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璇玑城算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候,一切都沉浸在朦胧的月色中,轻轻笼上一层深蓝色的薄纱,远近无声,偶有一些鸟雀啼鸣,帝王的宫中时时传出一些丝竹的和声。
南歆喜欢在这样的夜晚坐在阶前仰望夜空。夜色朦胧下的璇玑城,最美的莫过于璀璨的群星在夜幕中闪耀,不管多么黯淡的一颗星,只要出现在璇玑城的天空下,就会闪耀无比;不论灯火有多么明亮,都遮掩不住星辰的微茫——星汉在这里变得格外清晰,宫廷乐离这里很远,丞相府还是很安宁的,也许这就是南歆喜欢这里的原因吧。
蓦然,一阵笛声划过夜空,在宁静中激起了一道波澜,仿佛石子落在水面的层层波纹,把正在享受安宁的南歆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思绪也被拉回了现实。
这笛声很悠长,不像中原的曲风,音阶起伏在空气中开辟出一条波浪式的曲线,不偏不倚,正中南歆的心窝。笛声显得很悲怆凄凉,仿佛美丽少女在低声啜泣,时紧时慢,久久回荡在丞相府的上空。
好奇怪的笛声。南歆举目四望,只有那一轮上弦月挂在枝头,斑斑驳驳厾点下状若星辰的光辉,映在南歆绝好的面颊上。晚风将这凄美的笛声更加清晰地灌进南歆的耳中,真个“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无半点讲究吹奏的技巧,却胜过宫廷里最出色的乐师——如此扣人心弦,原本已埋藏在心底的痛苦的记忆又翻腾了出来,南歆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哭了。
透过交错如网的枝叶,南歆仰望着那轮明月,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娘,这个头冠太重了,戴上头疼!”清丽的童声回荡在一间修饰华美的卧房里,梳妆台上,铜镜里映衬出一个正值垂髫的女孩儿,她撅着嘴,傲娇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很别致的表情。灵动的棕色眼眸抬头望着身后的年轻妇人。
“今天是歆儿的生辰,娘亲当然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一会儿客人来了,谁见了你不会夸赞呢?”慈祥的母亲又从妆镜台上拿起那个熠熠生辉的头冠,准备压在女儿的发髻上,“歆儿乖,让娘给你戴上。”
小女儿却调皮地一低头,使劲晃着:“不,我不戴,打死我也不戴!”一边叫嚷着,一边跳下小凳,像远离刑罚一样远离母亲,旁边的侍女也忍俊不禁。
丞相夫人无奈地看着女儿,宠溺般地嗔道:“你呀,一点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哪里像咱丞相府的千金呀!会被人笑话的。歆儿听话,快过来。”
小女儿却狡黠地躲到了帘幕后面,长长的头发也和帘幕一般摆动,她继续和母亲反着来:“笑话就笑话,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不要戴那个又蠢又笨的家伙!”
丞相夫人掩面矜持地一笑——这是千金名流固有的姿态。想到自己的女儿要被这金冠压上一整天,这个母亲终究是妥协了。她把头冠递给自己的侍女,似乎吩咐了什么,只见侍女捧着这只无数人见了都眼馋的金冠轻盈地退了下去。
“歆儿,满意吗?”
“嘻嘻,娘亲最好了。”小千金撇开帷幕走了出来,披头散发,方才梳好的头发又凌乱了。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女儿坐在她面前,用那一双巧手给女儿绾了一个极简单却不失风度的发髻,又从自己头上的众多钗环中取下一枝碧玉簪,轻轻插在女儿新绾好的发髻上,把小孩子应有的率真衬得一览无余。
小女儿顺势倒在母亲的怀里:“娘,你真好。”
丞相之女过生辰,前来庆贺的人相当多,由于南丞相在武林中的声望很高,除了朝廷中人,还有不少江湖人士。当然,南丞相也不是和江湖上的每个侠士都有交情,他所结交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义士。虽然还有些人南丞相不喜欢和他们来往,但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手握武林重权,比如剑雨门门主长孙宏业,此人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他却作为嫡子继承父业,而江南一带的大部分事务都要依靠剑雨门支撑,所以,南丞相也只好努力压制住心头对此人的厌恶,与长孙宏业来往。
然而悲剧也就这样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