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低沉的牛皮鼓声响彻整个重庆上空,赤着上身,只在下面穿了一条短裤浑身冒着热气胳膊上面肌肉块块隆起的鼓手见通远门被炸开,就象吃了兴奋剂的公牛一般,愈加卖力的重重敲打了起来。
在鼓声催促下,白文选、靳统武带领手下宣威营、虎威营士兵大吼着,一个个杀气腾腾、满脸扭曲着从城墙缺口蜂拥而入。
通远门守将丁显爵一直在城墙上指挥,zha药爆炸的时候,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飞出去,灰头土脸的一头扎在了乱砖中,磕的他满脸都是鲜血,左腿也受了伤,几乎被砸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几个亲兵赶过去扶起了他,“大人,城门失守了!快撤吧!”一个亲兵慌乱的说。
丁显爵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茫然的看着从城墙缺口处冲进来的大批大西士兵,嘴唇哆嗦着:“快,快报陈大人,马上派人支援。”
几个亲兵这时哪还顾得什么报信?互相使了个眼色,架着丁显爵就向城内逃去。
靳统武带着数十虎威营士兵当先从缺口冲进了城里,他一刀砍翻了一个刚刚从砖头堆里爬起来的官兵,一眼就看见了在几名亲兵簇拥下向城内逃窜的丁显爵。
“弟兄们!那里有个官,哈哈,还是个副将!给老子追上去生擒了他,不又是一件大功!”
身边几十个听见命令的大西士兵精神一振,连声怪叫着追赶丁显爵。大功就意味着赏银,就意味着免费进婆子营,就意味着能够升职,谁能不动心?
丁显爵正被两名亲兵架着向城内逃窜,听得身后大西士兵连声吵嚷:“活捉大明官员!活捉了这个副将!”他回头一看,就见几十个面目狰狞手持刀枪的大西军已离他不过几十米远。
正在哀叹今天可能再难逃出生天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体一沉,“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刚刚受伤的腿又被戳了一下,疼的他怪叫一声。原来,几个亲兵见拉着丁显爵这个累赘跑路实在费事,干脆扔下了他,自己仓皇逃窜。
丁显爵哆嗦着身体,艰难的坐了起来,靠在旁边的一堆大桶上,冲着那些追上来的大西士兵叫道:“本官投降!”
“蓬!”
忽然一声火箭弹发射的声音响起,一支火箭弹无巧不巧正好落在了丁显爵背后的那些大桶中间。
“轰!”
爆炸声响起,一团火焰瞬间就吞没了丁显爵的身体。
原来他身后的这些大桶正是官兵用来守城用的火油!大火一起,差点烧伤了已经快到丁显爵身前的大西军,这些大西士兵急忙后退几步,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骂了几句,绕开大火,冲向那些仍然没来得及逃跑的官兵。
通远门守军七成是卫所官兵,三成是重庆城内豪绅的家丁。见得城破,卫所官兵早已吓破了胆子,就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这些人平日养尊处优,遇上紧急情况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就来逃跑都跑的不成样子。一多半卫所官兵转眼间就被恶狼似的大西军追上,刀子入骨、枪尖进肉的声音不时响起,惨叫声覆盖了整个通远城门,甚至连大西军的牛皮大鼓的声音都给掩盖了下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密密麻麻的官兵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而那三成豪绅的家丁就强悍了许多,他们论个人战力几乎不在大西军精兵之下。这时见贼军入城,在第一时间立刻撤退,这些人退的可就比那些卫所官兵强太多了,他们目的性极强,直向重庆城东门窜去,沿途还满地放火,以阻贼军追击,所以这些人的伤亡并不严重。他们中间有一些忠心的甚至还跑回城中,想带着主子一起跑路。
