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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英雄不死

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常出现这样两首诗,一首是:

江格尔的宝木巴地方,

是幸福的人间天堂。

那里的人们永葆青春,

永远像二十五岁的青年,

不会衰老,不会死亡。

另一首是:

把他的奴隶全部赶来,

不要给他留下一条母狗,

不要给他留下一个孤儿!

这是《江格尔》同一主题的两个方面。从这两首经常出现的歌,能了解《江格尔》的基本面貌。这是新兴奴隶主相互掠夺的时期,宝木巴是奴隶主们的理想王国。他们在这个王国里永远活着,永远战斗不息,永远胜利。

把《江格尔》跟东方其它著名史诗比较,这部史诗的确贯穿了这一主题。至少中、印英雄史诗名著的主人公,一般都在完成英雄大业以后,便升入天堂,即世俗人们对死亡的美化。而《江格尔》的正面英雄人物,几乎都没有最后的结局。蒙古族民间的传统观念认为,谁若是唱完了《江格尔》,谁便即将死亡。这当然是迷信,但也是一种愿望。人们为了民族共同体的繁荣昌盛,渴求英雄们永生。

既然英雄们不死,英雄的事业自然连延不断,《江格尔》也就必须世世代代唱下去,并增进新的英雄故事。流传的时间越长,增加的章回越多,因此究竟有多少章,始终是未知数。290年以前留下了一则传说,向后人透露了一点讯息。大约18世纪初,新疆蒙古族土尔扈特人之中,有一位牧羊老汉,能背诵当地流传的所有的《江格尔》。他每学会一章(一个故事),便在自己的怀里放进一块小石头,最后,他共揣上七十块不同颜色的石头,曾获“七十章回史诗袋子”的称号。《江格尔》有七十章之说,大概便是这么来的。

在蒙古族民间,称那些有才能的、能讲唱五章以上的歌手为“江格尔奇”。这是非常光荣的称号,并不是任何演唱者都能得到。我国学者研究,大约400年前,是说唱《江格尔》的繁荣期,“江格尔奇”的历史已有几百年了。

《江格尔》史诗在结构上与《西游记》近似,每一章完全可以独立,章与章之间没有严格的顺序。演唱《江格尔》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开始了某一章,无论是演唱的,还是听的,都必须坚持到底。即使是在夜间,也要到凌晨才能结束。

这部史诗的正面英雄贯穿到底,每一章变换反面形象,结果都是以江格尔为首的一方得胜,被战败的一方,全部沦落为奴隶。其首领如果没有被打死,那么就要在他的脸上打上“宝木巴”的火印,意味终身都是宝木巴的奴隶。

这是一部草原奴隶主兴起以后,新兴奴隶主的颂歌。英雄们以奴隶和牲畜的多少为富有的标志,他们及其夫人们的穿戴,是以奴隶为价值单位,奴隶主有家奴及战俘奴隶,前一种是家务劳动,后一种是放牧。奴隶社会比之原始氏族公社是飞跃的进步,新兴奴隶主代表新的生产力。但是他们之间的角逐所造成的灾难,又使人们渴望有一位更强有力的奴隶主统一草原,过上比较安定的生活。

《江格尔》内涵丰富,想象奇特,风格古朴奔放,思想倾向健康,引导读者积极向上,奋战不息。情节变化多端,人们能通过那波澜壮阔的世纪风尘,深刻领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特别能通过主要英雄人物的活动,体会英雄不死的精神。

(一)

江格尔是被歌颂的圣主、可汗、部落联盟的首领。“江格尔”一词的含义有很多解释,有说来自于波斯语“世界的征服者”,有说来于突厥语“胜利者”或“孤儿”。这一史诗的起源地新疆卫拉特蒙古族口语包含“能者”“有本领”的意思。“江格尔汗”就是“善于管理国家的可汗”。他统治的“宝木巴”,意谓“乐园”或“极乐世界”。

