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疆爷》的跨国对话——给法国作家Brigitte Duzan的回信
◎法国作家Brigitte Duzan:我是一名法国女作家,兼通数国语言。目前我的研究重点是中国文化,尤其是中国现代和当代的电影和文学。为了拓展法国读者对中国文学的兴趣,最近我创办了一个中国短篇小说的专项网站。去年11月在巴黎举办的首届中法文学论坛,是一次认识中国作家的极好机会,尤其是那些对于法国读者来说还相对陌生的中国作家。近日,我在网站上发布了在您博客上找到的短篇小说《新疆爷》。我特别喜欢这个故事。这个老人活得十分生动!对我来说他代表着民众最深的智慧。写得太好了!我很愿意加深对这个故事的理解,尤其是这个故事的起源。另外,“新疆爷”的说法也很有意思,它似乎是一种农民的特殊称谓?另外,能麻烦您对小说中诸如“活人了世”、“是活老的,又不是叫人偷老的”等用语稍作讲解吗?
●雪漠:谢谢您对我小说的关注。我生活在中国西部,相对闭塞,能有一位关注我的法国朋友,我很高兴。
《新疆爷》是我早期的小说。我用二十年的生命写了西部农民一家,创作了《大漠祭》、《猎原》、《白虎关》三部长篇小说,因此短篇小说写得不多。
“活人了世”是一种坦然面对命运的人生态度。我父亲总说:“老天能给,老子就能受。”这就是一种坦然的人生态度,里面也不乏西西弗斯式的高贵。它的意思是:老天能给,是老天的能为;老子能受,是老子的尊严。就是说,老天能把苦难、厄运、灾难降临到我的命运中,我就能坦然地接受它,像吃山芋米拌面似的消化它。其中,“老子”指的不是某个人,它是西部人对父亲的另一种称谓。就连在老天爷面前,西部人有时也敢自称“老子”,这说明西部人骨子里有一种坚韧不屈的高贵。在他们的心里,命运中的一切都是上天给自己的礼物,包括顺境,也包括困境,跟别人没有关系,因此他们总是能非常坦然地面对一切,不去怨天尤人。他们觉得,衰老也罢,死亡也罢,都是自然规律,人总会走到那一步,所以才说“是活老的,又不是叫人偷老的”。这是他们了结尘缘的一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