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山油锅,鬼蜮森罗。
“森罗殿!”林云飞仰头望了牌匾一眼,不免心如死灰,心说这里应该就是幽冥界了,看来自己是毒发身亡了。
林云飞醒来时就已被架到油锅上面了,吊着他的绳索是用粗树皮搓的,估摸着也结实不到哪去,横梁更是吱吱拗拗的叫着,根本就禁不住他折腾。所以他就真的老老实实的,甚至就连撕心裂肺的叫了两声“救命!”也还是小心翼翼的。
“死都死了,还喊什么救命?”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的说着。
林云飞说道:“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就算是死也下不了地狱,更用不着上刀山下油锅!”凝神细听着,竟然辨不出那声音来自何处。
“哼哼!”那苍老的声音揶揄了一声,“那你现在不还是照样来了么?”声音空空然,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发声处。
林云飞说道:“树皮绳,枯木梁,你这森罗殿也太寒酸了一些吧!”
“不寒酸,一点也不寒酸!”“吱呀”一声房门开了,走进一个白发萧然的老头,但见他生就一张马脸,双目如豆,鼻梁直挺,嘴巴大的能放进两个拳头,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粗布衣服,进屋就直接俯下身子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早已劈好的木头。
林云飞一见登时想起地狱里面的“马面”,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转念一想似有不妥,又嘿嘿的傻笑一阵掩盖过去,“老前辈,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至于此呀?”老者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拿起搭在油锅边的木勺,悠然的搅了搅,油锅中隐隐翻出一些小木块和其它一些煮肉的佐料,又舀上一勺极为享受的嗅了嗅,“还欠一点火候!”斜眼瞪了林云飞一眼,森然笑了一声,“就没什么想说的么?说说吧!”
林云飞心中一阵恐怖,他已猜到这老头想要把自己给炖了,“马,马先生!”“马先生?”那老者瞪大了眼睛意存五分询问,五分嗔怒。林云飞盯着他的马脸嘿嘿笑了一阵,说道:“马先生,我活了这么大也不知人肉羹是什么滋味,一会儿分我一杯羹如何?”老者突然瞳孔收缩,变得瞠目结舌起来,仿佛是见到了林云飞突然变成了女人一般。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勺也好!”林云飞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渴求着老者。“好!”老者突然干笑了一声,“莫说一杯,就是一锅也有。”林云飞心中暗暗叫苦,勉强陪笑着。老者说道:“既然是同食,不妨先留下名号!”
林云飞说道:“枫林堡,林云飞!”
老者眼角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瞪着林云飞,说道:“你是林远义的孙子?”
“不错不错!马先生你也认识我吗?”林云飞仿佛见到了一丝希望,涎着脸嘻嘻笑着。
“不认识!”老者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突然挚出一把柴刀,在林云飞眼前晃了晃,最后停在吊着他的树皮绳旁,狞笑着说道:“小鬼,我且问你,二十五年前,林远义力退魔教之后浪迹天涯,都去了哪里?你可要想周全了,稍有差池,老夫请你吃人肉羹!”
林云飞死在顷刻,突然间给他唬的心慌意乱,头脑发懵,“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镇定了一会儿说道:“家父曾经说过,当年我爷爷虽然力退魔教,却身受重伤,并未浪迹天涯,而是在家中闭关了两年。”
老者神色一变,柴刀一挥,林云飞惊呼一声,登时掉进油锅里,挣扎着要出来时,早被那老者在肩头一按,“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林云飞惊诧万分,急道:“马先生,我说错什么了吗?”
老者呵呵一笑,说道:“就因为没说错,你才更应该呆在里面!”林云飞直听得云里雾里,竟不知如何作答,突然觉得这油锅竟然一点也不烫,反而还很舒服,他有点想不明白老者的意图,问道:“马先生……”老者怒目圆睁,喝道:“别叫我马先生,叫我爷爷!”林云飞见他发怒,歉然的嘿嘿一笑,又听他让自己叫他爷爷,心想看他年纪已过古稀,自己也不吃亏,因叫道:“爷,爷爷!”老者绿豆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欣然应了一声,呵呵笑道:“这就对咯!”
林云飞跟着他嘿嘿一笑,问道:“爷爷,这锅里都是些什么呀,怎么泡在身上,竟然,竟然像火烧一般,似有千万只蚂蚁往身体里钻呢!”越发觉得奇痒难耐,边说着边抓挠起来。老者说道:“这是‘阎王丧’的树汁和其它一些毒草……”一语未了,林云飞身子暴起,便要跳出来,嘴里说道:“你可害死我了!”老者抄起木勺,在林云飞头上一敲,骂道:“若非我这毒药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老者见林云飞满脸的疑惑,因说道:“你可知你体内有四种剧毒。”“四种?”林云飞惊叫了一声。老者说道:“不错,从你的脉象来看,这四种剧毒乃是金雕、水蜘蛛、火蜈蚣、三目土蛙的毒。”林云飞一下听得傻了,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么多?”老者说道:“你仔细想想!”林云飞沉默了一阵,自言自语地说着:“难道是它们!”随即说道:“我想起来了,爷爷,我掉进山谷之后,曾吃过一只金色的大鸟,难道那就是金雕?”老者点了点头,说道:“这金雕每日捕食毒虫谷中的毒物,自身也是奇毒无比。”林云飞接着说道:“后来又有红蜈蚣和蓝蜘蛛为了争夺我恶斗。”边说边回想,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我突然浑身奇痒无比,多半是我无意间又中了它们两个的毒。那之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老者说道:“这就对了,在你昏倒之后,我救你之前,你应该又中了三目土蛙的毒。”林云飞昏倒之后,哪里知道又有一番恶斗,却听那老者又说道:“这毒虫谷中,共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剧毒,毒性有大小之分,而你身中这四种属性的剧毒,实是各自属性中最为凶险霸道的,每一种都可以让你死上一百回!”林云飞直听得目瞪口呆,实不知自己竟是在阎王爷门口绕了上百个来回,因问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老者知道他是要询问自己为什么还没死,摇头不解的笑了笑,“怪就怪在这里,你身负的雄浑内功非但消弱了这四种剧毒的毒性,反而还吸收了它们的能量,化为己用。若是别的毒,或许你睡上一觉也就没事了,但这四种剧毒非比寻常,猛恶无比,虽说得以消弱,却远不足以救你性命。我见到你时,已经奄奄一息,死在顷刻,我也是死马权当活马医,依着五行生克之理,给你用了这阎王丧的毒。”老者顿了顿又自赞叹一声,说道:“老夫自负武功卓绝,也曾在这其中两种属性的毒物之下苟全性命,但那全是些小毒物,与你今日境况相比,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林云飞见这老者称赞自己,突然又觉得他无比可敬起来,想谦逊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搔着头,傻笑着说道:“爷爷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说着又是一揖。老者听了呵呵直笑,突然脸色一冷,嗔怪道:“我是你爷爷,你就是我孙儿,什么后生晚辈的,别扭!”林云飞点头称是。老者又说道:“你不是嚷着要出来么,现在可以出来了!”伸手指了指坐在锅里的林云飞,转身去了。
林云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锅里泡着,身子中非但不痒,反倒觉得轻松舒泰,甫一起身,却见那老者又进了来,手中托着一套淡蓝色的衣服,“换完衣服到外面来!”嘴里说着又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