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收养他,你不会把他爸爸的死揽到自己的身上了吧,司绵,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
司绵发了一下呆,自己良心这关该怎么过?
“那些不相关的人为什么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
“因为是我给了曾伟希望,你懂吗?我这么做只是不想晚上睡觉做恶梦,我良心有愧”司绵细声的说,“我用我自己的钱收养那个孩子好不好,顾墨,我求求你”
房间骤然变得很安静,静得司绵仿佛可以听到输液瓶里的液体流动的声音,这种反常的安静让司绵心里涌起一股不安,顾墨怔怔的看着她,深邃的脸孔上出现一片呆滞,过了一会儿,司绵紧张的舔了一下唇瓣,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顾墨才醒了过来,他继续温柔的帮她擦拭身上残留的水珠,忽然叹了一口气,“我会给他找一户好人家,不会把他送到孤儿院,你别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病房里用的白炽灯,照耀在他的脸上,唇瓣的白色里藏着一点点粉色,他的表情很奇怪,似无奈又似惆怅,他起身把毛巾放回浴室,然后回到床上,拥着她轻轻的躺下。
司绵知道这已是顾墨最大的让步,不过他答应得这么快,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发呆,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他轻轻的说,“这是你第一次求我,却是为了一个陌生的人”
司绵的心脏像是被人楸疼了一下,闷闷的疼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伸手搂住他的腰身,“顾大叔…”
他的语气跟平常无异,没有太大的区别,安静而又清淡,但是不难听出已经受到的伤害,“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求我,不管我多么不愿意都会答应,你却用这个要挟我,绵绵,你说我用自己要挟你,而你又何尝不是呢”
司绵着急的申辩,“不是,我”
她为什么辩驳出来了呢,司绵发现她竟然有些不能理直气壮了,是啊,她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求他,无论他多么不愿意他都会答应,忽然,她心虚的发现这的确是隐藏式的要挟,可是他为什么要直接讲出来,他凭什么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内心。
察觉到她的迟疑,顾墨却觉得这件事格外的好笑,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却又叹了一口气,“更可笑的是,我明知道这是要挟,却心甘情愿的答应”
说完,顾墨又咳嗽了一阵子,司绵想撑起身体去帮他倒水,但是被他阻拦,然后搂着她沉沉的睡去。
那天晚上顾墨的咳嗽似乎加剧了,很多时候司绵都能感受到他起床,然后把自己锁进浴室,不久里面就会传来压制的咳嗽声,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一样,司绵叫来医生,检查的期间,她的手一直握着他的。
顾墨打了针,里面的安眠成分才让他睡去,医生对司绵说,“病情的好坏很多事情也要依靠着心情的好坏,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好得快,所以尽量不要惹他生气”
司绵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讪讪的站在那儿,等医生走了她才坐在床边看着他,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他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跟自己怄气吗?她求他收养那个孩子做错了吗?难道要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被送到孤儿院才是对的吗?
这种药效对于顾墨来说很轻,所以很快他就醒来了,看见她坐在床边,声音沙哑不已,“怎么还不睡,我没事,只是多咳嗽两声而已”
司绵摇摇头,伸手帮他把额头上的汗珠擦拭掉,满怀歉意的说,“顾大叔,对不起…”
他注视着天花板良久不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神有些捉摸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把视线定在她的身上,“明知道我不高兴却还是希望我那么做,绵绵,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一件违背你人生观的事情,那么你会不会再次逃离我”
司绵怔了怔,“什么意思?”
