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正义之神,我希望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当我醒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该死的女刺客在发神经。下巴还在隐隐作痛,我真想好好嘲笑她一番,杀人无数的刺客竟然信仰什么正义之神?但是我没法说出口,因为我现在的处境容不得我继续激怒坐在花梨木椅上的俊俏女孩。
我发现自己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住,自从上了船就没洗过的臭袜子塞在自己嘴里。更惨的是,我已经被扒的精光,只穿着象征王子地位的金丝裤衩。
我的本意是将这个女孩扒光丢到床上,没想到落到这种境地的人反而是自己。不过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美丽刺客的职业素养,因为在我每一件贴身衣物的袖口、领口,都暗藏着刀片,就连靴子的后跟也藏着一柄小匕首,现在我光着身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解开牢固的粗麻绳了。
我抬头去看苏茜,这个美丽的女刺客眼中有一些惊恐,她的右手似乎受伤了,正在颤抖,而在她身前地面上,安静地躺着我的安塔维纳。她的身上不断有漆黑的光束投出,在空气中化成烟雾,消弭无形。
我立刻明白了什么。想到第九教会的现任神父刚刚上任时因为无知而挥动安塔维纳,导致自己魔法被燃尽,整整休养了半个月的可笑场景,我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犯了同样的错误。
明明知道是反魔法之剑,还要以魔法师的身份尝试挥舞,这种状态我亲切地称之为“犯贱型猎奇心理”。
想到这个女孩将长时间无法使用魔法,我笑出声来,但因为袜子含在口中,声音就像“呜呜呜”的船号。
“你是在笑吗?”苏茜突然站起身,用颤抖的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向我走来。
大事不妙,我急忙摇头,挪到床角,希望她能明白刚才只是一场误会。
苏茜爬上床,跪坐在我面前,将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阴凉的感觉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能感受到那柄匕首的锋利和它干掉无数人后养出的杀气。
“你要解释什么吗?”苏茜看着我的眼睛。
我迅速又小心地点头。
于是她从随身携带的腰包中拿出手套带好,将我口中的袜子拔出来,丢进垃圾桶里。我猜那手套是杀人越货时的凶器之一,但此刻它有了其他用途。
“我想我们有些误会。”我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解释。
苏茜却只是看着我,不发一言。
“你是刺客,我是海盗,所以我们都是混蛋,混蛋之间更需要谅解。你杀了我对你毫无用处,而且就算我死了,我的大副也会找你复仇,我猜你肯定对付不了他。我死了没关系,但我不希望你被海鸥追杀,你这样的小姐就应该有着自由快乐的生活,而我,也正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还没说完?”苏茜问我。
“说完了。”我回答。
“说完了就好,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东西,用你的反魔法之剑。”
哦?
我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要点。反魔法之剑。没错,她有求于我。情况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刺客和暴露她身份的陌生人之间的矛盾了。
我沉吟了一会,问:“杀人?”
“不是,是一个怪物,对魔法免疫的怪物。”
听到这句话,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关于这个所谓的怪物,而是我朝思暮想的真爱。
“杀了狗屁怪物,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知道,安塔维纳现在的主人只有奥斯船长,而奥斯船长很忙的。”我故作深沉。
“你想要什么?”
“你。”我言简意赅。
“什么?”苏茜似乎没听懂。
“我帮你杀怪物,你到船上给我做饭。”
听到我浪漫的告白,苏茜吭哧了一下,似乎在忍着笑,这让我十分不爽。有什么好笑的,本船长很严肃好吧?
“你觉得我在和你谈判吗?”苏茜的匕首向上提了提,逼着我扬起下巴,口水都不敢咽。
但我不得不逼迫自己保持镇静,因为如果苏茜真的需要用安塔维纳之剑做些什么,她就不可能伤害我。苏茜的目光有些玩味,有些戏谑,此刻受到威胁的不仅是我的喉结,也有我的自尊。
她真的不会伤害我吧?
苏茜在等待我的回答,而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危险的一个决定——比被流放前偷走安塔维纳、在神父的酒杯中尿尿、朝正在蹲坑的王宫大臣屁股下面扔鞭炮等一切决定更加危险。
“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考虑,帮我做事,或者去死,那么现在,我要开始了。”女刺客伸出可爱的三根手指,竖在我眼前。
“一”
她放下一根手指。
这很不公平!我想。如果是要我帮忙的话,怎么可以用生命威胁这种低劣的手段!
“二”
她又放下一根手指。
“不要这么对我,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有些绝望。
“三!”
她很快读完了最后一个数,而伟大的奥斯船长终于没有受自己表白对象的生命胁迫,一定程度上保全了自己的脸面。但我知道,这绝对是个冒险。正在我不安地等待结局的时候,伴随着木门碎裂的声音和什么人的惨叫,一个倒霉鬼被丢了进来。
“海鸥!”
