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行五人骑着高头大马从城外向城门口驰来,看见城门乱成一片,领头一个年轻人‘吁’的一声把马勒住,抬腿跳了下来,走上前去问李百户:“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百户一看,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哎,原来是于兄弟!你这是刚回来?”
林开元看去,那人正是阮小姐的随从,以前和林开元见过几面的于大望。
大明重文轻武,在一个县城里县令虽是文官,但却管理着所有文事武事,一般武官即便比县令高上一、二级,平常交往也会对他客客气气的。这于大望是县令阮延庆的亲兵,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李百户固然品级比他高,却也对他极为客气。
于大望点头道:“附近乡村出了点事情,县尊大人命我前去查察。”
林开元正在琢磨是不是和于大望套个交情,先进得城去。然后寻机会让他通知阮小姐见自己一面,却见于大望已经发现了他。
于大望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色彩,问道:“这不是林先生么?你们-----。”
李百户奇道:“于兄弟,你和这位认识?”
横肉王也紧紧的盯着于大望。
于大望笑道:“当然认识,林先生和我是老熟人了,以前林先生和阮县尊、阮小姐都是接触过的。”
李百户道:“哦?这位先生原来是阮县尊的贵客?”
林开元道:“不敢,只是和阮县尊以及阮家小姐见过几面罢了。”
于大望道:“不知林先生来我临湘干什么来了,这几位又是什么人?”他指了指横肉王等。
林开元心想,先进城再说,于是说道:“于兄,我前些日子到了宁乡梁大人手下做事,没想大西军打下了宁乡,杀了梁大人,在下幸亏被这位王将军救了下来。昨天听说临湘阮大人正在四处招募兵勇,王将军本来就是官兵,于是商量了一下,就投奔来了。不曾想到了城门这里,这位大人却说我等有嫌疑,非要抓了我们。”
于大望点了点头:“原来林先生却是去了宁乡,我说这些日子怎么没有见到先生。”
转头对李百户说:“李大人,林先生曾是阮县尊的座上宾客,和贼人那是挂不上边的,还请大人通融。”
那百户笑道:“于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阮县尊的朋友,那还有什么问题?”挥手命令手下撤了刀枪,回到各自位置。
李百户问横肉王道:“兄弟卤莽了,老哥不要见怪。”
横肉王大笑道:“不怪,不怪!哈哈,不瞒你李老弟,咱这次为了给我们大人报仇,才来的临湘,否则谁上这来费力不讨好?”
李百户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于大望对李百户道:“李大人,他们来投我临湘,也是为朝廷、为阮县尊的一番美意,可不要辜负了才是。否则,大西军就在左近,若是亏待了这帮兄弟,可寒了其他想过来帮忙守城的勇士的心。”
李百户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这就让人放了他们。对付大西军,还要靠这些兄弟。”
李百户命人把那些缴下来的兵器还了横肉王一干人,连带林开元的psp也还了给他。
林开元心想,对付大西军,你靠这些人?那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李百户说道:“各位进城后,王千户专门给腾出了几片区域,一切来临湘帮助守城的机兵以及被打散的官兵均先住在那里,等待千户大人给各位安排位置。一会儿我派人先领诸位过去安顿,并顺便通知一下千户大人。”
林开元道:“如此有劳李大人了。”
李百户叫来一个小校,命他带着横肉王、林开元等一行进了临湘城,把这百多人给安排在了县城靠东区的二十几座无人民房住了下来。这里居民听说大西军要来,许多都逃了出去,房子也就闲置了,正好被官府用来安置来投的兵勇。
安顿好了其余大西军之后,屋子里只剩下横肉王、林开元和孙承志三人,横肉王看着林开元,冷笑道:“怎么?先生和这里阮县令、阮小姐,可是很熟么?”手已偷偷按上了刀柄。
林开元轻松的笑道:“老王,放松放松,我可是大帅的座前红人,为了个只见过几面的阮延庆,还怕我卖了你们不成?”
横肉王听林开元这样说,点了点头,一脸的横肉慢慢松了下来,说:“大帅信神,嘿嘿,正好跟你看对了眼,咱老王可是不大信的。”
“这次咱们深入险地,须得步步为营,严防事机不秘,走漏了风声,王将军,咱们互相之间可不要闹了矛盾,疑神疑鬼起来。”林开元并不理会他话中的挑衅之意。
横肉王阴阴的道:“只要先生真心为大帅做事,老子和先生间是不会有什么矛盾的,哼哼,不过万一有人三心两意,老子的刀可不认人。”说着抚了抚早已磨的光溜溜的刀柄。
孙承志道:“王将军,林先生绝不会误了大帅大事。”
横肉王说:“这样就好。”
林开元说道:“既然进来了,那就按照三将军所说,在下就与你们分开行事,王将军没事不要找我,也不要和我见面。等得在下和那内应联系上,把城门官兵的兵力布置、换防等情况一一摸透,明夜子时前就通知将军一同起事。”
横肉王大剌剌道:“知道了,三将军交代的事,还用你提醒我不成?”
