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绵被绑架到一栋废弃的房子里,窗户斑驳,铁锈斑斑,外面围满了警察,而狙击手早已隐藏在了适合的位置,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同一个地方。
顾墨坐在车子里,时不时的咳嗽,显然这里浑浊的空气让他有些受不了,冷楠拿出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他捂住口鼻稍微要好一些了,虽然他很不舒服,但是他的眼睛始终一瞬不瞬的看着司绵所在的那一层,手指紧紧的抓住毛巾,背脊挺得像利剑一样,面容苍白却又刚毅。
谈判专家跟犯人对话了一阵子,最后犯人要求见顾墨,局长站在车外请示,“顾先生…”
“我知道了”下车之前,再次对冷楠吩咐,“我会引他出来,通知所有的人准备”
“是”冷楠从来不会违背顾墨的任何命令。
顾墨接过喇叭对着楼上喊道,“我是顾墨――”说完,一股强烈的咳嗽袭上来,但是被他强行忍住了,胸腔就像是要爆炸一样,难受不已。
一开口,犯人就强调他不是故意想要绑架司绵的,并且一再的道歉,他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见到顾墨,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说这话的时候,他浑身都在颤抖,眼里布满了害怕。
他一共三十年的刑期,已经服刑十年,希望顾墨能网开一面减刑,他说知道自己做错了,他进监狱的时候,老婆刚生产完,孩子都没能看一眼,最近老婆病逝,孩子即将被送完孤儿院,他不想孩子被送进孤儿院,希望可以亲自照顾他,所以才迫不得已越狱出来。
男子哭得几乎崩溃,完全手足无措,他知道外面围满了警察,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去。
“好,只要你把她放了,我就考虑一下你的要求”
顾墨的话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暗黑中见到曙光一样,他不敢置信的问,“真的吗?”
“真的…”顾墨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安,要司绵亲自跟顾墨说他没有伤害过她。
“顾大叔,我没事,他没有伤害我――”司绵嘴里的布被拿掉。
顾墨的声音里很柔很柔,充满了宠溺,“恩,你别怕,我就在外面,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男子眼神的祈求下,司绵再次开口,“那你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恩,只要他放了你,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顾大叔,你不可以骗我”
“不会的”
司绵冲男子点点头。
他颤抖着手解开司绵身上的绳子,然后打开了门,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一声枪响,男人身体抖动了两下,僵直的倒在地上。
司绵怔怔的看着倒在脚边的男子,滚烫的血液溅在她的身上,眼睛瞪得很大,完全反应不过来。
伴随着枪响,顾墨的身体也猛的震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攥得手中的毛巾死紧,呼吸骤然停住。
当有人来报告犯人已死,而司绵毫发无损,他才猛然的喘了一口气,身体差点就瘫软。
有人立刻进去把尸体给抬走了,顾墨接过冷楠递过来的大毛巾,慢慢的走进去,当看见她惊恐的表情时,心里一疼,伸手缓缓将她圈住,她整个人都是僵的,手脚冰冷的厉害,他就那么拥着她良久。
很久,司绵才回神,但是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他说过要放了我的”
“乖乖的不要再想了”
“而你也答应他会给他机会的”
“那只是权宜之计”
司绵猛的抬头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他死,你没听见他说他这么做是出于无奈吗?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他机会”
“绵绵,他是绑架犯,这种人不值得给他机会”
她大声的喊道,“他不是绑架犯,不是――”
顾墨安静的看着她,“为什么说他不是”
在他的注视下,司绵下意识的撇开了头,垂下脑袋说,“我累了”
“我带你回去休息”顾墨也没有再深究刚才那个问题。
车子里,司绵靠在那儿,眉头皱得很紧,风灌进来有些冷,她缩了一下身体,顾墨将她用在怀里,司绵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便妥协了,可是依偎着他,司绵却觉得更加的冷了。
“顾老爷,犯人被当场击毙了”
“我不是说过,不准开枪的吗?”
