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东北我军发动了夏秋冬三次攻势,歼灭蒋军30万人,解放了广大城乡,50万蒋军龟缩在长春、沈阳、锦州及附近据点。
为了全歼东北之敌,加快整个解放战争的进程,中央军委在1948年2月祝贺冬季攻势胜利的贺电中,明确指示我东北部队马上做好南下作战的准备。但是,当时担任东北人民解放军总司令的林彪,对中央军委的指示却全然不听,他在4月的吉林会议上,提出了“练好兵,打长春”的口号。5月间他又命令两个纵队去打长春机场,没有成功,又提出“久困长围”的口号,并决定在吉林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进行具体部署。
吉林会议于6月15日召开,林彪未出席,罗荣桓主持会议,决定对长春“采取长围久困,展开政治攻势和经济攻势,使其粮弹俱困,人心动摇时攻”的方针,并提出要发布“断绝敌人粮柴,禁止行人出入”的命令。
会上,有人问,如果老百姓出城怎么办?快人快语的刘亚楼不假思索地说:“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话引起哄堂大笑。因为会场里正坐着两个在战争中失去一只眼睛的李作鹏和周纯全。罗荣桓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对群众要收容,安置。”
不久,长春在东北人民解放军的围困下,粮源断绝。国民党军只能靠空投接济,但僧多粥少,就在市内到处搜刮老百姓的存粮,市内饿死人很多,老百姓纷纷外逃。到8月间,林、罗、刘决定,分批放出饥饿群众。
林彪决定打长春的计划报到西柏坡,毛泽东看后大发雷霆。他把燃着的一支烟在手中捻碎,对周恩来说:“又是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看他是胆子太小,2月就叫他南下北宁线,两个多月了,还是这个态度,要不然我去东北算了。”
周恩来看了一会儿电报,说:“主席,我看只能原则同意他们的计划,再次申明南下北宁线的重要性。”
毛泽东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毛泽东回屋去,心里仍是不痛快,拿起毛笔写道:“这个弯子好难拐哟,十几次批评不顶用,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想了想,又写道:“攻击长春既然没有把握,当然可以和应当停止这个计划,改为提早向南作战的计划。”最后毛泽东明确提出:“应当首先考虑对锦州、唐山作战。”
对于毛泽东的来电,林彪不在公开场合表态,仍是无动于衷。罗荣桓也多次严肃劝他执行中央指示南下,林彪不听,因为他不仅怀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思想,而更多的是自信,过去他这样干过,结果是好的,现在为何不能再来一次呢?罗荣桓对他一向以团结帮助为主,但此时东北军区和东北野战军正式分开,林彪任东北军区司令员兼东北军区政委、东北野战军司令员,大权独揽,对他的规劝根本就听不进去。
磨破嘴皮,说服不了林彪,罗荣桓只好提议召开东北局常委会讨论。
会上,林彪再次强调围困长春的方针,说目前长春粮食已十分困难,再围下去,敌人必然会突围,我们可以围而歼之。
罗荣桓说:“粮食缺乏,饿死的是老百姓!敌人有空运,粮食弹药都不缺!我们再围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中央军委的几十份电报都要求我们南下作战。如果我们不执行‘关门打狗’的指示,让卫立煌集团40多万人跑掉,不论跑到那里,都会给今后的全国解放增加困难。”
常委们一致拥护南下打锦州的方针。林彪无奈,只好同意给中央拍电报,汇报东北局常委会讨论的结果。可是7月22日给军委的电报发出后,他又借口粮食困难,汽油不足,西线铁路被大水冲坏等等理由,仍然按兵不动。
罗荣桓坚决拥护南下方针,他日夜忙着指挥战勤工作,想尽一切办法,在冀热辽地区准备了一亿斤粮食,足够几十万部队食用,准备了足够的弹药、汽油,准备被服,做好了后勤保障工作。可林彪仍然要等西线铁路修好才动,甚至向中央提出要华北杨成武兵团先包围大同,牵制傅作义的兵力,东北部队才能南下。
8月间,蒋介石在南京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了撤退东北、确保华中,坚持沈阳到10月底,同时制订根据时局变化撤退沈阳的方针。
军情急迫,中央军委的来电更多了,批评也更严厉了。来电指出,你们100万大军的行动怎么能取决于杨成武几万部队的行动呢?傅作义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不会认真出关增援,我军要迅速南下,否则就要贻误战机!
