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9年,汉宣帝病逝于长安城未央宫,在位25年,终年42岁。弥留之际,宣帝任命外戚大臣史高、太子太傅萧望之和太傅周堪三人为托孤大臣,辅佐其继承人——汉元帝刘奭治理国家。26日,太子刘奭即位,时年26岁。在皇权未稳之际,三位托孤大臣进行了惊人的权力斗争。
历朝历代皇帝驾崩之后都会有权力斗争,汉宣帝也不例外。武帝时期,“托孤大臣集团”份为两派,分别以霍光和桑弘羊为代表;到宣帝时期,则是以外戚集团史高与儒臣势力萧望之之间产生的政治斗争为代表。
一开始,两股势力就表现出及其旺盛的战斗力,但史高集团优势明显,并不把儒臣集团放在眼里。在不进则退的情况之下,萧望之、周堪等首先发动而来进攻。早年,萧望之、周堪二人即是元帝的老师,对元帝有深入了解,对宫廷事务也有所察觉,为他们进攻史高集团创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史高控制着内廷势力和军政大权,所以迟迟不愿出击。
为了能打败史高外戚集团,并让朝廷和天下人认同自己的思想,萧望之不停地在朝廷活动。据《汉书·萧望之传》记载:“望之、堪本以师傅见尊重,上即位,数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选白宗室明经达学散骑、谏大夫刘更生给事中,与侍从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道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乡纳之。”由此可见,萧望之是个有个性思想,而且有一套自己的治国理念的政治思想家。他极力推荐元帝,施行“古制”,即所谓的“周政”。依然是这段史料,我们发现萧望之看到自己实力的不足,并着力为自己扩充势力,将宗室里的著名学者刘更生(即著名学者刘向)以及内廷重臣金敞等人,都纳入自己的政治集团之内。
这次,萧望之、周堪等将刘更生和金敞二人拉入儒臣阵营,带有强烈的政治斗争背景。元帝初年,萧望之、周堪以宣帝老师的身份被列入托孤大臣之列,元帝即位之后,萧望之、周堪的地位急速上升,增强了儒臣与外戚集团斗争的砝码。但此时,外戚集团的代表史高担任大司马车骑将军一职,牢牢地控制着军队,而且在朝廷内盘踞很深,朝中重臣许嘉、弘恭、石显等皆为其朋党。萧望之、周堪集团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就朝廷而论,萧望之、周堪等声望极高,天下人敬仰,但却无实力,但他有自己的一套治国理念,并要求元帝复兴“古制”,实施“周政”。为了能实现儒臣们的治国梦想,萧望之等人不遗余力地努力着。
史高牢牢地控制着宣帝时期的王朝政治,其核心部位在内廷,其核心人物是弘恭、石显等人。他们长期供职内廷,掌握着宫廷内的一举一动。而萧望之、周堪等人只是控制了部分外廷势力。宣帝时期,内廷势力明显强于外廷势力,每每遇重大决策时,宣帝都要与内廷大臣商量解决,然后将决策结果交予朝廷,并实施执行工作。元帝继位之后,内廷的分量有所削弱,但仍然可以与外廷分庭抗礼。萧望之选择拉拢刘更生,目的是为了让刘更生的家族宗室来对抗史高的外戚集团。而选择金敞为侍中(内廷要职,类似于最高参谋),意图就是改变史高在内廷一手遮天的局面。但选用刘更生和金敞的首要前提,是他们都喜好儒学,是儒家政治的忠实拥趸。
公元前49年,宣帝驾崩,史高、萧望之、周堪三人担任皇位继承人的辅佐大臣。次年,萧望之施展手段,任命刘更生为宗正,金敞为侍中。萧望之集团成员成功打入朝廷高层,与史高外戚集团势均力敌。从此,双方对立起来,势同水火。之后,萧望之又采取了一系列政治手段,将大批名儒安排到朝廷高层,担任外朝谏官之职。
在萧望之咄咄逼人的攻势之下,史高有所察觉,但始终不愿冒进,认为萧望之在施展雕虫小技,不可能动摇他的地位。正因此,萧望之有了更多运筹时间。史高的实力在一点点地被萧望之侵蚀。导致史高产生决定性变化,并主动进攻的原因,是长安令杨兴与史高之间的对话。杨兴走到史高面前,意味深长地道:“将军以外戚势力治理天下,尊贵可谓天下无双,但为何今天下人不赞扬将军?据我来看,原因在于,将军的幕府本事海内贤士大夫所仰望之处,但将军举荐之人不过是私门宾客、乳母子弟。这就寒了天下士大夫们的心啊!”杨兴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认为史高虽然位高权重,但始终得不到人心,原因就是他对萧望之集团的妥协。儒臣集团渐渐控制了朝廷职能部门,而且还赢得了天下人的敬仰。史高顿悟,要求杨兴出谋划策,对萧望之等实施反击。杨兴要求史高,竭尽全力举荐在野多年的大儒学家匡衡。
