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大漠三部曲”中,我最满意哪一部作品。我告诉他,我最心爱,也最看重的,是《白虎关》。
《大漠祭》为我赢得了声誉,也是我的成名作,但是它被删去了一些内容,这一点令我非常遗憾。相对来说,《猎原》的遗憾更少一些。
《猎原》也很好,它渗透了我的好多心血。完成这部作品,我用了三年,其间我多次前往草原和大漠,采访了上百位猎人和牧民。其中充满了我所追求的精神。书稿完成之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王洪先先生读后,很是惊喜。他说,多年来,他一直渴盼西部能诞生一部真正写出西部精神的作品,没想到,直到快退休了,才终于如愿。当时,出版社请了最好的设计单位进行装帧设计,选用最好的印书纸张,前后校对五次以上,首印三万册,这在纯文学读物中,是不多见的。
《猎原》出版时,是“2003年北京市图书重点项目”,发行不久,就位居重庆市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西安等地畅销书排行榜前五名,还多次登上《当代》杂志“专家推荐排行榜”,也获了奖。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如是评价道:“《猎原》是雪漠继《大漠祭》之后的又一力作,浑厚、大气、严酷、细腻,以生活的深刻性见长。”又说,“环保只是其外壳,实际上还是写西部农民的艰难存在。”《文汇读书周报》、《文学报》、《文艺报》多家报纸都发表了评论。直到今天,我的读者群体中,仍然有很多人非常喜欢《猎原》。
在我看来,《猎原》的感人程度虽然不如《大漠祭》,却更能引人深思。只要读者用心去读,就会从中得到很多东西,可惜有的人读不懂。人们读不懂,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叫我削足适履吧?不过,读不懂的人,可以一遍一遍去读。王洪先先生说,他读了六遍,越读越好。一些“雪粉”读了十多遍之后,仍然在反复地读,而且一直在写读书随笔。这样的读书,质量远胜于为读而读。因为,在此过程中,他们总会得到一种感悟,产生一种反思,得到一点智慧熏染等等。所以他们总说,每次读《猎原》,都能发现新的东西。在这一点上,《猎原》不同于那些只需要泛读的小说。
《白虎关》同样很好。第一,它是我文学成熟期的作品,是我在文学技巧、文学追求、文学理念、文学修养都比较成熟,人生历练也达到了一定境界时完成的作品;第二,它通过写三位西部女性的命运,交织着表达了这个时代中诸多独特的东西,例如农业文明向城市文明转化时面临的很多问题。它写的不是一个故事,不是一群人物,而是一个世界。而且,它不是对世界表面化的描摹,而是对人物灵魂的深入刻画。它已经不再局限于文学的层面,而上升到了灵魂的高度。
雷达老师认为,《白虎关》比《大漠祭》高出了许多,是能让浮躁心灵沉静下来的一部作品。他在《2008年我最看好的几部书》中重点谈到了《白虎关》,这篇文章好多网站都有转载。然而,这部书直到今天仍然没有得到《大漠祭》、《猎原》那样的重视。
其原因可能在于:第一,《大漠祭》出来的时候,正值西部大开发,整个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西部。这时候,西部出现一部好作品,肯定会得到许多人的关注与认可。
第二,《大漠祭》出现之前,中国文坛没有这样的作品。雷达老师也说过,雪漠的出现是中国文坛的一个特例。因为,在那个时代的那样一种格局下,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东西,但偏偏出现了。所以它就赢得了一片喝彩,也引起了轰动。《猎原》也是这样。但《白虎关》不是这样。《白虎关》出现的时候,这个时代已经非常丰富了,当信息像飓风和海啸那样席卷而来的时候,好多东西就会轻易被淹没。
第三,西部文化没有话语权。因为,西部的经济没有东部发达,西部没有像东部那样炒作、推广一部作品的实力。所以甘肃文学一直默默无闻。在这个时代当中,经济与文化虽然没有必然的关系,但是没有财富的大力相助,文化就有可能会被埋没,就像没有火车,多好的货也未必能运出去一样。所以,媒体或者高校应该尽量多地关注西部的优秀作品,多给西部作家提供一些展示自己的平台,以及与外界交流的机会。
不过,创作《大漠祭》也罢,《猎原》也罢,《白虎关》也罢,只是因为我想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而且我已经做到了。至于它们的影响力有多大,能得到多大的认可,轰动还是不轰动,畅销还是不畅销,就随缘吧。我的创作,追求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