到这时,林彪仍是不听,他呆在哈尔滨南面的双城,坚持要等西线铁路修好后才能行动。9月7日,毛泽东亲自发来了《关于辽沈战役的作战方针》的电令,要东北解放军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在9、10两个月内,歼灭锦州、榆关至唐山一线的敌人。并勉励东北部队,要确立打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在长、沈亡敌倾巢援锦时,争取将卫立煌全军就地歼灭!
毛主席发来了命令,林彪不敢再违抗了,心里不乐意也只好接受。他下令叫六个纵队和三个独立师,向锦州外围进军,仍留六个主力纵队和十四个独立师,在长春、沈阳附近和沈阳以南地区徘徊。9月21日,东北野战军首脑机关离开哈尔滨,先乘火车驰向东伪装前进。晚上10点钟,列车调转火车头,向来路上飞奔,拂晓前经过哈尔滨,开上西满的轨道,加速前进。
次日上午,列车停在一个小站上。中央军委来电报指出平分兵力的部署是不对的,特别是几个主力纵队太靠近沈阳,这样,沈阳之敌就不敢出来增援,会影响第二阶段的作战计划。
林彪看着电报,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又是指责、指责……没完没了!”
罗荣桓听惯他的埋怨,没有吱声。
“政委,”林彪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看的?”
“毛主席和中央高瞻远瞩,”罗荣桓开门见山地说,“他就是要我们迅速拿下锦州,回师歼灭沈阳出来增援之敌!应该把更多的兵力调到锦州前线,让沈阳的敌人能放心出来。”
林彪嘀咕道:“想的不错,但锦州也不是纸糊的,里面有十几万敌人,工事坚固、火力很强。万一一时打不下,葫芦岛的援兵打过来,沈阳之敌再西进,我们就要吃大亏!”
“葫芦岛和锦西的援兵,一定要堵住!”罗荣桓说,“我想叫二纵五师和三纵赶到义县,让四纵迅速南下,抢占塔山和西海口,阻击葫芦岛方向的敌人!”
“好吧!”如果不是刚看了中央的电报,林彪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的。
军车兜了个大圈子,停停走走,两天后才到达彰武车站,停在岔道上。
在彰武期间,林彪说他身体不舒服,搬到一座幽雅的大院里休养,关严了住房的窗户,拉上窗帘,整天呆在黑屋里。罗荣桓负起指挥战役的重担。
林彪在东北经常生病。他的病多半是由天气和旧枪伤引起的。一生病,他的主食几乎都被黄豆代替:煮黄豆、炒黄豆、油炸黄豆,有时装黄豆的袋子就放在桌子上,想起来就往嘴里填一把。
除了黄豆就是吃中药。林彪自己看医书,亲自开药方,秘书或警卫按方抓药,煎好就拿给林彪喝。
服完药的林彪,总是自我感觉良好。来了精神就是站到地图前,一站老半天。
10月2日上午,罗荣桓政委和刘亚楼参谋长正在研究攻城部署,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不一会儿,列车发生剧烈的震动,显然是挂上火车头的撞击声。罗荣桓站起来,望着车窗外面人来人往,很是忙乱,喊来警卫员,问道:
“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警卫员回答。
罗荣桓问:“是不是敌机又来了?”
警卫员说:“没有听见警报。”下车问过后,警卫员说是司令员命令部队准备出发,往北开。
罗荣桓心里纳闷,问参谋长:“去哪?你知道吗?”
刘亚楼摇摇头。
罗政委沉下脸,心里很恼火,不知林彪想搞什么名堂?立即同参谋长赶到林彪的住处。
林彪住在一座砖墙瓦屋的大院里,堂屋里关紧窗户,蒙上窗帘,昏昏暗暗。林彪半身靠着床头躺着,看见罗政委和刘参谋长进来,好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伸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电报,递给罗荣桓。
电报上写着,9月30日,蒋介石飞到北平,为确保锦州,抽调傅作义和其他几个部队,由海上运兵,已经有5个师到达葫芦岛了。
林彪说:“葫芦岛和锦西的敌人,已经增到11个师,锦州不能打了。”
听见林彪又唱起老调,罗荣桓有些激动:“昨天刚打下义县,又提出不打锦州,怎么向中央交代?”
