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正一路由大黄引着,见大黄半路不去华山,突然往枫林堡方向拐去,心里纳闷叫了两声大黄,那大黄回过头来“汪汪”地叫了两声,兀自向前跑着,无奈之下拨转马头,也只得随大黄去了。
张思正来到枫林堡,隐隐地听见庄内有打斗的声音,他自己不会武功也不敢靠近,唯恐被人发觉,四下里看了看,在犄角处费了好一番力气,方才登上墙头。定睛一看,但见一个青袍人一掌打在林啸天背心处,紧接着一剑刺出,眼见着林叔叔便要命丧当场,灵机一动,双手在嘴边一笼,高声叫道:“慧正,慧广大师,奸贼再此!”原来张思正在来枫林堡途中,在客栈中打尖时,无意间听见有江湖人士询问一高一矮的两个老和尚,是否同去枫林堡参加英雄会,正是叫慧正、慧广的,张思正急切间喊出这两人名字来,以期拖一拖那青袍人。
霎时间,但见那青袍人腋下夹着林云飞,一个腾跃好似一只大鸟一般朝自己扑来,张思正一时六神无主,手脚无措,只觉得那人在自己身上拍了两下,竟是说不出话,动不得身。紧跟着衣领一紧被那人提起,耳边风声呼呼,远远地望见大黄一阵吠声追了出来,却是越来越远。蓦地两边树林在眼前铺开,竟连大黄的身影也见不到了,只隐约听得一两声犬吠,又过了半盏茶工夫,犬吠声竟也听不见了。
那青袍人衣衫猎猎又在树枝间奔行了好一会儿,突然怪声怪气的叫一声“糟糕!”只觉得衣领一松,身子登时没了平衡,自半空中一下摔倒在地。紧跟着那人夹着林云飞,翩翩落到自己脚边,在身上一拍,问道:“小子,那两个贼秃怎么不见追来,莫不是你骗了我吗?”
张思正突然觉得竟是能说话了,冷笑道:“我刚刚望见那两位大师朝这边追来,我劝你还是乖乖把我们两个都放了,不然两位大师寻来,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枭嘿嘿冷笑一声,自知他是编谎话骗了自己,心头火起,说道:“好啊,那就留你在这里等那两位大师吧!”突然面露杀意,一掌拍出,就要掌毙了张思正。
张思正还没死,因为赵枭这一掌压根就没有拍下,反而定在那里。
一个人,静如山岳般站在树巅,只有宽袍大氅在风中随风飘动。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因为他面上罩着一个怪异的面具,紫檀木的面具,雕工大气,线条流畅。
赵枭是在一掌将拍未拍之际,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暗香浮动,似有还无。他才意识到激战之后的一番脱逃,已然令他气息乱了。“什么人,报上名来!”赵枭头也不回问了一句。
那人却不答话,双手背在身后,自树巅斜飞而下,蓦地双拳齐出,打向赵枭。赵枭甫一回转身子,尚未站定,见那面具人双拳打来,风声呼呼,落叶纷纷,直似猛虎下山一般。赵枭不敢大意,右手单掌运劲划了个半圆护在身前,拳掌劲气乍一相碰,只觉得面具人内力汹涌澎湃,拳风刚劲凌厉,实不在林啸天之下。
林云飞被赵枭夹在腋下,听见又要跟人打架,心里早已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臭太监,死太监,你要跟人打架,可别连累了小爷我呀!”心里这么想着,只觉得头顶劲风呼呼,忽然哗啦啦的一声响,打得他头上、脸上满是枯树叶。却是那面具人的拳风将赵枭单掌划出的半圆,破开一个缺口,是以枯树叶全都蜂拥一般打在林云飞的头脸上。
赵枭腋下夹着一人,明知不敌,借着那一拳之威的余势,脚下一点,盯着那面具人轻飘飘的向后跃到树上,口里说道:“少林派的伏虎拳果然名不虚传,改日定要登门领教!”说着转身又是一跃,将那面具人抛在身后。
赵枭身法飘忽形如鬼魅,放开了步子,刹那间已奔走了四五里路,心中暗忖:“想不到真有少林的高手追来,一个已然棘手,两个的话只怕吾命休矣!”想想只觉得后怕,脚下不自觉的又加快了步伐,专拣荒僻的去处,不敢有半点懈怠。
自此一路向东,行了半月有余,林云飞在这近二十天中趁解穴后,或吃饭,或睡觉,或解手,五十六次的脱逃均告失败,渐渐地心也淡了。心知“一问三不知,神仙也没治”,只要自己不吐露内功心法要领,那个臭太监又能如何。那赵枭在林云飞屡次脱逃之后更生戒备之心,自知武功已无进境,若是逃了林云飞,日后在江湖之上虽不至于藏头露尾,复仇之路只怕越发艰辛了。心中盘算着无论如何都要把那枫林堡的内功心法骗到手。
峰峦叠起,草木繁茂,一座孤峰直插云巅,傲视天下万物。
赵枭举目望去,云缠雾绕的恍如仙境一般,但见半山腰处隐隐有个山洞,心中一喜,拉起林云飞大步流星的走去。林云飞虽说也练过武功,但一来年纪尚小,二来习武之时并不上心,此刻被赵枭拉着,倒像是拖着一般,突然一挣扎,红扑扑的脸蛋儿,满是痛苦的神情,“臭太监,慢点儿,你抓疼我啦!”一手摸着被臭太监抓过的手腕处。
赵枭手中一空,只道他是要逃,心里一惊,待听此言呵呵又是一笑,“小兔崽子,你看我教你武功如何?”林云飞小嘴一扁,说道:“你那三脚猫的武功,我才不稀罕呢!”赵枭哑然失笑道:“就是三脚猫的武功,江湖中多少人想学我还不教呢!”