早在汉宣帝时期,匡衡就以儒家学术权威著称于天下。当年,萧望之竭力向宣帝举荐过匡衡,但宣帝认为匡衡属“俗儒”,是古非今,很难做为政治成绩,其思想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不予以重用。而今,杨兴请求史高向元帝推荐匡衡,无疑又其深层次的政治目的:如果推荐成功,那史高将得到一员儒学干将,让天下人明白,从前萧望之举荐不了的人,竟然被史高推荐成功,说明史高能力更强,势力更大。天下人都动了投奔史高的念头。果然,史高成功推荐了匡衡。这样,天下儒生开始对史高产生新认识。更重要的是,史高从此得到高级儒家知识分子的支持。
史高的出击,让萧望之感受到压力,但没未曾退缩。在举荐儒生入朝事宜上,双方展开了残酷的争斗。这让一些投机小人有了可趁之机。当时,会稽人郑朋为了获得萧望之的宠爱,便上书园地,称史高家族派遣门客到地方搜刮不义之财,而且还有另一大外戚势力许氏家族,其成员在地方上无恶不作,搜刮民脂民膏。萧望之、周堪得到消息,很快接见了郑朋,并收其为集团成员。
一段时间之后,萧望之发现郑朋品行不端正,脸上时时露出“邪异”之气,便不再与之交往。最后,俩人竟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郑朋心生恨意,毅然离开萧望之,又倒向史高一派。简单接触之后,史高收纳了他。郑朋为了表明心意,决定施展计谋,将萧望之打败。一天,萧望之正好归家“休沐”(即回家休假洗澡)之际,郑朋告发萧望之企图谋反,意图罢黜车骑将军史高,擒拿许、史两家子弟。
元帝得知,十分震惊,下令由弘恭处理此案。弘恭是史高的死党,其审理结果可想而知。萧望之被定罪,一干人等悉数被审判。元帝再次提出,将萧望之交予廷尉审判,最终,萧望之锒铛入狱。史高认为萧望之是其心中最大的敌人,出于嫉妒痛恨,他想出一个以退为进的方法,请元帝将萧望之释放,说明利害关系。元帝听完,认为史高果然是百官之表率,钦佩不已,很是惭愧,解释道:“我知交予廷尉就要下狱,我失言!该死!”就这样,元帝一道口谕,即将萧望之释放,收其前将军光禄勋玺绶,周堪、刘更生等人被贬为庶民,而那小人郑朋则被加授为黄门郎。
元帝称“自己不知将案件交予廷尉就要下狱”,显然是托辞。其目的是讲这件事的罪过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换来外戚集团史高与儒臣集团萧望之之间暂时的和解。事实上,元帝的目的达到了,史高也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数月之后,元帝打算再次重用萧望之,赐于他爵邑,请其担任丞相,以平衡双方的实力。就在元帝召旨下达到萧望之家中之后,萧望之之子萧伋要求就其父萧望之下狱之冤案重审,追究当事人责任。就个人情感而论,萧伋的举动是感人肺腑的,但上升到政治层面,萧伋的做法显然是愚蠢的。元帝将责任揽到身上,今萧伋要求重审,就是拿元帝问罪,属大逆不道。
史高得到消息后,认为置萧望之于死地之机已到。他一边在元帝面前说微词,一边在朝廷制造声势,使得形势对萧伋越来越不利。最终,满朝文武义愤填膺,要求抓捕萧望之,以惩罚其“大不敬”之罪。元帝本不愿意,但史高集团的中坚人物石显安慰元帝道:“萧太傅性格刚烈,岂肯听小吏将其二次下狱。”元帝很踌躇,石显等人又安慰性地道:“萧太傅所犯之罪,不过是言语小罪罢了,不必担忧。”这时,元帝才稍有宽慰,点头执行。很快,石显等人雕工大部队将萧望之府邸团团围困,营造出一种抄家灭门的境况。萧望之顿时绝望,当即饮鸠自杀。
萧望之之死,意味着元帝朝具有成型儒家政治理念,并希望成就“复古”政治的儒家势力集团土崩瓦解。元帝对萧望之之死至为悲痛。为此,他身后的同事周堪等人大受提拔,但依然未改变元帝时期的政治格局,儒臣集团始终超越不了外戚集团。但就是这一系列的斗争,使得汉元帝时期彻底确立了儒家思想的主流社会地位。事实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