“我们的人没有开枪,是顾先生带来的人开了枪,听说是顾先生下的死令”
顾启挂掉电话,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缓缓的坐在椅子上,然后闭上眼睛,眉头皱得很紧,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由的回想起那天的画面。
探监室的房间里,所有的监控设备被关闭,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头顶有一盏晕黄的灯。
曾伟跪在地上看着他,满脸的渴望,“顾老爷,这件事我愿意做,我真的愿意”
顾启有些犹豫,“可是很危险,要是一个失策,很可能会让你把命赔上,你要考虑清楚”
曾伟缓缓的垂下了脑袋,手收紧,脸上的表情很苦涩,“老婆去世了,儿子一个人孤独的在外面,而我还有二十年的刑期,继续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不如博一把,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不是吗?如果成功了,我就可以从这里出去照顾我儿子了,他今天应该十岁了吧”
“好,我答应你,如果成功了,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如果没成功我也会悄悄安排你跟你儿子离开这座城市,给你们一笔钱去国外生活”
“好,谢谢顾老爷,谢谢――”曾伟激动的不停的向他磕头。
“起来吧”顾启看着面前沧桑的男子,心里不由的有些慨叹,都是做父母的人。
离开的时候,顾启再三叮嘱,“这件事情一定要严格的保密,谁都不准透露”
“是”曾伟满脸的谨慎。
顾启十分的挫败,这次连他都失算了,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扭转顾墨的思想,可是显然徒劳无功。
本来准备回家的,但是顾墨中途剧烈咳嗽让人不放心,所以又回到医院,顾墨掀开被子示意她上来,她摇摇头说不困。
不知道是紧张的情绪的放松下来,还是消耗了体力,顾墨的脸上有着疲惫,但是他固执的不肯睡,一直看着她。
司绵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像烙铁一样令她疼痛,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想要去洗澡。
顾墨这才放了手,但是视线一直尾随着她,直到浴室的门关上。
司绵躺在浴缸里,然后身体慢慢往下滑,让水淹没过耳鼻,这才敢让隐藏许久的泪倾泻出来,她想起自己在那间狭窄脏乱的房子里听着他的故事,然后发誓的说,“我一定会让你跟你儿子重逢的”
可是她食言了,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顾墨骗了她,而她则骗了别人一条命。
缺少空气,她的胸腔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她缓缓的离开水里,大口大口的呼吸,胸腔急促起来,曾伟僵直倒下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一遍遍的在她面前播放,刺激得她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这是一条命啊,一条命。
浓浓的负罪感就像是十字架一样的背在身上,而脚下踩的是荆棘,每走一步都疼得撕心裂肺。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顾墨站在那儿看着趴在浴缸边缘无声哭泣的人,心疼的拿起毛巾将她包裹起来,司绵没有挣扎,顾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拿被子将她裹住。
他侧坐在床边,用毛巾温柔的将她脸颊上的泪珠轻轻的擦拭掉,不发一言,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不肯给他一次机会,为什么你还是要做得那么绝”司绵很轻很轻的问,“曾经那个虽然霸道却嘴硬心软的顾大叔去那里了?你还给我”
顾墨揪紧了毛巾,眼睛里头的微笑消失了,“我为什么要给他机会,他越狱出来绑架,就算不死,他的刑期也够坐到他死了”
司绵看着他冷冰冰的表情,冲他嚷道,“那是一条人命你知道吗?不是野草野花,随便可以去取摘的”
“他绑架了你,威胁到你的安全”
“可是他没有伤害我,他只是想要减刑出去照顾他儿子而已,他本性并不坏,为什么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你才跟他接触多久你就觉得他本性并不坏,很多人为了达到目的很会伪装的,你别被他骗了,绵绵,我知道你觉得他很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墨显然想结束这个话题,“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不开心的话题了”
司绵揪住他的衣角,低着头,细着声音说,“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会对我食言的”
顾墨将她的脑袋按到怀里,“那只是为了放松他的戒备,想要救你出来,其他答应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食言,这个不算”
司绵张口结舌,完全无从反驳,可是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曾伟是因为自己而死的,要不是给自己了他希望,他还好端端的待在监狱里,虽然没有自由,虽然照顾不了儿子,但起码还保留着希望。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自己儿子一眼,听见儿子叫他一声爸爸就这么走了。
眼泪一颗颗的掉下来,像一朵朵绝望的花朵,她不该将曾伟牵扯进来的,她错了,内疚自责像洪水一般向她袭来,她低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残忍,这点教训根本就不可能触动他心中的柔软。
“好了,不要再跟我生气了,曾伟已经死了,你再自责他也活不过来”抬起她的脸,看见满脸泪水,顾墨微微皱眉,像恩赐一般的说,“好了,大不了我给他儿子找一个好一点的孤儿院,不被人欺负,这总可以了吧”
“我们收养那个孩子吧”
顾墨眉头蹙得更加厉害了,想也没想的就拒绝,“我们已经有念念了,不需要再多一个孩子,你要是想要,我们完全可以生一个”
司绵静静的看着他,“我不想再生一个,我想收养那个孩子,我不想看见他被送进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