弘显则和胤禛目送着康熙离去之后,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胤禛在前头背手而行,弘显则将手里提着的猎来的一只小鹿扔在绝影背上后,巴巴的牵着绝影跟在后面,刚刚让所有人都忘记了的弘晱此时则难得的笑着走了上来,背着胤禛向弘显做了个OK的手势,弘显暗想:这小东西刚刚一开打就不知道跑哪玩去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才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模回来吓唬人!恶狠狠地向弘晱做个鬼脸,一付回去再算帐的表情,弘晱也第一次的在弘显面前展示了作为一个十岁儿童应有的天真,谄笑着向弘显吐了吐舌头。
回到烟雨楼,胤禛把两个儿子叫到一边,略为不满地问道:“弘晱,今天你去哪玩去了,我怎么找遍了整个猎场,也没看到你啊?”
弘晱面不红心不跳地随口答道:“阿玛,您也知道,儿子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再者我也不象大哥一样武功高强,就只好呆在亲兵群里看热闹了!”
胤禛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啊!”目光迎向了弘显,里面充满了热烈,说道:“弘显啊,你今天可算是给阿玛长脸了,我21岁封贝勒,32岁方才晋雍亲王,那时自己便觉得甚是得意了!可是你却以十岁之龄就被皇上他老人家封为贝勒,还加了巴图鲁。好啊!”
弘显听了,忙答道:“阿玛,儿子不成器,古人甘罗十二岁都拜相了,我现在才是个贝勒!”
胤禛失笑着打趣道:“不错啊,都知道甘罗了,不错,甘罗十二为相,我儿准备什么时候出将入相啊!”
“阿玛别笑我。”弘显难得地认真说道:“我虽生于亲王府,但是我却不想靠着阿玛的权势,做个纨裤子弟,我要象皇爷爷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
胤禛听得这话,紧张地左右看看。见小小的庭院里除了那几棵树默默地在秋风中摆动以外再没有其它的异物后,方才低声申斥道:“以后这话不可再说!”看着弘显略有点委曲的样子,良久胤禛又叹了口气道:“听阿玛的话,至于为什么阿玛不让你说,长大了你就明白了!”说罢转身而去。
看着胤禛已经走远后,弘显摆脱了胤禛的言语带来的迷惑后,上前用右手揽着弘晱的脖子,左手捅了捅他的腰,小声问道:“弘晱,老实告诉我,今天干嘛去了?我可不象阿玛好哄,被你几句谎话就骗过去了!我明明看到你悄悄的躲到八叔那里去了,怎么却向阿玛说到亲兵那里看热闹了!”
“哥,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弘晱忙伸手掩住了弘显的嘴巴,象胤禛一样紧张地左右前后看了个遍!方才向弘显伸了伸小指头,道:“哥,跟我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弘显看着弘晱面容上从未有过的紧张,内心也不由得被这小子搞得紧张起来,微运内功,拉起弘晱跑到自己的房里,由于这次出巡,胤禛不允许他们带嬷嬷、太监们同来,现在弘显的房子里正是空无一人,正合适俩兄弟私聊。
弘显把弘晱按在椅子上,伸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说道:“说罢,我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来的,就是来了也逃不出我的耳朵!”
弘晱满脸神秘地悄声对弘显说道:“哥,你说我今天听到了什么?”
弘显想了想,可却怎么也不能把弘晱会听来的那些消息和什么大事情联系到一起,看着弘晱得意的笑,弘显气道:“好啊,来这里折腾你哥我来了,皮痒痒了不是?”
弘晱看着弘显又要动手,忙举起双手道:“哥,我投降还不成吗?坐过来,听我说!”这一说不打紧,竟然说出一个惊天秘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