大西军控制住通远门后,集结兵力从城内向南锦门方向杀去。
官兵中颇有战斗力的部队,甚至白杆兵都在守南锦门。巡抚陈士奇带领知县王锡、守道刘麟长、副将张奏凯等人本来一直在城门督战,这时得到通远城门失守的消息,官兵立刻军心大乱。陈士奇在还想着派人堵住通远门的口子,哪知道命令还没下达,大西军已经从城内杀了过来。陈士奇只得在众人簇拥下逃窜,逃跑过程中,副将张奏凯身亡,但仍然没有阻挡住大西士兵追击的脚步。
陈士奇、王锡、刘麟长等人无一漏网,均被活捉。
林开元骑着乌龙驹,随着昂首挺胸、志得意满的张献忠一起从通远门跟随张定国的大旗进了重庆城。
城里大西军所过之处,到处冒起火光,转眼间一片烟雾笼罩了这座山城。
官兵斗志已失,大部分就地投降,小部分四散奔逃。
一队队的大西兵如同进了羊群的狼一般,见人就杀,甚至抛下兵器投降的官兵也一个都不放过。很快,在团团火光中,重庆的大街上鲜血淋漓,让人触目惊心,到处可见断落的手臂、头颅等物。
林开元随着大批张献忠的亲军护卫徐徐策马前行,他跟随大西军日久,血腥场面见了不只一次两次,这次陷重庆虽然惨烈,但对他的影响早就没有以前那样强烈。
这时,张献忠、林开元等人也已到了张定国的‘定’字大旗附近。
张献忠在众人簇拥下,直奔城内瑞王府方向而去。这人好象对朱家的子孙有着极特殊的兴趣,本来左右文武劝他等城内战乱平息后再进城,但他执意不从,非要尽快找到瑞王不可。
林开元落在了张献忠的后面,他向‘定’字旗下的张定国看去,只见张定国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指挥着手下士兵,正在围攻几十名手持奇形长矛的白杆兵。
那几十个白杆兵都已拼杀良久,已是强弩之末。这些人虽然勇悍绝伦,但在十倍于自己的大西军面前终于寡不敌众,一会儿就被砍杀一空,一大片白杆兵的尸体中,只剩一个白衣女子在那里苦苦支撑。
林开元远远一看,那女子身材高挑,前凸后撅,英姿飒爽。既有凛冽英气,却又美艳迷人。
“马嫣然!”林开元差点一嗓子喊了出来。
这女子正是马嫣然,她为救祖母秦良玉,带了二百白杆精兵殿后,挡住先冲进城的靳统武一千余大西士兵。但白杆兵虽然厉害,却架不住大西军人多,在杀了倍于自己的敌人后,二百白杆兵全军覆没,只剩马嫣然一人。
林开元急忙策马赶到张定国身边,张定国见林开元过来,指了指马嫣然,说:“国师请看,这女人就是白杆兵的头领。哼,白杆兵名不虚传,区区二百人,竟杀了我大西精兵近四百人,厉害,真是厉害!”
就见马嫣然牢牢站在一堵断墙的前面,手中白杆长矛上下左右翻飞,一会直刺,一会斜劈,有哪个士兵稍不留神,就被她的开刃铁勾带起片片血花。
不过这些围攻马嫣然的士兵也知道她已插翅难飞,当然不会再跟她继续拼命,大部分人都撤了回来,成围困之势。只有四个大西士兵仍然挥着刀枪和马嫣然厮杀,但也一个个离的马嫣然老远,手里的刀枪也并不往她要害招呼,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调笑着。
“这位大姑娘美的紧,也泼辣的紧,等拿下了她,送去婆子营,老子一定赶过去尝个新鲜!”一个手持长枪的麻子士兵淫笑道。
另一人说:“新鲜?恐怕你尝不到吧,这么漂亮的女人,当然是先送了给殿下享用。”
那麻子‘当’的一下用长枪挡开马嫣然劈向他脖子的一矛,说:“没关系,殿下用完了,老子照样玩!”
马嫣然听了这些话,俏脸含霜,目露凶光,抽个冷子一矛划向那个麻子的小腹。麻子一不留神没有避开,只感觉肚子一凉,随后一股巨痛袭来。低头看时,只见腹部一道鲜血喷溅而出。他大叫一声,丢下长枪捂着腹部后退两步。
马嫣然却毫不留情,挡开了其余三人刺向她的一枪两刀,而后急步上前,矛尖的开刃铁勾划过了那麻子的脖子。
“扑”的一声轻响,那麻子的头颅飞上半空,然后掉了下来。方才还谈笑风生的活生生的同伴就这么轻易的死了,那三名大西士兵虽是悍卒,却也不由得手下一慢。
马嫣然趁这机会,白杆长矛的矛尖如毒蛇吐信,逼的那三名士兵狼狈的后退几步。
马嫣然猛的斜向前冲,看她样子,竟是要擒住张定国!
