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辉
回到家乡,我就爱到一家小店里吃米线,倒不是这家米线好吃,而是县城仅此一家。我还是定期光顾那里,虽然小店的米线清汤寡水、细条条的米线上零星飘着香菜勾不起我的食欲,我依然习惯性在小店前放慢了脚步,飘然走进去静静地坐在那小店里,任那依稀模糊的往事如花绽放在脑中。
远在千里之外求学时期,生活拮据,每当路过学校旁边那家“云南过桥米线”馆时,随意地瞅一眼,那里面飘溢而出的香味惹我逗留不前,好味道!我暗叹:酽浓的鸡汤,柔软软、亮晶晶的米线,鸡丁,榨菜,豆瓣酱,鹌鹑蛋,香菜充盈砂锅钵碗,爽口开胃,我感到全身毛孔无不急切地渗入其中,多少钱一碗?四块钱,吃呗?好,我走进去坐在那洁净的椅子上,拿起筷子急不可待地想品尝。当端上那热气弥漫的米线,我感觉应多加些辣椒油才配上我这略显豪迈才女的性格,就倒上一层红酥酥的辣椒油在上面,吃得我满口溢香,满嘴翕溜。正在我汗渍渍、津味味吃得忘乎所以时,猛地发现旁边一男生惊鄂地瞪着我。喂,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吗?我敲敲桌子警告那一副白痴相的男生,他却哈哈大笑起来,莫名其妙!我下意识地捂嘴才发觉抹了一嘴红油象被打肿了嘴巴。猪八戒吃米线好看!他挑衅地回敬我。竟敢奚落我,我正搜肠刮肚想些妙句骂他,他又笑说:美女,给你一个忠告,吃辣椒脸上会长青春痘的,你还敢吃吗?
你买单我天天都敢吃。我毫不示弱。
好,一言为定,我天天请你吃米线!
那要看本姑娘有没有时间再说。我甩下这句话,愉快地走开,让他发呆去吧!
老老实实在学校食堂吃了几天后,我总感觉上次吃米线欠点什么,哦,没给钱!我懊悔自己竟那么粗心无礼,我信步走到米线馆,正看到那位替我付帐的男生正张开五指忙不迭地招我进去,我决定还他钱了却心病,我走到他对面,他笑嘻嘻站起来说:“你好,我等你好几天了。”
“小气,不就欠你几块钱吗?”我挖苦他。
“记得就好,那你更记得我们的承诺了,我先自我介绍,大三,学美术的,叫我大李就行,我知道你是数学系的,也知道你的名字,但我愿意叫你美女,我是野兽吗?当然不是,那不必害怕什么?”他边说边做个请坐的动作。我只好不必害怕地坐下来,告诉他这次吃饭我买单。他笑笑提出谁先吃完谁付帐。我忙大口吃起来。他阴笑着,不紧不慢地品尝里面的滋味,我赶紧先吃完就嚷着买单,老板走过来指着大李告诉我他已经付了了。大李胜利似的望着我说:“美女,这砂锅是盛着鸡汤在烤炉里蒸到几百度才取出来倒进米线、佐料的,你这样狼咽虎吞是危险的,好在这两碗是我等你凉了一会儿,否则烫了美女我可担当不起”。他看我伸伸舌头,就笑着说:“其实这里面有胡椒粉的,你慢慢吃会感觉也很辣的,若倒辣椒油破坏了米线的原味,再说真的会上火长美人痘的。”大李端详我又说:“你吃饭快是不是替父从军的花木兰转世。我认为木兰可能就是你这类的女孩。”他轻声慢语的话包含对米线的了解及对我的褒扬。想不到我大大咧咧的性格真让他欣赏。我高兴地对他说:“蒙你厚爱愿交你这位知己!”大李竟兴奋大喊:“老板结帐!”老板只好又过来告诉他帐早已付了。
生长在乡镇县城,面临社会的竞争,我知道就业的艰难,为了不让父母劳累过度,我找了份家教,把一星期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有了大李这个朋友我决定把星期三晚上洗衣服的时间腾出来和大李在一起。大李感动得非要帮我洗了衣服才同意出外散步。我们在一起常争着讲话,讲班里的事,同学的趣闻,老师的学识。我和大李在一起很随意,大李也认为面对生活没必要紧张,要学会玩。我们总是轻松地聊天,然后到“云南过桥米线”馆吃饭。我不再吃辣椒油,悠然地喝着米线汤玩味着大李对米线的感受。大李看我陶醉的样子认为我沉醉在米线的传说中。米线的传说?我不曾听说。大李呶呶嘴,原来在米线馆墙上挂着一大匾,因为是篆体字我不知写的是什么。大李说那是在讲述一个美丽的传说也是米线的由来。我随着大李动情的简述,眼前仿佛出现一位古装年轻女子为了不让博取功名而读书的丈夫吃凉饭就提着盛着滚烫的鸡汤米线的砂锅,跨过流水小桥,急匆匆走在那荆棘的小道上……
大李也曾故意问我是不是怕长小痘痘而不吃辣椒,我当然不承认是因为他的缘故便卖乖说是怕上火后谩骂大李,大李说我是大方、磊落、豪放之女孩,挨我骂也是幸福的。大李看我脸红无语,悟我乃性情中人,便不再调侃尴尬地牵我手王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知怎的害怕对大李流露温柔之情,我感到将来的人生注定是各奔东西,我不愿倾注自己的感情换来更深的离别痛苦。大李明白但他不愿成为我身边匆匆过客,他渴望成为传说中的辛勤女子为我奉上温馨的米线。我接纳他冲动的情感可不愿他将来会身不由己地离开我,象他风流倜傥的江南艺术之俊男,一定会耐不住清贫和单调的生活的。我思量再三还是压抑情感,在和大李相知相恋的日子里没有以夫妻相居。终在毕业之即,我们一起走进那结缘的米线馆为彼此劳燕分飞吃一顿散席宴。我们默默相对,还是大李递上筷子,倒入香油,他悄悄要了辣椒油,我使劲地把辣椒油往碗里倒,大李把挂了一层厚辣椒油的碗端到自己跟前笑笑说今天我吃这一碗!我无语以对,大李搅拌了一下米线低头吃起来,吃不到一半大李又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你说得对,我不适应吃辣椒,但我愿意陪你吃,更愿意做给你吃,什么时候想我,就打电话,我会回到你的身边。”我为大李这句话一阵哽咽,泪水夺眶而出,我何尝不憧憬那甜蜜的爱情。现实呢,真的愿意吗?我轻轻地摇头,再见吧,大李,热情似火的朋友,体贴细腻的男孩。
今天,坐在家乡的米线馆,物是人非,大李已不是这里的坐上客,我巡视身边却再也不见那熟悉的眼神,亲切的目光。唉,谁能排遣我心中郁闷?谁又能真正体会我吃米线的是在寻找幸福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