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三郎众人又是东行两日,地势已是进入丘陵地带,这日他们在一座岭下歇息宿夜。这里已近东昌府地界,此时梁山在东边,公孙胜也应北行了,双方已到分手之期。
公孙胜还是要尽快回夔山看望师父的,此番虽然见了二师兄和四师弟,可似乎需要了解的东西更多了。
那四师弟柳如风似乎跟北方的辽、女真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好在他大师兄看来是回山了,正可问个清楚这遍地道家影响的大宋到底是怎么个状况了。现在他的路程还有几百里之遥,虽说半月多之期还是来得及的,但时间也已经不是很松快了。
不过有了沈云和柳如风这一阵言语,劫杀任秉之事暂时被放下了。从公孙胜这方面来说,毕竟他任秉可能与他那曾经是国师的大师兄林灵素的关系未说得清,从雷三爷这方面来说,也确实没想着这样就直接翻脸与任秉甚至任秉后面的势力作对,虽然隐隐觉得这家伙确实该杀。
燕青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执行了,一路还是尽心安排,现在他的伤倒是好多了,只是由于毒性所致,伤口愈合情况不好,右臂还不能正常吃力。
妍儿与沈云的事他也没怎么问,一来没有什么单独一起的时间,另外这丫头很特别,不想说的事恐怕很难让她顺利开口。当然雷三郎要是以“主人”的身份强制她的话……,可是他又不能那样做,这个丫头太认真,万一有事违背什么誓言,弄不好敢出人命。
是日用过饭后,雷三郎约齐武松、燕青等众人,先是对张青说教、勉励了一番,约定不久后就会有人员来支持,让他们还先坚持在北京大名府北部的卧牛镇。
他已经想起来那日十字岭离别时,接纳这母夜叉二人的原因了。当时说道出了官军围剿这等大事,他们夫妇也应该离开速去卧牛镇的时候,那母夜叉孙二娘竟是流露出对这个居住了数年又不得不抛弃的“家”深深的惋惜和留恋。
雷三郎当时就想:知道恋家的人,或许还是有着一些纯洁美好的东西吧。
自此就想着留下这二人,以后不容他等再做酒店、客栈生意。北面总要有联络和聚集物资之地,让他二人开个钱庄抑或是经营个庄园或是可行吧。
远离他可能犯罪的土壤,应该是隔离可能发生毛病的一个好的办法。当然再若贪财就不可说了,人要是既害人又贪财那就没什么可客气的了。
经过这一番告诫,张青自此西北去卧牛镇,以后继续以钱庄为名掩护身份,招徕豪杰,打探消息,做通往北方的眼线不提。
随后众人收拾行装,过岭北下,算是送公孙先生一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雷员外、众兄弟,都请留步吧。”十几日的生死之交,已使众人总有一种不愿分开的感觉,这话公孙胜已经说了几次了。
此刻又到了一处道路岔口,再向前走就要接近大名府管辖范围了,是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分手之际,雷三郎仍觉有话想说,这时代找个明白人也不容易啊。另外他雷员外心想你们师兄弟几个打了半天哑谜,若不是有事,岂可那样费劲。
不论你是做戏给我看也好,还是真的你们就是那样互相牵制防备也好,反正我是要听听你的真心话的。留不住你的师兄、师弟,那是因为没那么深的交情,你一清就不同了。远的不说,就是这十几天的并肩行动的交情也够了。
他仍与公孙胜凑在一起说话,还表现的依依不舍一样。
他用他熟悉的方式握着公孙胜的手述说,殊不知这却是十分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举动,只是他本人并未意识到罢了。“……说实话,雷某虽有总体想法,但于真正付与操作之中却毫无头绪,公孙先生当助我筹划之。”
公孙胜此时已是百感交集,终于又说出心里话语来:“一清深感员外高义,自身思虑虽是不甚成熟,此刻也只好献丑了。”说着他于怀里掏出三个青色锦囊,谦笑着说:“这本是一清自己留着慢慢思虑的,此刻,唉……公孙不才,未想明白之事也只好先与雷员外三个锦囊了,头领观之,或有裨益。”公孙胜面带恭敬的递上来。
雷三郎郑重接过来,欲纳入怀中,略带笑意言道:“是否雷某也该当紧急时刻,掏出以观之?”
