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鹏凝视着头顶的法阵,知道再不发动镇王玺就来不及了,当下将镇王玺往半空一抛,接着猛运法力,挥舞不明杖敲击在了上面。
镇王玺登时发出耀眼的金光,如粘在了空间上一般静止在空中,其中的血线也开始快速的蠕动,似乎是想要冲破玉玺的束缚。
而此时沈鹏也并不好受,他只感觉镇王玺如一块填不满的无底洞般疯狂地吞噬着自己的法力,很快便是将自己全身的法力给抽了个精光。虽然他知道镇王玺的吞噬能力惊人,但也没有想到会在一瞬间自己的法力掏空。
然而巨大的吸力依旧是不断从杖端传来,在没有法力填充的情况下竟将自己的手掌紧紧的吸附在杖柄上,掌心顿时传来一阵酥麻,似乎血肉都要为之迸裂开来。
沈鹏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最后运出了自己的精气。
他作出这个举动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所谓精气,聚灵之气也,无论是魔宗术士的”巫师之恙“还是剑士的“剑者之魂”都是由之组成,是修为的根本,其蕴含的能量之大,远非剑气与法力所及。
但是,一旦释放了精气,就是在消耗自己的修为,轻则退段降阶,重则失去修炼的能力,成为一个庸人。
精气一出,王玺又是开始了疯狂的掠夺,精气如江流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向王玺,沈鹏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多年来辛苦修炼的精气一点点被吸去,这是每一个修炼之人都难以接受的现实,他这时才明白五年前同为出云三老的“阎罗身”严正一发动这个东西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镇王玺所需求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感到明显的不支,知道自己纵是耗尽所有的修为恐怕也难以将其发动成功,当下忙是向身后的众武士喝到:“快将精气传给我!”
众武士听后一片骇然,皆是面露犹豫之色,无一人动身。他们皆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是经过了无数个日夜的修炼才达到今天这个地步,现今让他们献出自己的修为简直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
“都犹豫什么!再不传的话我们都得殒命在此!这是命令!”沈鹏看着众人的怯色,恼怒的呵斥道。
众武士一惊,看着沈鹏脸上的惊怒和头顶上方那压抑的法阵,知道情况已经严峻到了极端,这才开始陆陆续续地结出联合之印,一股股碧蓝色的脉流登时脱指而出,汇聚向了沈鹏的后颈。
沈鹏脸色这才是稍微恢复了点血色,但依旧是感到法力入不敷出。
此时镇王玺已经颤动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里面的血丝极速的旋转、冲撞着王玺的壁面,随时都有可能破壁而出,但又迟迟没能破掉。
半空中,戚夜寒凝视着下方的镇王玺,又是看了看游荡在剑刃上的小鲤鱼,轻声唤了一声“去!”便是将剑指向了下方的法阵,小鲤鱼心领神会,欢快地绕剑一圈,往法阵跃了去。
小鲤鱼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紫色的电弧,最后“扑通!”一声坠入法阵中,荡起一圈冒着电弧的涟漪,最后消失在了法阵之中。与此同时,法阵发出一阵晃动,光芒忽然强盛了几倍,并开始弥漫出一股股旖旎的红云,一时间整个法阵如弥罗仙池般缥缈。
接着,戚夜寒又是将左手伸出,秋解之印开始缓缓蠕动,一股翠红沿着印记的纹路自胸口流向手掌,最后在天池中汇集。
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窜红,在红到一种极限的程度后,忽然红芒一闪,将天地都映照得通红,一滴晶莹璀璨的红色液滴随即从戚夜寒掌心析出,宛若血钻般滴落而下,最后扑通一声坠入了法阵中,发出“叮~咚~”一声脆响,声音响彻天际,掩盖了所有嘈杂,一股不安的气息从法池中缓缓溢出。
沈鹏此时正艰难地维持着镇王玺的发动,看到了戚夜寒这番动作,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因为滴入法池中的红色液滴不是他物,正是修灵者赖以生存的本源——“精魄”。如果说沈鹏发动镇王玺所使用的”精气“是修灵者的修为,那”精魄“便是修灵的根基。精气耗用了还能够通过修行来恢复,但精魄用了就是用了,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公平的是,发动精魄所产生的巨额能量远远超过精气。由此可见,戚夜寒已是用出了自己的全力一击,呵,一个剑神的全力一击,足以抗衡一个国家的军队,这样的能量又怎能让沈鹏不慌张,他当下用一种几乎有些颤抖了的声音说道:
“戚夜寒,你这是想与老夫同归于尽啊!”