幼年的江格尔是孤儿,曾当洪古尔父亲的俘虏,差点被剁成肉酱喂狗,被洪古尔从死神手里将他夺回。当时他们都只有5岁,已结成生死之交。江格尔7岁那年,便征服了42个可汗的国土,以他的出生地宝木巴为中心,建立了一个幸福的天堂。疆土辽阔,快马奔驰5个月也达不到边陲。从此,人们称他是圣主。他蓄着燕翅般的胡须,披着黑缎外衣,坐在44条腿的宝座上。宝木巴的标志是黄旗上面7个金色的太阳。他的奴隶操7种不同的语言,参加各种不同的劳动。他立洪古尔为左贤王。洪古尔对江格尔矢志不移,为了宝木巴,曾经入地狱,是江格尔从死神手中将他夺回。

一次,江格尔没有向42个可汗说明原因,突然出走,激起了大家的不满,纷纷离开宝木巴回到自己的领地去了,只有洪古尔一人在那里守卫。一个强大的魔王西拉·胡鲁库趁机进攻,包围了宝木巴,他的大臣锡拉,躲在人群的后面,偷偷向洪古尔射了一支暗箭,正中右臂。洪古尔无法摆脱敌人的枪林刀丛,被无数的铁钩钩住。他被敌人抽打了八千鞭,刀剐了八千下,又把他送进七层地下的红海海底,被七十二道岗哨严加看管。拖进了地洞,遭受十二层地狱的痛苦。

江格尔回到家乡,满目凄凉,从一位仅存的白发老人那里得知了洪古尔的下落,便决心要把洪古尔找回。他开始探寻入地狱之门。

江格尔进入地洞,经过两条宽阔的地道和一条狭窄的地道,才找到第四层地狱。可是渺渺茫茫,辨不清方向。他从一个大力儿童那里知道,有八千个魔鬼,每天轮流抽打洪古尔,又用刀剐,洪古尔没有屈服,不断呼唤着江格尔、兄弟们和自己的家族。在地狱里,再也见不到任何生物。走了很久很久,又出现一个儿童,把他领到一个干旱无雨的地方,热得似蒸笼。接着,有一个儿童来送水。于是他们三人一块儿去找洪古尔。

在一座大毡房里,灶旁堆着干柴,鹿肉、麋肉。他们正煮着充饥,不料,突然出现了一个又细又瘦的女妖,专门吃煮肉。他们煮一锅,她便吃一锅,煮两锅,吃两锅,被江格尔用阴阳宝剑劈为两段。她的下身钻进了地里,上身腾空而去。江格尔紧追,听到女妖对7个秃儿说:“地上宝木巴的希望——孤儿江格尔来了!他来寻找洪古尔。江格尔来到时,趁着洪古尔还在海底,你们打碎他的牙齿,拔掉他的舌头,让江格尔真正成为宝木巴的梦幻!”江格尔乘其不备地说:“你们黑夜的梦,你们白天的希望,江格尔,找来了!”他将迎面而来的7个秃儿通通击毙。一个还在摇篮里的婴儿发出了声音:“昨天你打死了我的母亲,今天你打死了我的兄长。”跳起来与江格尔扭作一团,搏斗了24个日夜,不分胜负。小妖胸口上有个针眼大的亮光在江格尔眼前一闪,江格尔立即用钢刀刺入,拽出了小妖的心脏。那颗心燃起了三股烈火,包围了江格尔。

江格尔经历了许多困难,找到一棵神树,摘下了20片树叶。当他到达红海的海滨时,洪古尔的尸骨已变成一堆绿草飘来。江格尔用人筋绳索把木石连接,做成筏子。他乘上筏子,抛出套索,呼喊着宝木巴的口号,那套索终于接近了绿草。江格尔把绿草拉上海岸,把洪古尔的尸骨依次排好,用嚼碎了的神树树叶吹到白骨上,便长出了肌肉;再将树叶吹上肌肉,便变成了酣睡的洪古尔。又放进一片树叶在洪古尔嘴里,便苏醒了,并大声呼唤江格尔。

这里所说的魔鬼指的是侵犯的敌人,所描绘的地狱,实际是人间部落之战中折磨俘虏的场所。江格尔为洪古尔深入虎穴。潜入地狱,向死神宣战。这一章很突出地反映了一个强悍的民族对待困难的态度。人死是不能复活的,洪古尔的死而复活,是一种精神的象征。

(二)

关于江格尔的夫人,有两种不同的故事:

一说,他的夫人叫阿盖·莎布塔腊。她是东南方诺敏·特古斯可汗的女儿,“永远像16岁的少女”。“阿盖向左看,左颊辉映,照得左边的海水波光粼粼,海里的小鱼欢快地跳跃”。阿盖的帽子,集中众位大臣的夫人的智慧,精心剪裁、缝制而成“她的银耳坠”大如驼粪,在耳下闪烁。阿盖还是一位出色的女乐手。她的银胡奏出的曲调,琴声悦耳悠扬,好似苇丛中生蛋的天鹅在欢唱,好似湖畔生蛋的绒鸭在欢唱史诗反复描写阿盖像16岁的少女那样年轻漂亮,但在重大事件上不起作用,因为她只不过是江格尔的战利品,江格尔从宝木巴出走,她又和大家被西拉·胡鲁库所俘见色道尔吉译《江格尔》,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出版……

另一说,江格尔的夫人是阿白·葛日洛哈腾。“哈腾”的蒙语意思是皇后、王后或夫人。她是葛尼端天帝之女,能牢记过去九十九年的事,又能预知未来九十九年的事。懂巫术,是位女预言家,不仅能预知将发生的战争,还能感应遥远的征战过程中所发生的不幸伤亡。每当江格尔沉醉于歌舞升平之际,都是她劝江格尔停止酒宴,准备御敌。因为她有这些特殊的本领,在辅佐江格尔治国安邦、克敌制胜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所以常常参加江格尔的军事决策活动。她晚年得子,名叫哈日·吉里干,长到7岁,便成为著名的勇士见霍尔查译本《江格尔》,新疆人民出版社1988年出版……在民间,江格尔的这位夫人可能出现较早,大概是女萨满在宗教领域仍占重要地位的时期,妇女的地位还比较重要。阿盖虽然年轻漂亮,显然是妇女地位下降后的产物。她们至今都在史诗中得到保存,表现了不同的妇女观,是很值得研究的文化现象。

洪古尔的婚姻,也有两种不同的异文:

一说,洪古尔18岁那年,求江格尔赐他一位美貌的夫人,江格尔为他在遥远的地方找到一位美丽的公主。岂知这公主另有所爱,不愿当洪古尔的夫人。美人与她的情人都被洪古尔劈为两段。以后他遇见格莲金娜,通过赛马、射箭、角力的考验,两人婚配见色道尔吉汉译本……

另一说,洪古尔的原配因水性杨花,被砍。经过万般艰险,得到一位叫卓莉赞丹公主的爱。公主只向父母要了两件东西,一是枕旁的黄色金盒,另一是7年不下羔的一只褐色母驼。途中,母驼冲败了8万魔鬼,金盒里能跳出成群的铁兵铁马作战,还装了救活洪古尔的灵丹妙药见霍尔查汉译本……洪古尔又一次死而复活。

(三)

宝木巴的英雄集体号称有四十二可汗与六千又十二名勇士,但是在史诗中有名有姓、经常出场,而且有自己独立战斗事迹的,并不是很多,仅仅只是一些有代表性的人物。他们各具风貌,互不混同,跟江格尔、洪古尔一样,不老不死。

阿拉谭策吉一出场就已经是位老英雄,富于智慧,洞察世事,是江格尔第一个征服对象。他归顺宝木巴以后,受命出征萨纳拉,获胜。后来当了江格尔的左贤王。

萨纳拉有强大的实力,归顺江格尔以后,奉命南征,活捉扎干泰吉汗,并把对方打上了宝木巴的火印。他属于左侧英雄的第三位。

萨布尔是出身于英雄世家的孤儿。父母留下遗言,嘱他成年后投奔江格尔。年少气盛,说走就走,因为觉得自己不被重用曾一度离开宝木巴。一听宝木巴受难,便活捉了敌人,救出了江格尔等。

明彦是江格尔的颂其蒙古族古代官职,由能歌善舞、长于辞令的人担任,职责是陪伴主人向客人敬酒。出名的美男子。连老太婆见到他都会敲着烧火棍哭泣,后悔为什么年轻的时候未与他相遇。然而他从不被美色所动,多次建立功勋。精细而富于感情,能出色地完成特别复杂的使命。

少布西古尔,少年英雄,是江格尔出走时与一位美人生的儿子。他打败了洗劫宝木巴的魔王西拉·胡鲁库。

还有别的英雄,以及叙述不完的英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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