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更始立,以司直李松行丞相事,先入长安,松以兴为长史,令还奉迎迁都。更始诸将皆山东人,咸劝留洛阳。兴说更始曰:“陛下起自荆楚,权政未施,一朝建号,而山西雄桀争诛王莽,开关郊迎者,何也?此天下同苦王氏虐政,而思高祖之旧德也。今久不抚之,臣恐百姓离心,盗贼复起矣。《春秋》书‘齐小白入齐’,不称侯,未朝庙故也。今议者欲先定赤眉而后入关,是不识其本而争其末,恐国家之守转在函谷,虽卧洛阳,庸得安枕乎?”更始曰:“朕西决矣。”拜兴为谏议大夫,使安集关西及朔方、凉、益三州,还拜凉州刺史。会天水有反者,攻杀郡守,兴坐免。
“译文”
更始即位,用司直李松代理丞相,先入长安,李松用郑兴做长史,派他回去接皇帝迁都。
更始的一些将领都是山东人,都劝驾留洛阳。
郑兴劝皇帝道:“陛下从荆楚起兵,权政尚未施行,一朝建立国号,而山西雄桀争着杀王莽,打开关门在郊外迎接陛下,为的是什么呢?这是天下百姓被王莽的虐政害苦了,而思念汉高祖的旧德哩。现在久不安抚百姓,臣下恐怕百姓离心,盗贼又会兴起。《春秋》上写齐桓公即位为‘齐小白入齐’,而不称齐侯,因为尚未朝庙祭祖的缘故。现在议论的人想先平定赤眉而后入关,是不知根本而争其末梢,恐怕国家的守卫转移在函谷关,即使睡在洛阳,难道安于枕席吗?”
更始帝说:“我向西已下决心了。”
拜郑兴为谏议大夫,派他安集关西和朔方、凉州、益州,回来后拜为凉州刺史。
恰逢天水有反叛的,攻杀郡守。
郑兴因而免职。
“点评”
郑兴字少赣,是河南开封人。郑兴好古学,他年少的时候,就学习《公羊春秋》,晚年学《左氏传》,积累知识,深入思考,通达书中要旨,同学辈都以郑为师。尤其对《左氏》《周官》有研究,长于历算,从杜林、桓谭、卫宏等人,都斟酌取其旨意。世上谈《左氏》的多半以郑兴为祖。
天凤年间,从刘歆讲《左氏传》大义,刘歆赞美郑兴的才华,他觉得这个孩子特别聪慧,属于有天赋可以保送的那种类型。于是,就让郑兴撰写条例、章句、传诂,写了之后拿来一看,果然都挺好。刘歆因此让他校正自己撰写的《三统历》。
更始即位,用司直李松代理丞相,先入长安,李松用郑兴做长史,派他回去接皇帝迁都。更始的一些将领都是山东人,都劝驾留住洛阳。
郑兴劝更始皇帝,说:“陛下从荆楚起兵,权政尚未施行,一朝建立国号,而山西雄桀争着杀王莽,打开关门在郊外迎接陛下,为的是什么呢?这是天下百姓被王莽的虐政害苦了,而思念汉高祖的旧德哩。现在久不安抚百姓,臣下恐怕百姓离心,盗贼又会兴起。《春秋》上写齐桓公即位为‘齐小白入齐’,而不称齐侯,因为尚未朝庙祭祖的缘故。现在议论的人想先平定赤眉而后入关,是不知根本而争其末梢,恐怕国家的守卫转移在函谷关,即使睡在洛阳,难道安于枕席吗?”