顾墨没有再说话,眉头微微的蹙着,眼睛一直望着她。
司绵看不懂他眼神里代表的意思,伸手帮他拉了拉被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别想那么多了,你看你现在身体弱的,都在医院里快住一个星期还没好,以前那个顾大叔可不会像现在这么逊,你快点把身体养好吧,医院我都呆腻了,我想回家了,我想吃你给我做的菜了”
司绵的话显然取悦了顾墨,他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然后勾下她的脑袋,在她的红唇上落下一吻。
这几天,司绵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顾墨,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别提多记恨着她离开的事情,所以司绵总是想着办法去哄他,经常做出一些有损形象的事情出来,顾墨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但是眼里的光芒却变得柔和了许多,司绵一看就更加卖力了。
见她为了讨好自己累得大喘气,顾墨觉得很好玩,“行了,别为难自己了,不过你要是再为了跟我赌气而离开的话,我就真的不会再原谅你了”
司绵咬了咬下唇。
“好了,瞧你委屈的”顾墨拉着她的手。
中午,冷楠来找顾墨,无非又是说些工作的事情,司绵不爱听就跑出去,顾墨也没拦着,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
司绵在医院附近买了一碗粥,然后回来,心里记挂着那个小孩子,心想等下一定要问下顾墨情况,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冷楠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顾先生,那个孩子…”
“怎么了?”顾墨漫不经心的询问。
冷楠微微皱眉,“那个孩子身体状况不好,体弱多病,光是治病恐怕都要花不少的钱,交涉几户都不愿意收养”
“那就送去福利院,顺便给点钱,福利院总不可能不收吧”
冷楠有些担忧,“可是绵绵不想孩子被送去这种地方,要是知道了,对绵绵不好交代”
顾墨耐心不佳,“谁让你实话实说了,你就说孩子已经被人收养了,被接去了其他的城市,她又没见过那个孩子,难不成她还能从福利院把他找出来,绵绵单纯,你说她就会相信了”
司绵几乎端不住手中的碗,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往外面走去,心疼得像被刀狠狠的切开一样,她有些晃神的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忽然觉得特别的好笑。
绵绵单纯,你说她就会相信了。
所以这就是他一贯对付自己的伎俩吗?顾墨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随便做做样子敷衍她。
医院原来就是一个复杂的地方,有人欢喜有人愁,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特别的丰富,司绵麻木的看着在她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原本混乱不堪的思绪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清晰。
虽然小时候的童年似乎充满了不幸,但是所幸她没有成长为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她虽然普通但是却积极乐观,她没有多么伟大的抱负,只是希望所嫁的人有一颗温柔而善良的心,可是顾墨一而再的冷酷却让她觉得越来越寒心,曾经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他,可是事实却让她感到气馁。
司绵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缓缓的站起来,从窗户看下去,她想她应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像往常一样的陪伴着他,因为她已经不能够再激怒他了,接下来的路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走,因为稍有踏错,付出的代价都将是难以想象的。
曾经听人这么说过,有些人不断的犯错,那是因为没有让你真正的疼,当你痛彻心扉的时候,就会记住这个教训,永远不敢再犯这个错。
永远不敢再犯,司绵细细的嚼着这句话,嘴角忽然勾唇一抹笑,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绵绵”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司绵回头,有些惊讶看着站在背后的人,“东健哥”
“好久不见”他的微笑依旧带着不羁。
司绵怔怔的看着他,他没有穿警服,没有戴警帽,但是却也掩盖不住他的英姿飒爽和俊美帅气,单手插在裤兜里,多了一份悠闲和随意。
“怎么了?不想看到我”
司绵回头,微笑的摇头。
安东健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依旧是昔日的面孔,身上是精致的打扮,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荒凉,为什么曾经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女孩子的脸上现在的笑却变得那么的苍白和无力,甚至带着些许的仓皇迷茫。
“曾伟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当时吓到了吧”毕竟一条生命由她亲眼见证了离去。
司绵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有点,生命降临到这个世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是离开却只需要一秒钟的事情,好脆弱,而且我答应过他会平安无事的”
安东健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太自责了,你也别怪顾墨,他真的太担心你了,只要关于你的事情他都不容有失”
“我是一条命,曾伟也是一条命,我的命值钱曾伟的就廉价吗?”
“生命都是平等的”
司绵有些颓废的靠在窗台上,把头深深的低下去,“曾伟最大的愿望就是照顾那个孩子,现在他死了,我想帮那个孩子找个家,可是他却直接把孩子送进了福利院”
安东健听了故事的原委,沉吟了一番后,“我可以试着帮他找一户人家…”
“但是那个孩子的病…”
“因为他的特殊性,可能是要花费一点时间,但是你别忘了我做什么事,从系统里查找没小孩的人家还是很容易,我就不信南华市找不到一家肯收养这个孩子”
“谢谢”司绵小声的说。
“没事”安东健笑笑。
几天后,安东健告诉她找到愿意收养那个小孩子的人家了,司绵很高兴,可是又过去了一天,一个坏消息传来,那个小孩子在福利院突发感染去世了。
听闻这个消息,司绵的身体像风中的叶子开始颤抖,脸色苍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安东健担心的看着她,“你别自责,你已经尽力了…福利院的孩子很多,每天都有不同的小孩被送进来,而护工却只有那么多,就算她们有心对他多加照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