“能和老先生同赴黄泉是戚某的荣幸,况且还有这么多人作伴!”戚夜寒此时脸色已是变得苍白,看来他的确已是用尽了几乎所有的剑气,去依旧强笑着说道:”你我无冤无仇,如今却在这里决一死战,此所谓天命也。在下殒命在此也无所谓,只是沈老先生晚节不保,倒是让旁人得了好处。“
沈鹏听后一怔,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心事,顿了些许,才是缓缓说道:”老夫为国鞠躬尽瘁五十余载,又岂是为了贪图那点虚名?只要能够光耀先皇的江山,便已足矣。“
戚夜寒听后沉默了下,随后庄重地说道:“好!沈老先生为了信义,戚某为了红颜,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战,就算丢了性命倒也是值得了,接下来这一招是我毕生之技,用完这一招后,我便再也不提剑了。”
他话毕便是将手中的宝剑向法阵的中央一掷,一阵风驰电掣掠过,宝剑直直插入了法池中,法池顿时如狂暴了般闪耀起了股股雷电,弥漫的红云越来越多,围绕着法阵旋转,不时散发出狂风吹向地面,让人睁不开眼。
沈鹏看着天空的异变,对身旁的李冉说道:”老李,看你的了!“
李冉面容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手掌一挥,将手中两个玉珠抛上半空,同时双手结出印式,玉珠泛出强光,凭空相互旋转了起来。
李冉越加地用力,衣衫无风自鼓,眉须乱舞,黑白玉珠也是旋转地越来越迅疾,其后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竟化作了一黑一白两条巨龙!
黑白巨龙作着旋转,巨大身躯散发出黑白交织的浓雾将众人保护在下面,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以此同时,天空中的法池也是酝酿到了极致,漫天的红云如漩涡般旋转着,滚滚雷电在云海中跳动频繁,突然,一道猛兽的低吟声从漩涡中心传出,贯彻天际,就连大地都为之颤抖。
沈鹏面色惊异地听着这道来自远古的吼声,凝视着漩涡的中心,似是猜到了些什么,脸上终于现出了绝望之色。
又是一道吼声发出,这次的声音更加威猛强烈,只吼得众人气血翻涌,五脏欲裂。天空中,风云际会,云海翻腾,一缕久违了的细长白须从中飘出,紧接着便是冒出了一张遍布银鳞的大嘴来,满嘴的尖牙闪烁着紫色的雷电,并且还在不断往外挤出。火红色的眼珠,古纹的龙角,银红色的鳞片,依次露出,组成了一只巨大的龙头来,龙头的鼻孔里喷出一道气浪,周围空气的温度顿时急速上升,炙热的高温让空间都几乎扭曲了。
而下方出云二老所带领的众人,紫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深红色的瞳孔让人望而生畏,巨大的两只龙角布满了紫色闪电。单是这一个龙头就已经比下面的黑白双龙大了庞大,更不要说还隐藏在红云中的身体。
“是真龙!”沈鹏怔怔地看着,面色惨白,绝望地说道:“没希望了!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众术士听沈鹏这么一说,一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忙是四处逃窜,企图逃离法阵的覆盖。他们平时都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但是在这种绝境下竟也显得如此惊慌,狼狈。所谓的强者都是相对的,再厉害的高手在绝对的实力下也只得俯首称臣。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雷声,沈鹏放眼看去,只见几个企图穿越法阵边界的剑士被法阵降下一道紫雷给烧成了灰烬,他眉头紧皱,怒叹道:“戚夜寒,你可真够狠的啊,他们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
戚夜寒哼了一声,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冷声说道:”你们将我逼到这股绝境就不狠了吗,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都不能。“他的脸色极尽苍白,为了酝酿这一招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能量,包括自己的精魄。
巨龙再次低沉的咆哮,眼看就要挣脱法阵的束缚,众人已经能够感觉到巨龙身上传来的高温。
紫袍老者近乎疯狂般的催动着玉玺,双目塌陷,憔悴不已,而玉玺在疯狂的催动下终于是破出了一丝血丝,紧接着其余的血丝便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的从玉玺中狂涌而出,如千万只小蛇向着戚夜寒的方向急速的蔓延,瞬间便是径直的穿过了龙头和法阵,来到了戚夜寒脚下。
戚夜寒望着下面的万千血丝感慨道:”不愧是剑圣遗物,直接无视了蚩离双解阵。“
而巨龙此时也是挣脱了法阵,从红云中挤出了庞大的身躯,摧枯拉朽的袭向了地面,宛如末日降临!