摇了摇头,觉得和这兵痞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林开元一个人离开了这些大西军的所在,来到靠近城中心的一家叫‘八方来’的客栈,住到了坤字三号房间。
这个房间就是徐以显跟他所说的与那个内应接头的地方。
安顿好了之后,他看了看天色,大概是下午四点多的样子,心想,还有五个小时左右才到和那个内应的见面时间,不如去阮府附近看看,万一碰见阮惠儿-----。
唉,林开元叹了口气,自己和阮惠儿之间也没发生什么,甚至都没有什么感情,如果通知她逃跑,自己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被张献忠知道的话必将人头不保。这值得吗?仅仅因为她象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
恩,估计还是自己深具美德的品质闹的。
其实林开元知道不是什么美德的问题,当他一想起阮惠儿和自己喜欢的小卫老师极为相似的容貌,就已下定决心,不能眼见她死在自己面前。
自从知道大西军在临湘收买了内应以后,林开元对这个世界的特务工作也有了一定认识。虽然这时候信息技术不发达,但对情报的重视竟是不下于二十世纪中期的那段时间。
就是说,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类似于军统那些特务了?林开元不无嘲讽的想着。既然这样,就要学一学那些人,谨小慎微才是,否则一个细小环节出了纰漏就要出问题。
他边走边观察着后面有没有人跟踪,一方面怕有官军发觉他的来意,另一方面也害怕大西军发现他在找阮家小姐。林开元心想,我要办的这事可比一般间谍要做的难多了。一般奸细只需要防备一方就可以,我呢,两边都害怕,唉,这是怎么搞的?
尤其横肉王这个老小子,已经对自己认识阮延庆这件事表现出了一些怀疑,备不住他就会派个人盯他的梢儿。
一边蛇行狼顾,一边漫无目的的转了两个街面,发觉这里人来人往的还算热闹,可能这两条街是这个县城比较繁华的街道了。虽然传闻大西军有可能从临湘过境,居民也跑了个七七八八,但毕竟还有相当一部分没有走的,这些人不是家业太大走不了,就是对谁掌控这个县城都无所谓的人,毕竟大明朝廷如今的政策并不很得民心。
转了大概一个小时,并没发现有任何他人跟踪自己的痕迹,他暗暗的松了口气。第一次做这种间谍类的工作,心中还是有些紧张感觉。
林开元拐了个弯,加快脚步向阮府走去。离阮府大门还有十几米远近,林开元躲在一道墙壁的拐角处,就看见那个狗眼看人低的门子还在懒洋洋的坐在大门里看门。林开元想,这里人多眼杂,从大门进去是不可行的了,该怎么办呢?
正在犹豫,突然从阮府大门走出一个人,林开元一看,正是阮小姐和她的另一个护卫王山!
林开元一愣,随即狂喜,心想莫非林老师要走****运?怎么这么巧就让我赶上了?
他见阮小姐和王山出了大门向东走去,左右看了看,没见有人注意他,于是远远的跟了过去。
边跟踪边想,怎么才能把这个王山从阮惠儿身边调走?自己想救的人只有阮惠儿一人,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只见阮惠儿两人拐了两个街角,却是直奔一段繁华的街面。林开元暗暗高兴,心说这样才更容易跟踪,他快走几步,在拥挤的人群中溜到了阮惠儿身后几米的距离,伸长耳朵听着她正和王山交谈的内容。
“爹爹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人都憔悴了许多,我得去回春阁给他老人家买些人参之类的补一补。”阮惠儿说道。
“老爷都是因为那张献忠的事忧心的,若大西军在岳州休整后去长沙,老爷就能塌实几天了。”王山说。
阮惠儿问:“你说张献忠会不会来打我们临湘?”
“我看挺悬,没见这些天老爷又是采买火yao、兵器,又是向左将军、孔总兵那里派人互通消息吗?就是怕大西军突然打过来。”
“唉,”阮惠儿叹了口气,“你说张献忠要打临湘,咱们能不能守的住?”
王山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勉强守是守不住的。不过如果我们能坚守半个月以上,那时若左将军、孔总兵抄了他后路,应该还有一线胜机。”
林开元暗暗骂道:“胜机个屁,就算我们不潜伏进来,老张二十万大军一到,就是铜墙铁壁也给你一下撞塌了,还想守半个月?做梦吧!”
这时他们已走到了回春阁门口,王山说:“小姐,你不是还要买些绸缎给夫人么?我去给老爷买人参,你去边上的绸缎庄看看,一会我过去找你。”
阮惠儿应道:“行。”迈步向不远处的张记绸缎庄走去。
林开元心头一喜,心说天助我也!这机会来的很是轻易,可不能错过了
林开元伸出右手,快走两步,就要拍一下阮惠儿的肩膀叫住她。正在这时,他只觉得左肩一沉,感到一只大手狠狠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林开元一回头,只见如同一张麻将牌的横肉王正瞪着一双阴沉的大眼睛看着他,冷冷问道:“林先生,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