“情况变了嘛!”林彪板着脸说,“我已经向军委建议,还是回去打长春。”
“所以你就下令开倒车?”罗荣桓生气地说。
林彪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罗荣桓忍不住严厉地责问:
“司令员!这样重大的事,应该先和大家商量再作决定啊!”
林彪一向专横惯了,现在大权在手,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听不得逆耳的话。他板下脸,不快地说:
“商量个啥?明摆的事吗。”
罗荣桓坚持不让:“主席和军委三令五申,要我们打锦州,现在又不打,如何交代?不但部队士兵受影响,而且敌人知道我们北撤后东西夹击,还要受损失的!”
林彪不这样看:“敌人害怕我们攻城,正愁我们不撤,怎么还会出击?”
“敌人不是傻瓜,蒋介石看出我们的弱点后,肯定不会失去这个有利的战机的!部队不能安全撤回,你考虑过没有?”
林彪仍固执地说:“放心!蒋介石刚丢了济南,已成了惊弓之鸟,绝不敢出来的!”
罗荣桓见他如此不顾中央的命令,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指着他喊道:
“主席要我们敢打没有打过的大歼灭战,我们可不能‘怕’字当头啊!”
“你说谁‘怕’字当头?”没有人会轻易向林彪发火,而且又说到他的痛处,他也火了,拍着桌子大声责问。
罗荣桓更火了,怒吼道:“战役打响了,锦州的外围据点都扫清了,你一听说葫芦岛和锦州来了增兵,就不敢打下去,这不是怕敌人是什么?”
俗话说老实人不发火,发起火来不得了。罗荣桓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和林彪相处很久,有分歧时总是耐心说服,以团结和维护林彪的威信为重。这次两人大吵,甚至拍了桌子,周围的工作人员不由全惊呆了。
林彪也很少和人对吵,几句话对下来,就哑了口,停了一会儿说道:“反正锦州打不得,敌情变了,中央也会实事求是的。”
罗荣桓也平静了些:“你想过没有?这是违抗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破坏毛主席的战略决策。不打锦州撤回去,就会推迟东北的解放,影响全国解放战争的进程!”
林彪没了词,就问刘亚楼:
“参谋长,你的意见呢?”
“我同意政委的意见,锦州非打不可。”参谋长说。
林彪只好叫秘书到机要室,追回那份不打锦州的电报。
秘书打完电话后报告说,电报已发出去了。林彪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问道:“怎么办?”
“写个检讨,重新表态!”罗荣桓说。林彪没说话,刘亚楼点了点头。
罗荣桓当即又起草了一份电报,主动承担责任,向军委作了检讨,表示坚决按原计划攻打锦州。
罗荣桓把电稿递给林彪,林彪匆匆看了一遍,也不吭声,和参谋长都签了字。罗荣桓写了“加急”二字,立即让秘书拿去发了。
第二天即10月3日,中央军委接连发来了两封电报,严厉批评回去打长春的做法,指出这是一个绝大的错误。分析在塔山一线有两个纵队打援,足以胜任,不用害怕。如果回去打长春,对东北部队和整个战局都非常不利。即使打下长春,也不能取得主动地位,只有打下锦州,才能掌握战局的主动权。
10月4日,毛泽东收到罗荣桓拟稿的检讨电报后,又发来一封长电,表示“甚好,甚慰。”“在此以前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一切不同意见,现在都没有了。”再次分析打长春和打锦州的利害关系,以坚定林彪的信心。毛主席严厉指出:如果不打锦州这一仗,要犯历史上最大的错误。同时要求指挥所搬到靠近锦州前线。
当天夜里,在罗荣桓的不断催促下,指挥所才进到阜新。阜新以南的铁轨都扒了。部队下了车,住在城里。
这时,蒋介石看到义县被我军攻下,10月2日又慌慌张张地飞到沈阳,将沈阳之敌编为防守兵团和攻击兵团,亲自部署廖耀湘兵团西进增援锦州。
到阜新后,罗荣桓觉得距锦州太远,对指挥作战不利。可林彪不愿离开铁路线,他以去年三次攻势都是在双城指挥的为理由,不想再向锦州靠近了。罗荣桓知道他对打锦州还是有顾虑,说道:
“不能再耽误了!我们应马上赶到前线,拿出攻城方案来。”
正在这时,中央军委又来了电报,询问指挥所到了哪里?再次要求指挥所进到锦州附近,还要求马上拿出攻城的作战方案,限定尽速打下锦州。
林彪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不敢再违抗命令,只好叫参谋长刘亚楼准备汽车,连夜赶到锦州西北的马六屯。
第二天下午,参谋长刘亚楼要去看地形。罗荣桓也要去。这把大家难住了。他是一个动过大手术的人,坐一段汽车不要紧,要骑马,还要翻山越岭,他能受得了吗?
