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文抓着毛笔,迟迟不肯下手。那管事的斋仆等的不耐烦,冷笑道:“这位‘公子’,有本事就快些留下大名,没本事便趁早滚蛋,后面还有大拨的人排队呢!”
他瞅黄少文是个村夫,根本就不像是文人书生,态度很傲慢,措辞也极为不客气。
太阳你全家!黄少文心里盛怒,连个小打杂都看不起他,但对方是岳麓书院的人,这时起争执明显对他不利,于是咽下这口气,扔掉毛笔,转身看看身后的那名书生,顿时来了主意。
那书生十八九岁年纪,面皮白皙,虽然一身书生打扮,脸上流露的却是声色犬马之气。他见黄少文盯着自己看,顿时恼道:“你这人不快点去报名,看着我做什么?”
黄少文笑眯眯地道:“这位兄弟,你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正气,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人物,不如就由你先报名吧!”
那书生被黄少文夸的一阵眩晕,先是一愣,转怒为喜,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兄台高赞了,还是兄台你先请吧!”
黄少文推辞道:“兄弟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你长的如此风liu倜傥,我怎么能先你报名,遮挡住你那耀眼的光芒呢?来,快请!”
旁人听到黄少文毫无顾忌地拍人马屁,不由露出讶然的神色和鄙夷的目光。不过,那书生听得欢喜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书生欣喜地握着笔杆子,在砚台里蘸上墨汁,刷刷几笔,姓名籍贯便落成了。黄少文仔细看了下,好不容易辨认出是“潭州周温”四个潦草之极的汉字,不由拍掌赞道:“原来是周兄弟,真是写的一手好字啊,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真是令我大饱眼福、大开眼界,年纪轻轻有如此手笔,难得,难得!”
黄少文胡乱夸奖一通,那叫周温的书生虽然露出羞赧神色,但仍掩盖不住内心的欢喜,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兄台谬赞了!”
然而,黄少文占着茅坑不拉屎,一旁管事的斋仆和他身后的报名书生终于忍无可忍,纷纷怒道:“喂,我说你到底报不报名?不会写字就立马让开!”
吴能在另一组,急忙逮住时机嚷道:“就是就是,可不知我们的时间安排是多么的紧迫啊!”
惭愧惭愧,让大家久等了,不过既然等了这么久,那也不差一点时间!黄少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瞪了众人一眼,然后才对周温诉苦道:“兄弟,实不相瞒,我的手受伤了,没办法写字,所以想烦请兄弟帮我代写一下。你人长得这么帅,肯定是个热心肠,一定会同意的哦?”
“啊,这……”周温一怔,这人该不会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但话全都让黄少文说了,他还能推辞吗?但见黄少文双眼流露出诚挚的目光,周温长长吐口气,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替黄少文报了名。
黄少文感谢不已,这周温倒十分有趣,看似纨绔子弟的模样,性情却又不像。两人领取了证明条后便退出人群。那证明条上也没什么,只有一个岳麓书院的印章。
出来后,周温一脸狐疑地望着黄少文道:“你当真来考试的?”
首先,黄少文行头不像;其次,一个不会写字的人,哪里是个读书人?他还没蠢到认为黄少文的手真受伤了。
黄少有点委屈道:“你长得这么斯文,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呃,这——”
周温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这跟我斯文有何关联?
黄少文嘿嘿一笑,知道文人的脸皮大多是比较薄的,也懒得去理会。张老爹家里还有一堆木材没劈,他得赶回去。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笑声:“哟,周公子,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雅兴参加书院的勇闯三关考试,这可新鲜了!”
这是一个很贱的声音,周温的脸色骤然不善,黄少文掉头一看,只见三个二十岁左右的书生拿着纸扇款款而来。乍见之下,黄少文不由一窒,这几个人很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周温顾不上黄少文惊世骇俗的推断,冷笑道:“那又怎样,与你们何干?”
“自然是与我们不相干了,只是,周温何时也会放下身份,与一个乡野村夫在一起了?”那三个书生看着黄少文,尽是一脸嘲笑之意。
周温一愣,兀自深吸口气撇嘴不说话。他常日以贵族读书人身份自居,确实很少跟乡野村夫腻在一块。
妈的,农民哪里得罪你们了,老是针对农民,没有农民有你们的今天吗!黄少文心中可就窝火了。
那三人哈哈一笑,并适时地扇了几下扇子。但当那三人中的两个正视黄少文时,顿时四眼一瞪,怔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黄少文同时惊呼:“是你?”
受他们的一惊一乍,黄少文也想起来了。怪不得这几个人这么贱,原来那两人正是前些天在岳麓山上砍柴时,遇到的斯文败类中的两个——郑兄和王兄。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刚上山就碰上了他们!
黄少文暗叫倒霉,还好老师经常教导同学们,遇事要冷静,不能慌张,有危险迅速拨打110。可惜这时代没有警察,官府里的大老爷们还在城里头坐着喝茶呢。黄少文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想起吴能兄对吴有亮兄说过的话,于是微笑着点点头,上前作揖道:“原来是两位仁兄,我们在此再次相遇,真是有缘呀!”
郑兄和王兄瞪着黄少文道:“谁跟你有缘了!”
他们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心里就来气。不明事由的周温讶然地看着双方:黄兄居然认识郑然和王颀!
“他是谁?”来者中,不认识黄少文的那位书生问道。
“他……他不过是张家村的一个乡巴佬罢了!”文人重颜面,那日在山中被一个村夫羞辱,郑然,哦,就是那位郑兄,自然不会把实情抖落出来。
那人长长地哦了一声,不屑地扫着黄少文,从黄少文身上,他找到了许多优越感。黄少文哼了一声,能跟王兄和郑兄狼狈为奸的,断然不是什么好鸟,便也不屑地扫了一眼那人,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立刻揉着眼睛叫道:“嘁,眼睛都脏了!”
说完,又装腔作势地揉了揉,看向其他地方。在场诸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委实没料到黄少文这厮会有这超乎想象的反击举动。噗哧一声,周温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郑然和王颀嘴角抽动,显然憋得很是难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人气的身体哆嗦,脸色通红,指着黄少文说不出话来。放眼整个岳麓书院,有谁敢如此令他韩日美蒙羞?
黄少文轻哼了声,很快恢复了常态。
毕竟和韩日美同仇敌忾,姓王名颀的王兄调整好嘴形,不失风度地扇了下扇子,一脸正气地道:“你这村夫,不仅有胆来岳麓书院,还敢在此放肆,今天必定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想跟我算账?老子没跟你们算账就很不错了!温和无比的黄少文面色一寒,冷笑道:“交待?这倒是奇怪了,我和张老爹没有得罪你们,你们却先出言侮辱,又谁给我一个说法呀!”
张老爹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形同亲人,黄少文绝不容许他人随意贬低张老爹。
“你——”王颀和郑然气极,但事实却让他们无法反驳。
周温可就诧异了,听着里头的意思,似乎黄少文把郑然和王颀得罪了,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日美眼里闪过寒光,哼道:“一张利嘴倒是厉害,不过你非我岳麓书院学生,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