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咬开的。”阿列克谢提着油灯蹲在地上，澄黄的暗光在他脸上晃动，有些阴森。随着他手指的起伏，断裂的铁链在他指尖滑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断痕处他用力捏住，灯光照过去，还可以看到牙齿啃咬留下的痕迹。
“牙口不错！”我说着，便从腰间掏出匕首。刚才袭击我的怪物躺在地上，他嘴巴张着，牙齿暴露出来。我用匕首敲了敲他的獠牙，发出的声音清脆中带着压抑。
“还有一个，大人觉得该怎么办？”海鸥托起手掌，怪物额头上的匕首便化成一团白火，落了回去。
于是我站起身，看向另一个被铁链锁住的可怜人。他喘着粗气，显然还有着生命体征，而且正因同伴的惨死而恐惧，瞳孔收缩着。
“阿列克谢贤者，”我说，“你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猜，是他们体内的魔法发生了变异，具体情况还要分析尸体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你能救他吗？”我指了指被铁链绑缚、已经不成人样的魔法战士。
“这我也不敢说，但大人如果要我去试试，我会竭尽全力。”
“那好，这个尸体交给你了，我希望以失去一位战士为代价，可以救活另一位战士。”
这一刻我很严肃。任何人在目睹了这样的事情后都幽默不起来——即使站在这里的是我，一个不学无术的混蛋王子。
“大人，诸神保佑您的慈悲。我建议现在立刻离开白鲸湾，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一方面寻找解救战士的方法，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证船员们能生存下去。”
“你的建议很好，阿列克谢贤者，但是我们还有任务。”
“任务？”
“我也给你解释一下不能离开的原因：一方面，我要等到去抢劫的船员回来；另一方面，我要干掉污染了白鲸湾水域的怪物。”
我对海鸥示意一下，他就取出了那份油脂地图。我将油灯抬过去，照亮上面的红叉。
“恕我直言，大人，克里斯帝国发生什么事都与我们无关。能制造这场瘟疫的东西，绝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阿列克谢皱起眉头。
“看来你对这里发生的事有些了解？”我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
“在发现水域中的变异魔法之后，我就设置法阵进行勘察，根据反馈来看，在白鲸城东海岸边有十分强大的魔法场，强大的就像个黑洞，任何魔法都无法靠近。所以大人，我们应该立刻将这件事报告给斯普林达国王，也就是您的父亲。这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力解决的范围。”
“阿列克谢贤者，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提回斯普林达这件事，不然我会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看着老头子大张的嘴和颤抖的胡须，我猜想他一定明白这次不是在开玩笑。
“等上岸的战士回来以后，我会组织人员去囚笼山，除掉那只怪物，而你，要跟我一起去，原因是我不放心把你留在船上。”
“为什么，大人，为什么您会突然要插手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原因。”阿列克谢的老脸又惊又怒。
“为了无辜的人。”我回答的大义凛然，当然，我不能说为了一个漂亮的女刺客。
“大人，我必须告诉您，这件事您插手不了。如果您不打算将这件事报告给您的父亲，那么也请您趁早脱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您一定不是那怪物的对手。”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也包括海鸥。”
哈哈！很好，老东西成功激怒了我。看来我有必要让他知道，奥斯船长会做到他每一件下定决心的事！
“现在！把全船人员调集到甲板，我要训话，而且是时候调查叛乱与分歧的事情了。”
我将安塔维纳之剑重新绑在身后，从水密门走了出去。海鸥安静地跟在我身后，就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样。
当所有船员整齐地站在甲板上时，他们看到的是我落寞的背影。这是我最喜欢的事情，站在船舷上，在星光熠熠的夜空下，松开腰带，任清爽的风抚摸我裸露的器官，看一道美丽的弧线化成水纹，落在动荡的海面上——没错，我在小便。
“很好，看来大家都到齐了，那么第一届征服者号甲板会议现在召开。”我系上腰带，从船舷上跳下来，扫视众人，“在我去白鲸城做正事的时候，有一个混蛋切断了缆绳，准备偷走我的征服者号，现在，我要查出这个混蛋是谁。”
我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混蛋就站了出来。
“不用查了，是我。”
他穿的战衣看起来有些眼熟，挂在脖子上的黄金十字架也彰显着身份。我认出他来了——一个高傲的黄金十字骑士，名叫亚岱尔。亚岱尔是个好名字，意思是“犹如橡树般坚强”，但此刻对我来说，他狂傲不屑的眼神像是两颗海龟卵。
“你很勇敢，起码承认自己的罪行时毫不犹豫，不过我想知道，你的骑士精神中有一条是关于背叛的吗？”我逼近他，但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给他威压的好方法——因为他比我高了一个头还多，想要看着他，我必须用力仰起头来。
“如果我的主人背叛了正义和荣誉，我只能背叛他。”亚岱尔说。
“所以你信仰的是第三神教，正义之神？”
“我是正宗的十字骑士，信仰第一神教，创世神。”
“好的，十字骑士，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要问清楚，你为什么选择当海盗。当初说要组成一支王子亲卫军，也是为了让我们帮你烧杀抢掠吗？”
亚岱尔的声音很大，他俯视着我，目光咄咄逼人。所以我的大副走了过来，将匕首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注意你的语气。”海鸥说。
我对亚岱尔的话反应了一会。看来海鸥在召集这支军队的时候没有告诉他们我的处境，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我却知道，这样的事情无法隐瞒。
“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我从亚岱尔面前走开，重新扫视着甲板上的人群，“因为是无魔者，我被教会联合罢黜了王子头衔。他们想将我流放到贱民之地，我不同意——当然，不可能同意，所以我劫持了征服者号，逃出斯普林达帝国，成为了海盗。而你们，是海鸥为我准备的船员，我以为你们是追随者，但现在看来，你们对事情的经过并不了解。我把真相告诉你们，剩下的决定你们自己去做。”
“黄金十字骑士永远不可能成为海盗！”亚岱尔怒吼一声，用力抓住海鸥的手腕，将他扔了出去。海鸥在空中旋转几下，借着海风落到我身后的大桅上。
“现在，你们要站队了吗？”我看着三十几名魔法战士，心中冰凉。
而亚岱尔已经召唤出魔法长剑，做好了战斗姿态。
我将手放在了安塔维纳的剑柄上，心脏剧烈跳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会发生叛乱，如果三十几名魔法战士同时叛变，进攻囚笼山的事暂且不提，就连我和海鸥能不能应付得了都是个问题。
我紧张地审视着每个人的表情，他们都有些疑惑和焦虑，但毫无疑问，我没看出任何一个人有“跟着被罢黜的王子一起去当海盗”的想法。
这下，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