“那有什么不得了,700多米的五彩山都翻过去了,400多米的小山,我就不相信翻不过去。”罗荣桓信心十足。
“我们是骑马去,你多少年没有骑马,大夫也不会同意的,等一〇三看了以后,再详细向你汇报可以吗?”作战科长尹健说道。“一〇三”是参谋长刘亚楼的代号。
罗荣桓摇摇头,问大家:“你们说毛主席最近给我们的电报上,要我们接受的教训是什么?”
尹健低头想了想回答说:“一是告诉我们不要平分兵力,一定要集中主力攻击一点,二是批评我们的指挥所没有先于部队到前线。”
罗荣桓赞同地点点头:“现在我们既已到锦州附近,怎么能光靠地图指挥而不亲自去看看地形呢?”他不容辩驳地说,“你去告诉‘一〇三’。就说我已经决定同你们一起去帽儿山。”
尹健把罗荣桓说的一番话向刘亚楼作了汇报,请示怎么办。
“那还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他下了决心,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只好一起去。”刘亚楼说完,就拿起电话向林彪作了报告。林彪说他也要去看看。
东北的10月,虽说还是秋季,却已是凉风飕飕了。好在那天天气很好。
汽车沿公路来到山下二纵司令部驻地——老虎屯。二纵司令员刘震、三纵司令员韩先楚等都在那里等候。大家一面说话,一面等待送来的马。恰好,第九纵队政委李中权乘车路过。他下车后,汇报了九纵最近攻打锦州外围的战斗情况。坐骑很快都牵来了,林彪、罗荣桓一行乘上马,松辔缓行。前面带路的干部不敢走快,怕罗政委吃不消。但罗荣桓神态自如,毫无倦意,一边走,一边同林彪聊天。
登上帽儿山,居高临下,可以看到锦州的城垣。罗荣桓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锦州的环城工事,那儿都是钢骨水泥的子母地堡。正看着,突然飞来三架飞机,又是扔炸弹,又是扫射,来回低空盘旋。山上没有掩蔽部,警卫员催着下山,他好像没有听见。直到把锦州的工事仔细观察了一遍,罗荣桓才最后下了帽儿山。
观察地形回来,指挥部便很快拟定了进攻锦州城的作战方案,决定用5个纵队的16个师、1个炮兵纵队和1个坦克营作为攻城的主力,主要突破口选在北城。
攻城方案获得了中央军委批准。
10月9日,攻城的各部队开始向城郊的敌人大小据点猛攻,激战五天五夜,扫清了敌人城外的大小据点和所有工事,攻城道路被扫清,部队直逼锦州城下。运用攻打义县的经验,各部队采用了近迫作业,挖地道靠近城垣。
前指到达牤牛屯后,得悉有个纵队除延误封锁锦州西郊机场的时机外,最近又发生了战斗中一度丢失阵地而没有及时报告的事件。
林彪得知后大发脾气。刘亚楼也生气地说:“锦州的西郊机场能够使用,东郊机场已不能使用,敌机又正在西郊机场空运,这还要请示吗?应该通报批评!”