我惊喜地看着一个娇小美丽的男子站在门口,乳白色的火焰在他身体四周熊熊燃烧。被海鸥踢进来的倒霉鬼惊慌地看着海鸥,又看向床上赤着身体的我和我身旁的女刺客。
“这人很强,我们挡不住他。”倒霉鬼似乎是在对苏茜说话。
苏茜显然认出了这个被魔法火焰笼罩的男孩,她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离开,冷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马蹄印。”海鸥简单的回答了她,就切入正题,“把大人放开。”
苏茜没有反应。
于是我看到十八柄形状怪异的匕首从海鸥身旁的火焰中旋转而出,那是海鸥的“喙”。海鸥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从不会同时将自己所有的武器展示出来,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他失去了冷静。显然有人将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已经让他怒不可遏,想到这,我很感动。
“相信我,我可以在你伤害大人之前杀掉你,尽管你的匕首正在威胁大人的生命。现在放开大人,我不杀你,看在你是大人选中的女孩份上。“
鸥的话几乎让我感动得落泪,我察觉身旁女孩手臂的肌肉紧绷起来,显然她紧张了。我比她更清楚现在的状况,因为挥动安塔维纳之剑导致她魔法全无、深受内伤,所以海鸥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在焦急的等待中,苏茜任命一般移开了匕首,从我身旁离开落到床下。与此同时,海鸥的白色火焰突然烧断了我身上的麻绳。
我一跃而起,跑到墙角找出自己被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
“您没事吧,大人!”海鸥收起魔法,冲到我身旁。
“我没事,你做的很好,我的大副!”我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洋洋自得地摸了摸他的长发,并看向苏茜。而苏茜满脸不屑,根本没瞄我一眼。
我束好自己的皮带,披上黑色的斗篷,将安塔维纳系在身后,很好,英俊的奥斯船长又回来了!
“现在我们平等了,这感觉真好,毕竟我喜欢公平恋爱。”我走到苏茜面前,而她的表情仿佛在说“别恶心了”。
“你的样子不像是在求我做事,所以说,你想被我抓回船上,还是要我跟你去除掉什么狗屁怪物?”我挑了挑眉。
“威胁我的话,你会死的很惨。”
“或许吧,但让我惨死的人肯定不是你,而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我伸出两根手指,如法炮制,“第一,被我拖回船上,每天在皮鞭的驱使下做饭;第二,我帮你完成任务,你自愿跟我回到船上,做该做的事。”
“自愿?”
“没错,自愿。”我脸皮很厚。
“你确定要帮我完成任务?”苏茜突然很诡异的笑了,那笑容让我感到困惑。之前只想着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却没有详细询问所谓怪物的情况,有海鸥在身边的这许多年,我总是对所有危险都视若无睹。
“大人,我觉得您不值得这样大费周章。”海鸥似乎察觉了什么,提醒我。
“不,如果除掉一个怪物能让我展示自己风采的话,我觉得很有必要。”
“如果你真能帮我完成任务,我就去给你做饭。”苏茜表态了,但看她的迷之微笑,我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你能回来的话。”果然,她还有后半句。
“是杀什么魔兽吗?交给我了,大人。”海鸥很镇定,也很果断,果然是我最喜爱的大副。
“你很自信是吗?”苏茜打量着海鸥,嘲笑地说,“我还是解释一下吧,那东西用魔法是伤害不了的。”
海鸥愣了一下,我察觉到他有些惊疑。
“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把任务告诉你们。五年前,白鲸城开始出现一种瘟疫,染上瘟疫的人或者动物身体会发生奇怪的变化,他们体内的魔法会变异,继而失去意识,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把活着的东西变成尸体。后来第三神教查出瘟疫的来源是海洋。在白鲸城的领海内,海水被污染,任何海洋生物都不可食用。这些年过去了,我的老大暗中调查,弄清了导致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是东境领主奥尔多夫,他在东海岸的密室中豢养了一只怪物,而我的任务,就是暗杀奥尔多夫,并清除那只能污染整片海域的庞然大物。”
苏茜顿了顿,目光依次扫过我和海鸥,继续说:“我现在作为奥尔多夫的儿子——保尔的未婚妻,暗杀奥尔多夫已经轻而易举,但是那个怪物,我却无法处置。我通过一些手段找到了那个东西的具体位置,但始终无法靠近,半年来,我尝试了各种方法打击它,甚至在东海岸布下了前所未有的强大魔法阵,但都没有效果,所以我猜,那东西根本不惧怕魔法,它是魔法免疫体。”
“然后你就很幸运地遇到了拥有安塔维纳之剑的我,一个可以和魔法世界抗争的无魔者。”我接过话来。
“幸不幸运还不敢说,”苏茜嘲讽地一笑,“毕竟你看起来不是那么可靠,无魔者。”
苏茜称呼我为“无魔者”,而不是“贱民”,这让我有些惊讶。没有魔法的人备受鄙视,但在她的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歧视的味道。
“包在我身上了。”我拍了拍胸膛。
“大人!”海鸥还想再说什么,但我挥手制止了他。
“这比和王宫大臣斗智斗勇有趣的多,不是吗?”
海鸥哑口无言。
好吧,其实我只是在逞能。但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逞能,是每一个年轻男子的天性吧。不过我倒不是很害怕,就算真的被什么怪物打的半死不活,海鸥也一定能帮我脱离险境,而且我对他的信任不止于此。
我摸了摸背后的安塔维纳之剑,自信地笑了,虽然我的信心最终还是来自于那可爱的大副。
只要有他在,我就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