林开元暗赞:好,现在她身陷重围,只有这么一个方法才能有一线生机了。不过张定国可不是林老师,他可是超级牛人。马嫣然的方法虽然对路,也于事无补。只是张定国可别伤了她才好,想到这里,林开元冲张定国说:“宁宇!这姑娘本国师要活的!”
“好!”张定国答应了,跳下马背就要迎战。哪知道马嫣然快到张定国身前,忽然发现了他身旁的林开元。
她对林开元的印象太深了,可以说恨之入骨。这时见到他,立刻放弃了擒住张定国的念头,想越过张定国杀向林开元。
林开元见马嫣然气势汹汹奔着自己冲来,吓的在马背上一缩脖子,心说:母老虎!
张定国就在林开元身边,哪里会让马嫣然得逞?他手中长枪如毒龙出动,倏的从肘底穿出,枪尖直点马嫣然咽喉。
马嫣然见张定国来势凶猛,只得打消了先杀林开元的念头,一横白杆长矛,磕在了张定国长枪的枪身中部,档了这一击。
张定国口中赞道:“好,很强。”他见周围自己的亲兵就要一拥而上对付马嫣然,喝道:“都住手!看本将军亲手擒了这婆娘!”
他进前两步,把长枪舞动的面条一般,“飕飕”声起,枪尖划开空气的响声不绝于耳,招招不离马嫣然的咽喉处。这一手枪法使的极是眩目,引的旁边观战的大西士兵阵阵叫好。
马嫣然却也并非等闲,她是女流之辈,本就以身法和招数见长,家传的长矛又是奇形兵器,擅走偏锋。这时见张定国枪术如神,一枪扎向自己咽喉,马嫣然一咬牙拼了性命,她右手单手执矛,也不避让扎向她咽喉的长枪,身体反而前冲,长矛倏的自下而上直刺张定国胸膛。
这一矛让张定国都有些意外,他赞了句:“好!”收回浑铁长枪,横过枪身挡了马嫣然一矛,然后一声轻喝,长枪如*一般,枪尖幻出点点寒光,劈头盖脸的笼罩住了马嫣然的上半身。
林开元看的心惊胆战,时不时的大叫:“宁宇!这丫头和本国师有深仇,你一定要让我亲手报仇才是,万万不可伤了她!”
马嫣然矛法虽然出众,但怎么是这大西军顶级将领的对手?一时被张定国杀的连连后退,白杆长矛左支右挡,完全落在下风。
仅仅战了六七个回合,只听张定国大喝一声,手中浑铁长枪自左至右狠狠的崩在了马嫣然白杆长矛的矛身三分之二处。马嫣然终究是个女人,力气上先天就不足,又加她血战已久,这一下让她虎口大震,白杆长矛再握不住,高高的向身后飞了出去。
马嫣然知道今日不能幸免,她也听说过大西军抓到女人后怎么处理。她后退两步,牙一咬,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要自尽,以免被俘后受那屈辱。但张定国何等身手?一见马嫣然后退,早就跟了上去,一枪杆轻抽在马嫣然手腕上,将她刚抽出的匕首打飞。紧接着绕右两步,反手一枪抽在马嫣然背部,把马嫣然打的向前踉跄了几下,终于不支倒地。
几个伶俐的士兵立刻上前,拿着绳子将马嫣然绑住。
张定国手中长枪向天斜指,英俊的脸庞充满肃杀之气。林开元一见,心说,小样挺帅啊!
周围大西士兵更是纷纷为之倾倒,大声呼喊:“二将军!二将军!”
张定国长枪指天,威风十足。
这时,碧蓝的天空中,有朵朵白云在飘荡着,一阵微风吹动白云聚散,一会儿排成个牛字,一会儿排成个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