更始帝说:“我向西已下决心了。”拜郑兴为谏议大夫,派他安集关西和朔方、凉州、益州,回来后拜为凉州刺史。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恰逢天水有反叛的,攻杀郡守,郑兴因而免职。
当时赤眉入关,东边道路不通,郑兴就向西归附隗嚣。到了那里之后,郑兴发现那个隗嚣兄啊,很爱夸耀自己,常用周文王自比,还想与诸将商议自立为王。
郑兴听说了,就劝阻隗嚣,说:“《春秋》传说:‘口里不说忠信的话叫嚣,耳朵不听五声之和叫聋。’近来诸将集会,莫不是不说忠信的话吗,大将军听从了,莫不是缺乏详细的考察吗?从前周文王继承祖宗道德的余绪,加之本人的聪明才智,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且能服侍殷商,等到武王即位,八百诸侯不谋而会于孟津,都说‘商纣可以讨伐了’。周武王认为天命尚不可知,于是还是等待天时。汉高祖征伐多年,还用沛公的名义行军。现在你的令德虽然鲜明,但没有周朝那样的福泽,威略虽很振兴,但没有汉高祖的功勋,而想举办不可办的事业,将加速引祸,恐怕不可以吧!希望将军仔细考虑一下。”隗嚣终于没有称王。
后来又想广泛设置官吏职位,用来提高自己的威望。
郑兴又阻止隗嚣,隗嚣感到为难也就停止了。
后来,光武帝刘秀见隗嚣三心二意地做观望状,就开始怀疑隗嚣归附大汉的诚心,打算弄个人质放在自己的身边。隗嚣就叫儿子隗恂入侍,将出发时,郑兴托隗恂请求回家安葬父母,隗嚣不听从而迁徙郑兴的房舍,增加其官秩与礼仪。
不让走啊。为什么?隗嚣怕郑兴趁机不回来了。
郑兴进见隗嚣,说:现在因为父母尚未埋葬,请求告老还乡,如果增加官秩搬迁房舍,中间又拖延不少时间,这是用父母做钓饵,太无礼了。将军怎么能这样?那意思是说,你这个同志,太不像话嘛!
隗嚣说:“我就不配挽留老朋友吗?”
郑兴说:“将军占有七郡的土地,拥有羌胡的百姓,来拥戴本朝,德没有再厚的,威没有再重的。在驻地就是专命的大使,进朝廷就是鼎立的大臣。我已替父母请求,不可这样中止,愿把妻子留下来,我独自归葬,将军又何必猜疑呢?”隗嚣说:“这太好了。”于是催他赶办行装,叫他和妻子一道向东而去。
这是建武六年(30年)的事。
侍御史杜林向刘秀推荐郑兴,说:我看到河南郑兴,坚守正义,喜好诗书,知识渊博,思想坚定,有公孙侨、观射父的德行,应该留在皇上的身边,掌握国家的机密。于是郑兴被刘秀征为太中大夫。
上岗之后,郑兴提了不少合理化建议。他曾经对光武帝刘秀说:古时尧帝知道鲧不可用而用了他,这是屈己之明,因人之心。齐桓公不计旧仇而用管仲,是不计私仇,择人处位的意思。希望陛下上以唐虞为师,下看齐、晋的做法,来成就屈己从众的美德,促成群臣让善的功劳。
书奏上之后,很多都被采纳。
可是,有一回,帝问郑兴郊祀的事,说:“我想用谶言断定,怎么样?”郑兴答道:“臣下不懂得谶。”皇上怒道:“卿不为谶,你能说谶不对吗?”郑兴惶恐地说:“臣对于谶书没有学过,而不是认为不对哩。”皇上的意思才缓解下来。
郑兴多次言政事,依经守义,文章温和儒雅,但因为他不会用谶所以不得重用。你看,郑兴就是因为不会讨好皇帝,不知道看风使舵,而是坚持自己,结果后来的许多建议,都没被采纳,也不再受到光武帝刘秀的重视。
后来,侍御史奏郑兴奉使私买奴婢,于是降职做莲勺令。郑兴离开莲勺以后,就不再做官。三公几次请他都不肯出来,最后就死在家中。
假设,郑兴懂得谶学,正合了光武帝刘秀的意,那该是另外一种人生。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郑兴,就不是历史上那个郑兴了。人贵于一直保持自己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