林云飞说道:“谁稀罕,你甭换着法子来骗我告诉你内功心法了,没门!”哼了一声,走在前面。赵枭边走边说,“那有什么不好,待我神功练成,倾囊传授于你便是!”林云飞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要是练成了,只怕我就死翘翘咯!”边说着,边扭了扭屁股。
赵枭面色一沉,却见林云飞回来看了他一眼,眼珠骨碌碌地一转,笑道:“除非你跪下来给小爷磕上一百个响头,再叫上一百声亲爷爷,爷爷我就教了!”话音未落,咯咯一笑踮着脚向前走。
赵枭身影一晃,挡在林云飞前面,中指回曲在他脑门上一弹,“梆”的一声,登时鼓起一个红包来,林云飞“啊”的一声痛叫,双手捂着额头,眼中一霎时就现出泪花来,“死太监,总有一天小爷我要在你头上敲一百个,一千个包出来!”赵枭见他模样可怜,笑道:“等你能碰到我再说吧!”转身迈着方步走了。
二人走了小半天,方才到了那洞前,偌大的空地上细草如毡,奇花异卉点缀其间,四外又环着半边的不知名的树木,树干足有三四人环抱粗细,或虬曲苍劲,或笔直冲天,树冠更是枝繁叶茂,蓬蓬如盖。
赵枭脱口赞了一声“好去处!”径向洞口走去,那洞口齐整如削,高宽各一丈有余,显然是人力所为。洞门是一整块的大青石板,直把山洞封得严严实实,石门边脚处细土铺了厚厚的一层,鸟兽的足迹粪便清晰可辨,显见的是久已不曾有人来过。
林云飞见状早已惊奇不已,伸手在石门上一推,纹丝不动,正在纳闷时,忽然隆隆的一阵声响,石门豁然洞开,林云飞以为是自己推开的,高兴的不得了,却见赵枭一只手放在石门边上的一个圆石上,正自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
林云飞鼻子一皱,重重的朝臭太监哼了一声,抬脚进入石洞。只见洞中流泉飞瀑叮咚悦耳,悬石立柱错落有致,二人不约而同的赞了一声“鬼斧神工!”林云飞看了赵枭一眼,眼珠一翻,做个厌恶他的鬼脸,拾级而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足有七八人合抱粗细的玉石古树,树体莹白如玉,筋络遒劲直通向幽碧的落水潭中,树冠虬曲弯转,枝干藂盛且极力的向四外伸展着,枝干上又缠挂着似藤似玉的石挂,一经自洞顶投下的四五束光线照射,登时熠熠生辉,映的满洞亮堂起来,仿佛挑起了七八盏灯笼一般。
自洞顶上落下的水滴,或遇着玉石古树枝蔓的挽留,摇身一变化作七八点水花四散开来;或撞在地上的石窝里,略略的逗留片刻,就汇作一股流往更低处去了;或滴在落水潭中,叮咚的一声响,溅起一朵水花,荡开三两重水纹逐渐的淡去了。
落水潭正对着洞口,占了大半的地方,两边各有一条通道向里蜿蜒延伸,右手边的通道紧贴着环形的石洞,落水潭则紧紧偎依着通道成了一个半月状,尽头上方又有瀑布泄下,瀑布足有两丈宽,仿佛天河倒泄一般注入落水潭中。左手边的是一座天然的石拱,看得出是经人略作雕刻成了的石拱桥,桥下汩汩流经着的是落水潭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