罗荣桓听了两人的话,冷静地说:“从这两件事来看,问题确实严重。毛主席的批评和指示,我们应该认真执行,不然就会影响整个锦州作战任务。不过,我们应该去亲自检查一下。”
“一〇一不能离开指挥所,我去吧。”刘亚楼说。
“你那个急性子,会同人家吵起来的。还是我去一趟吧,同时也检查一下他们的准备工作。部队出了差错,也不能光是简单地批评下面,还应该从我们自己身上找找缺点。”
当夜,罗荣桓就带上秘书坐上吉普车,离开前指。路上适遇炮兵进入阵地,汽车拖带的大炮塞满了公路,行进困难,40里的路程几乎跑了一宿。罗荣桓急得直摇头:“早知如此,还不如骑马。”
在这个纵队住了两天一夜,罗荣桓听了汇报,仔细检查了作战方案,找纵队司令员和政委谈了话,表扬了他们的扫清锦州外围战斗中打得不错,又严厉批评了丢失阵地不及时报告和封锁机场耽误两天的错误,要他们作深刻检查。
本来罗荣桓还准备去一下一纵,但总部催他回去,因为战事已日趋激烈。国民党“东进兵团”从10月10日起,便展开了三至五个师的兵力,在大炮、飞机及军舰的炮火掩护下,连日猛犯锦州西南40公里的塔山。由沈阳出动的廖耀湘“西进兵团”也于10月11日至13日先后进占了彰武及新立屯以东一线地区,将东北解放军由通辽经彰武到阜新、义县的后方供应线截断。
听到这个消息,林彪紧锁眉头,看到罗荣桓回来,心情忧郁地说:
“你看,补给线被切断了!”
罗荣桓看完电报,沉着地说:
“廖耀湘不会认真执行蒋介石的命令。他这次是让蒋介石给硬逼出来的。他不走北宁线增援锦州之敌,却跑到西北方占领彰武,不过是虚晃一枪,给蒋介石摆个样子而已。这一点毛主席早就看透了,不用理它。”
大家听了都觉得罗荣桓分析的正确,林彪闭上眼睛一声不吭,按他自己的思路继续琢磨着。
半小时后,作战科长从帽儿山打来电话报告:三纵队已打开突破口,要求把另一个纵队的十师调过来,让这个师从突破口进去,迅速打掉敌人的纵深防御工事。
“太费事了!”林彪不耐烦地命令道,“叫三纵的预备队冲进去!”
参谋长正要传达林彪的命令,罗荣桓叫住了他:“等等!问问二纵的情况如何?”
参谋长问过后回答说:“还没有攻开突破口。”
罗荣桓对林彪说:
“我看还是把十三师调过去的好,只有几里路,很快就能到达。他们打巷战很有经验,可以迅速打乱敌人城内的防御体系。”
林彪不吭声。参谋长望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照政委的意见下命令吧!”林彪一脸严峻地说。十三师火速赶到三纵打开的突破口,立即冲进城里,插向敌人的心脏。他们炸毁一个个地堡和工事,四面八方突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这时,二纵也突破敌人防线,攻进了城里。城南的三纵和九纵,城东的八纵,也先后攻进城里。我军战士将敌人分割成块,一块块围拢来歼掉,进展非常顺利。
塔山阻击战最为惨烈,守塔山的四纵队顽强堵击敌人,阵地失而复得。蒋介石亲自飞到葫芦岛,不断增兵,指挥廖耀湘部队冲锋。敌方是由罗奇率领的号称“赵子龙师”的独立九十五师。罗奇在率连以上军官到前线侦察地形后,下达动员令说:“独立九十五师,至今历经大小数百仗,还没丢过一挺机关枪。明天一战,全靠诸位奋勇向前。身先士卒是独立九十五师官长的传统。率先冲上阵地者官升一级,怯阵后退者杀无赦!”
我军也不敢掉以轻心。罗荣桓对塔山守将用电话下达了政治动员令:“街亭虽小,干系重大。锦州与锦西相距40公里,全靠塔山阵地阻击敌东进兵团。否则,锦州敌军就要跑掉,甚至使我围城部队陷于敌数路夹击中,锦州战役关键在塔山守不守得住,务必使每个干部、党员和全军上下明白,这一任务的重要性。”
参谋长刘亚楼在电话里对各师领导下了死命令:“塔山丢了,你们提着脑袋来见我!”
