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卓原名曾庆冠,1922年生于湖北武汉,2002年逝世,所生时代风云变幻,新中国成立后又经历各种运动,遭受牢狱之灾。直到“文革”结束后才得到平反。他一生历尽风雨百折不挠,他的一生就像他的这首诗中的中心意象——一棵经历各种磨难的树,在不同的时间都站在风口浪尖,经受危机的考验。
曾卓 4岁时,父亲以反对包办婚姻为由,遗弃了他的母亲,这激发和培养了他内心对弱者的同情,这种正义感伴随他一生。在 1937年,正是民族危亡的年代,他成为武汉市“民族解放先锋队”的第一批成员。因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曾卓被学校除名,随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时才 16岁。在随后的岁月里,他用写诗作为斗争的武器,鼓舞人们的抗日救亡活动。因其诗作出众,很早就被人称赞为“少年雪莱”。
新中国成立后曾卓担任报社领导工作, 1955年,曾卓被卷入胡风案,度过了两年牢狱生活。中间虽有反复,但困厄居多,后又被下放农村、做勤杂工。在这期间,他也曾经动摇过。但这些时间也让他可以沉静下来思考,思考世事人情,思考政治大势。他和胡风并没有特别多的接触,关系也不密切,却被判定为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成员,入狱坐牢。但按他自己的话说,把他定为胡风“反革命集团”也没有冤枉他,因为他对胡风的文艺思想和观念也持赞同态度,并且也对他表示过同情。他就是这样一个认同真理,不认同集团派别的人,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意识,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就像他诗中那棵树一样。
曾卓一生写的诗并不多,因为在他心目中,写诗是一件神圣的事,越到老年他对写诗越珍重。当被问及写诗的经验时,曾卓说:“我始终坚定地相信一条,就是诗必须要有真诚的感情,没有感情就没有诗,诗是心的歌……我觉得必须要达到感情的某种沸点。要达到这种沸点,诗人必须要有广阔的生活经验,和对生活深切的体会,要不然,写出来的东西就花花草草,虽然写得可能俏皮,但缺乏内在的东西……有怎样的人就会有怎么样的诗,诗与人是统一的,我要说的就是先做好一个人。 ”(陈薇《曾卓先生访谈录》)诗人是要写就伟岸的树的形象,不满足于花花草草的小情调,诗人在创作上所追求的品格也是树的品格。
在 1955年到 1976年的二十多年间,曾卓的写作到目前的发现,只有四十六首,而且这些诗作也是“潜在写作”,是在一个特定的被压制的环境下的写作,是作家在被剥夺公开发表作品权利的情况下的私下创作。这种写作行为之危险,又恰如一棵“悬崖边的树”。不光是处境危险,心境也是高度宁静和私密的,只是自己心灵的记录。曾卓也在自己写的《小传》中说:“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东西能够发表。 ”(《曾卓文集》第三卷,长江文艺出版社 1994年版,第 571页)就是这样一个在“平原尽头”的处境,一个诗人孤独地站在“悬崖”边,吟诵着自己的心曲。
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曾卓说“在我受难的年间,诗是我的生命,在诗里我找到了寄托,我的许多诗是在监狱里写的,后来虽然不是在监狱里写的,但也是在顶着一顶沉重的帽子的情绪下写的。我完全没想到发表。从诗里面抒发我的感受,我的感情,我的追求,事实上诗已经变成为我的生命,不仅仅是一种寄托,而我的复归是以《悬崖边的树》开始的,这是 1979年,我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陈薇《曾卓先生访谈录》)这段叙述似乎说明了什么:这些写作的积累,累积成了《悬崖边的树》。这种孤独是岁月酿就的,它酿成了一种信念,一种气度,一种姿势,这就是一棵傲然挺立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