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攻守兼宜
“原文”
茂兵自投河死者数千,生获万馀人。恂与冯异过河而还。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时光武传闻朱鲔破河内,有顷恂檄至,大喜曰:“吾知寇子翼可任也!”诸将军贺,因上尊号,于是即位。
时军食急乏,恂以辇车骊驾转输,前后不绝,尚书升斗以稟百官。帝数策书劳问恂,同门生茂陵董崇说恂曰:“上新即位,四方未定,而郡侯以此时据大郡,内得人心,外破苏茂,威震邻敌,功名发闻,此谗人侧目怨祸之时也。昔萧何守关中,悟鲍生之言而高祖悦。今君所将,皆宗族昆弟也,无乃当以前人为镜戒。”恂然其言,称疾不视事。帝将攻洛阳,先至河内,恂求从军。帝曰:“河内未可离也。”数固请,不听,乃遣兄子寇张、姊子谷崇将突骑愿为军锋。帝善之,皆以为偏将军。
“译文”
苏茂兵士自己投黄河而死的达数千,活捉万余人。
寇恂与冯异过黄河而回。
自此洛阳震动恐惧,白天都紧闭城门。
这时光武传闻朱鲔破了河内,没多久寇恂的檄书到了,光武大喜说:“我知道寇子翼是可以胜任的哩!”诸将军庆贺,因而为光武呈上尊号,光武于是即帝位。
当时军粮急缺,寇恂以人力车马车转运军粮,前后不绝,尚书仅以升斗之粮以稟百官。
光武帝几次以简策书牍慰劳寇恂,同门生茂陵人董崇对寇恂说:“皇上新即位,四方尚未平定,而君侯在这个时候占据着大郡,内得人心,外破苏茂,威震邻敌,功名显赫,这是奸谗之徒侧目窥视产生怨祸的时候哩!以前萧何守关中,明悟采纳了鲍生的建议而高祖大喜。现在你率领的,都是刘氏宗族昆弟,只怕是要以前人为鉴戒哩!”寇恂以为然,假称有病不视事。
帝将攻洛阳,先到河内,寇恂请求从军。
帝说:“河内不可离开你哩!”几次坚决要求,帝不听,于是派遣兄的儿子寇张、姐姐的儿子谷崇率领突击队愿为军先锋。
帝称赞,都以为偏将军。
“点评”
寇恂字子翼,河北人氏。
开始的时候,刘秀并未太注意寇恂,也就是说,他还没有走进光武帝的视野范围。千里马终遇好伯乐。后来善于识人的邓禹发现寇恂有过人之才,多次与他谈论天下大事,并和他结为好友。
刘秀平王郎、破铜马、收复河内,与更始决裂后,此时河北初定。
但北方还有十几支地方农民军未平,刘秀要去征讨,考虑到黄河对面的洛阳有更始皇帝的大司马朱鲔虎视眈眈,驻守河内的任务可谓艰巨。
刘秀于是找邓禹商量留守河内的人选,邓禹说:“昔高祖任萧何于关中,无复西顾之忧,所以得专精山东,终成大业。今河内带河为固,户口殷实,北通上党,南迫洛阳。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觽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后汉书·寇恂列传》)
于是,刘秀便任命寇恂为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
这个职位可谓至关重要。刘秀和邓禹都把寇恂守河内与当年萧何镇关中相提并论。
寇恂在这个工作岗位上,有很多事情要做,既要供给,又要拒敌,既攻,也守。
寇恂也确实不孚众望,他一边防备洛阳的同时,一边将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线,既巩固后方,又支援前线。刘秀北伐时,寇恂统领属县,讲兵习射,砍掉淇园的竹林,造箭百万支,养马二千匹,收租四百万斛,把这些及时转运前线,以供给军资。
寇恂虽然没亲自参加北伐,却仍是功莫大焉。打仗嘛,其实就是打的后援。前面再勇猛无敌,后方支援跟不上,一切都白搭。寇恂成为开国功臣中举足轻重的一员,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镇守河内时的功劳。
寇恂独当一面的威风和临敌不惧的勇气,也是很值得圈点的。
在刘秀北伐的同时,洛阳的那位更始皇帝的大司马朱鲔乘虚而入,派大将苏茂、贾疆率兵三万,渡越巩河,进击温县。
警报传来,寇恂毫不畏惧,立即整军而出,并通令下属各县发兵,到温县集合,迎击敌人。他手下的将士们都劝他说:“洛阳兵多,等我们人马凑齐了再发兵吧。”寇恂说:“温县是河内郡的屏障,温县一丢,则河内就无法守住了。”
于是下令部队直扑温县迎敌。正好冯异派来的援兵和各县兵马也已赶到。汉军人马四集,旌旗蔽日。寇恂派士兵登上城墙,擂鼓呐喊,大造声势,大家一齐喊:“刘公兵到了。”
敌军大乱。寇恂纵兵奔击,大败敌军,乘胜追杀到洛阳城下,斩杀贾疆,同时俘获苏茂军士上万人,洛阳军投河溺死者无数。
刘秀大喜,说:“吾知寇子翼可任也!”(《后汉书·寇恂列传》)此战坚定了刘秀称帝的决心,寇恂可谓有“定鼎之功”。不久刘秀称帝。
二、刚柔并济
寇恂能文能武,刚柔并济,忠君爱民,克己奉公,既有治理一方之文才,又有独当一面之武略,时人赞之为“赛萧何”,实在是当时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范晔称赞寇恂:诛文屈贾,有刚有折。怎么就刚柔并济,有刚有折呢?