10月13日拂晓,塔山阵地被炮火覆盖。5时整,敌独立九十五师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开始攻击。罗奇采取波浪式的冲击战术。第一波全端着冲锋枪,戴大盖帽的军官远远跑在队伍的前面,猛烈冲锋。但第一波很快被解放军击溃。第二波发起冲锋时,队形和战术一样,只是武器不同,从军官到士兵人人手里端着一挺轻机枪。他们冲到第一波溃败的地方立即跪在地上,推着尸体当活动掩体,一步一步向进推进。
我十师二十八团一线连队伤亡惨重,二梯队已经投入了战斗,十师师长蔡正国向纵队请求炮火支援。
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激动地答道:“请向二十八团指战员转致敬意,你们一定要坚持到黄昏。我马上命令炮兵支持你们。”
罗奇眼看他的“冲击波”被一次次瓦解,难以夺到阵地,便在黄昏到来时,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只见一群赤身裸体,头缠红布条,身背大刀、端着机枪的敢死队,像海盗般蜂拥而上。
许多阵地被撕开了裂口。在如血的夕阳中,国共双方军队展开了白刃肉搏战。当太阳沉落时,吴克华命令纵队预备队开始反击,同时炮火向敌纵深轰击。塔山阵地又保住了。
城里的敌人兵败如山倒,全乱了套。到15日下午6点钟,我军攻进老城消灭了最后一股抵抗的敌人,胜利结束了攻城战斗。
锦州攻坚战,我军战士只用了31个小时,俘敌东北“剿共”副司令范汉杰以下九万余人。连同攻克外围据点,锦州战役共歼敌13万人。
锦州解放对于辽沈战役的胜利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使我军掌握了战役的主动权,保证了“关门打狗”战略意图的实现。
辽沈战役结束后,野司总部迁至沈阳。罗荣桓在沈阳主持草拟向党中央的作战情况综合报告,报告提及林彪对打锦州曾一度动摇之事。文中委婉地说到,蒋军从华北调五个师海运葫芦岛,“加上锦葫原有之四个师共计九个师,企图由锦西向北驰援锦州,这曾使我们攻击锦州之决心一度发生顾虑。但这一过程共两三小时即确定仍坚持原来之决心不变……”
报告稿刚起草完,正好林彪进屋,罗荣桓将报告稿递给他看后,指着上面引的这几句话,请他过目,并说:
“这一段,写我们在打锦州问题上曾一度有顾虑,很快就纠正了,你看怎么样?”
林彪正因辽沈战役胜利而兴高采烈,看了那段轻描淡写的文字,马上拉长了脸,将稿子往桌上一放,转身走了。
林彪显然不满这段揭短的话,由于罗荣桓的坚持与说服,加上刘亚楼支持,林彪不得不同意签发上报,但心中很是不快。天津解放后,他排挤罗荣桓,邀请聂荣臻到四野当政委。聂荣臻不知其中的缘故,他对林彪说:
“现在战略反攻了,应当由罗荣桓同志当。我参加了军委工作,还兼北平卫戍司令,也不能离开,至于晋察冀的干部由你选。”
此事是一个历史见证,它说明罗荣桓在打不打锦州这个重要问题上同林彪的分歧。也说明了罗荣桓一向的坚持原则。所以毛泽东在《吊罗荣桓同志》诗中特别提到:“长征不是难堪日,战锦方为大问题。斥鷃每闻欺大鸟,昆鸡长笑老鹰非。”毛泽东悲痛逾常地呼唤着:“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可见毛泽东对罗荣桓的信赖。这也因罗荣桓虽功名显赫却甘于淡泊、从不夸耀的品格而至。
在战争年代,包括东北时期,在与林彪合作的诸位将领中,可以说罗荣桓是与他配合最好的一位。和常人一样,他们之间有过矛盾和分歧,但多数是工作中的,并不涉及个人品质方面的问题。当问题出现的时候,罗荣桓作为政治委员,总能从大局出发,不计个人恩怨,尽量维护林彪的威信。他们之间出现大的原则分歧,则是在解放以后,在林彪出于个人目的大肆鼓吹毛泽东开始的。从毛泽东与他们两人的关系看,罗与毛的历史渊源并不比林彪浅,罗对毛泽东的崇敬一点不比林彪低,但罗的原则是实事求是,而林彪则是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