公孙胜并无为难之色,“员外说笑了,此不过一清静思时的些许想法,仅作宋头领参考。”
雷三郎就笑,旋即说道:“某家心急,即是如此,你我何不就此说道一番,省得中间许多误会。如果有所认同,尚可以在分开这诸多时日各自尽心做为。”他自身对这锦囊妙计的故弄玄虚,可是没什么好印象。
两个人就当着这几条岔路口,拿出锦囊研看起来。
公孙胜先打开第一个锦囊,只见上面写着:若坚定为道义之事,山上弘扬道化之事当重用混世魔王樊瑞。
公孙胜解释道:“员外可能此次未能见到樊瑞,一清不说此人道法高深。其实他也确实未正式入道,但一清却认为此人在道法应用中极有用处。这倒不是在于它的武术功夫,咱们现今这里高过他的就多了;一清认可的是他那种道法自然的浑然态度。员外所推崇的虽然也是道法,但真说起来,那可真是极为超凡脱俗的想法,没有一定的旧想法破除和新道法接受的本事也是难得做成的。一清与樊瑞头领接触较多,最喜他每每给一清豁然开朗的感觉这点。另一项,他这人还有个好相貌,不是那种俊俏的,而是让人信服的那种,这在道法上是很有讲究的,是讲道、引道、聚道的良才。道法成事也必得众多良才相助,一清所说樊瑞,也可泛指一类人,其实这类人众头领里还有许多。”
雷三郎点头称是,说道:“嗯,这个回山就着手办理。”
雷三郎打开第二个锦囊,上面是:东京之事需照顾的方面众多,只依仗道君亦不成事。
到这个,他都对这公孙胜有点肃然起敬了:他如何知道自己一心要想东京去呢,不过又一想,小乙知道东京之事,公孙胜也必有所考虑,倒也合理。所谓道君,当然指的是当朝皇帝徽宗赵佶了。
只听公孙胜接着说道:“这个里面倒是多从一清大师兄处总结来得多,林灵素师兄曾经可说是极为成功,道君皇帝对他言听计从,那时吾道称为国教一点不为过。由上边影响也带来了无数的道众,一时市井里每几人中就可有一人是道众,无人讲道也都成了信徒。只是只依赖在一根藤上其实是甚无根基,一旦出些差错,则一蹶不振,那些没什么教化的道众,就像入来时急速,离去也是倏然。此去夔山也正可向师兄请教,这里边还未做深的考虑。”
“一清先生真是有心人,这等思虑无怪乎尊师兄都不与你比下去了。”他说的是沈云。公孙胜也未答言,就接着打开第三个锦囊,只见这里边是套着另一个青色的锦囊。
他又把那青色锦囊打开,从里边掏出一个绢纸,笑着说道:“这倒不是一清故弄玄虚,天下大事一清不敢妄言,只得把二师兄的留言放于在此。”
那绢纸上的字,雷三郎还记得:西分北渐东迷南平。
这锦囊正是当时任秉找他北厢军的“胡三爷”提出要合作时展示出来的东西,要是没有沈云、公孙胜这一层的特殊信任,合作是不可想象的;甭说是他们,就是任秉想来也断不会提出那样的想法。如此一来,那丛台擂那里事情后来的发展也不知道又会变化许多样子。
“西分北渐东迷南平,这又却是何意呢?”雷三爷皱着眉问,这次可是真心的了。
“这个一清也不甚明白,但想来是沈云师兄的一种分析。他虽然号称不问道法务实之事,但每每却时有惊人见解。不过他行事就是那天那样,从不会解释的。”公孙胜也是有些为难的说着,忽然又笑了笑,说:“这一点超凡脱俗之处,有时说不得还真与雷员外有相通之处呢!”
雷三郎也笑了,说道:“那只好雷某先收着了,说不定什么关键时候拿出来,一声咒语,太上老君显灵也未可知。”
他俩相视笑了一笑,觉得有趣。雷三郎把锦囊收入怀中,向公孙胜说道:“好了,一清先生赠我道法经世锦囊,雷某人在这里伐树望君恭送,还望一清先生早日归来。”
公孙胜也赶紧严正了神色,他躬身来抱拳道:“有些事情一清也并未了了,只好赖三郎聪明高义一解教之于贫道了。些许胡言,只盼不污员外视听已是慰我心,岂可言它?山高水长,一清就此别过。”
“不负君言,后会有期!”雷三郎神色期盼,语句简洁。
天高地阔,一行人分作两个队伍,相背而行。分手是时犹是思念有加,想必再相见也不会是很远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