寇恂在颖川做太守的时候,执金吾贾复的部将在颍川杀了人,寇恂把那将领逮捕并关押起来。该抓吗?该抓。该关吗?该关。可是,在当时,国家尚在草创阶段,法令不健全,一切都还不怎么规范。军队中的人犯了法,都是怎么处理的呢?当时往往是互相包容,搪塞了事。那是当时普遍存在的情况。可太守寇恂是怎么做的呢?他竟然把这个人明正典刑,斩首示众。下手挺狠的啊。
贾复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里那个气啊,心说好啊你个寇恂,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小子居然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抓我的人,抓就抓了,过后通融一下给我放了,大家面子上都会过得去。你倒好,居然三下五除二来了个斩首示众。这哪里是斩首示众啊,这分明就是把我的老脸抽上两巴掌然后示众,是羞辱我啊!于是,他就心怀怨恨,对手下人说有朝一日一定亲手刺杀寇恂。
寇恂听说之后,就故意躲着贾复。惹不起,咱躲得起。当然,他并不是害怕那个贾复,虽然他名望和官衔都比自己大一些,可也不至于害怕。真要是害怕他的话,寇恂肯定不会杀他的人。那是什么呢?那叫智慧。刚柔并济嘛。
寇恂的躲闪战术,没有让两个人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到了最后,光武帝从中调和,两个人冰释前嫌,反而成了好朋友。寇恂的名声、地位、功劳都不在贾复之下,却甘愿委屈自己,以柔克刚,以德服人,其胸怀度量,令人钦佩。这就是以柔克刚的神奇功效。
那么,寇恂的刚又表现在哪里呢?
建武十年,寇恂随光武帝入关,进至汧县,派寇恂劝降隗嚣的旧将高峻。
寇恂带着用皇帝印玺封记的文书来到高平,高峻军师皇甫文出来迎接,言辞礼节,倨傲不屈。那小子鼻孔眼朝天,很是恼人。
寇恂大怒,非要杀了皇甫文不可。诸将都劝说:“高峻有精兵数万人,据守陇道连年不下。他都快投降了,你却要杀他的使者,恐怕不妥。”
寇恂心知高峻此人反复无常,曾经降汉又叛汉,要杀杀他的锐气,于是不听劝告,当场杀了皇甫文,并让他的副使回去转告高峻:“你的军师无礼,被我杀了,你要投降就快降,不投降你就死守。”高峻果然被镇住了,当日就开门出降。《中华百将图》中的寇恂“高平斩使”用的就是这一典故。
三、经典语录
之一: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
寇恂为地方官时,爱民如子,他在颖川时把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之后寇恂出任贾复曾担任的执金吾时,已经位列九卿。
他离开颖川后第二年,颖川便盗贼纷起。寇恂跟随光武直至颍川,盗贼见寇恂到来,全部投降,根本不用任寇恂为太守。
光武所经之处,百姓们纷纷遮道请求,说:“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
光武帝只好命寇恂暂驻长社县,镇抚吏民,受纳余降,同时仍保留寇恂执金吾的官职。
之二:其可独享之乎
寇恂常说:“吾因士大夫以致此,其可独享之乎。”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寇恂明习经术,德行高尚,朝廷倚重,遐迩闻名。他一生戎马,奋其智勇,所得俸禄,却往往厚施亲友故旧和从征将士。这不是一种施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博爱,一种骨子里的慈善。正是这种博爱,才铸就了他的高尚德行,也成就了他一世的英名。
反观当今诈捐门等事件,那些伪慈善行为当为之脸红。乐善好施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有人说过,当财富多到一定的数目,就不属于自己的了。为什么?是有人强迫你要把巨额财富充公吗?不是,而是来自内心的一股力量、一种责任,在促使着你那样做,让它们回馈社会、反哺社会。正如寇恂的经典语录所说,其可独享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