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呵,我亲爱的祖国》写于 1977年,最早见于朦胧诗刊物《今天》,后发表于《诗刊》 1979年 7月号,获 1979— 1982年全国优秀新诗奖。 1979年4月和6月《诗刊》先后发表了舒婷的《致橡树》《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和《这也是一切》,引起诗坛的关注。《福建文学》自 1980年第2期开始,展开了舒婷诗歌作品的讨论,历时 11个月。舒婷无形中成了“新诗潮”的代表人物之一。 1981年,她的创作在争议中达到高峰期,此后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和福建人民出版社分别出版了诗集《双桅船》和《舒婷顾城诗选》,一时为众多诗歌爱好者和青年读者所争相购买。
《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是舒婷的代表作之一,诗歌表达了诗人对祖国的深情,“歌唱祖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从《诗经》《楚辞》都有爱国诗篇,在中国历史上涌现出众多的爱国诗人,他们在诗中抒发的爱国之情总是和忧虑国家的命运相联系的。从这一点来说,《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是与传统一脉相承的。但舒婷在诗中表达的又是一种复杂的情感,内中饱含了苦难和沧桑。不同于一般的歌颂祖国的诗歌,它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与个性特色。既有当代青年那迷惘的痛苦与欢欣的希望,又有女儿对祖国母亲历史与现状的不满与献身的挚情。
十年“文革”浩劫,给祖国和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舒婷也历经坎坷,她以与祖国共命运的情感,大胆地将自己内在的情感与外在客观物象融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系列感性和理性交融的鲜活意象,并通过他们的递进组合,把祖国和个人之间的血肉联系艺术地揭示出来,不仅表达了祖国从苦难到新生的发展历程,而且表达了有着迷惘到深思到沸腾的特殊情感历程的一代人的呼声。舒婷从关心个体价值出发,上升到对他人、对民族命运的关切,《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可见她的这种历史感和崇高的人道主义精神。在若干意象的组合中,将“我”作为包含既有现实深度又有历史深度的个体,这种自我历史化的过程,远远超越了仅仅强调个人自我完善的人性孤独。同时在诗歌艺术上,也可见到她从感情直接倾泻到重视运用诗歌意象来表现激荡奔流的情感。
诗歌的节奏由低沉缓慢走向高亢迅疾,情感由哀怨、如泣如诉转向热烈奔放、一往无前。诗歌在诗意的表达上也独具特色,运用了主体与客体交错换用、相互交融的手法,以表现诗人对祖国的认同感和祖国与“我”合二为一的交融感。主体是诗人的“我”,客体是“祖国”,而在全诗的进展中,二者又合而为一,我既是祖国,祖国也是我。祖国是我的痛苦,我是祖国的悲哀;祖国是我的迷惘,我是祖国的希望;我是祖国的眼泪和笑涡,祖国正在我的血肉之躯与心灵上起飞和奔跑,这显示了诗人在构思上的奇特与繁复。
在内容上,《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借助于特殊的富于时间意味的意象追溯祖国千百年的历史,表现了她的沉重疲惫,贫困与悲哀。这一切痛苦和不幸,通过水车、矿灯、驳船、纤绳等等民间历史物件,成为主人公“我”的具体的生命体验,浸透在诗行中。痛苦中的主人公并不沉沦,也不绝望,她依然向往光明,满怀希望,并且甘愿为理想——光明与希望的到来——去奉献,并希望以此来报答“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养育了自己的祖国母亲。
在艺术上,这首诗的主要特征是摆脱了同题材诗歌描绘完善形象的窠臼,独创一格。生活中的原型,如老水车、黑矿灯、隧洞、稻穗、路基等,被诗人拆解,同祖国的痛苦和不幸、贫穷与滞重一起构成崭新的诗歌意象,而诗人对于祖国苦难的独特而深沉的体验,则是这种构成的逻辑依据。意象的生成使诗歌包蕴的感情和内涵更曲折深厚、丰富复杂。这种不依托完整的外部形象,而以思想感情构成内在线索的抒情方式,为读者提供了更广阔的遐想空间。本诗的另一独特之处在于抒情主人公和歌咏对象的亦此亦彼,界限不清,祖国与“我”物我双会、融为一体,再加上“我是……我是……”的圆周句式又善于抒发强烈情绪,最宜渲染悲伤痛苦的情调。“我”与祖国的血肉关系在意象的交融中,在情感强烈的句式中,更增加了痛苦之情与热爱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