黑袍老者急忙结出手印催动黑白双龙奔向巨龙,大有一番飞蛾扑火的味道。
果然,黑白双龙与巨龙激撞在一起后,稍微的延缓了一下速度,下一秒便是直接将黑白双龙撞回了原形,变回玉珠飞到了黑袍老者手中、
巨龙再也没有阻力的猛砸向地面,而漫天的血网也是将戚夜寒包围在了其中。
紫袍老者奋力的催动着血丝,全然不顾砸下来的巨龙。
终于,在一片石破天惊,地动山摇中,巨龙砸入了地面,顷刻间,世界变得如此简单,只剩下那延绵不绝的灭世之音!
而一片震破山林的呼啸过后,天地又是陷入了一片平静。
空中吹过浓烈的风,吹走了漫天的烟尘,现出一缕缕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线来。半空中,一个人的身体立在半空,双臂微垂,正是戚夜寒。此时他的身体已经被成百上千道血线穿透,血液不断沿着血线滑落而下。若不是那胸口微微起伏喘息的微动,当真如死去了一般。
而就在戚夜寒的下方,沈鹏一行人放在所站立之处,此时已是化作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内不断有热气涌出,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在深渊的尽处,能够看到滚滚流动着的金黄色岩浆——不出差错的话,此时出云二老与众术士的身体恐怕已是融化在了这滚滚岩浆之中。
“戚先生!”忽然,一个老妇声音传来,戚夜寒艰难地转头看去,只见从远方的山路上跑下来了两个女子,其中一年轻女子身着一袭殷红长袍,披散长发,脸色苍白,手中的红绸襁褓中包裹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的身体此时显然相当虚弱,被身旁的老妇搀扶着,却又是几乎是跑着往这边赶来。
戚夜寒看着女子和她手中抱着的那个婴儿,原本已经灰暗的目光忽然亮起了一丝光彩。
“戚先生!公主生了,是个男孩!”老妇搀扶着女子跑到深渊边缘呼喊道,同时看到脚下巨大的深渊吓了一跳,而她身边的女子望向空中遍体鳞伤的戚夜寒,早已是泣不成声。
“夜寒!”女子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激动地哭喊道,整个娇弱的身躯都在颤抖,此时即便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她的模样都会为之心软。
戚夜寒俯瞰着下方的女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神地问道:
“这是我的孩子吗,秋儿?”
“嗯!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女子在下面哽咽道。
戚夜寒嘴角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用尽全力抬起了垂危的手,要去抚摸他自己的孩子,却不知是距离太远了,还是自己糊涂了,怎么也够不着。
“呵,叫声真大,不愧是我戚夜寒的孩子。”戚夜寒收回了手,远看着襁褓中那露出的半个婴儿的小脸,仿佛是看着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一般,艰难地微笑道:“秋儿,辛苦你了!”
“戚先生,快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周妈提醒道。
戚夜寒望着襁褓中的孩子,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期盼的神情,说道:“就叫无夜吧!希望他能够一辈子生活在阳光下,没有忧愁和烦恼。”
“好名字!”周妈连连点头,又是说道:“戚先生,你快下来吧,我马上给你医治!”
戚夜寒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深情地看向了下面的夕夜千秋:
“秋儿,对不起,我想我得先走了。”
“不会的,夜寒!”夕夜千秋哭诉道。
“无夜长大后不要让他习武,就让他平平淡淡的生活吧,让他别再像他父亲这样了。”
“嗯,你要活着,我们一起将孩子养大!”夕夜千秋已是泣不成声。
“嗯,我们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戚夜寒眼中晃过一阵泪光,突然眼皮一重,头渐渐低垂了下来。
“夜寒!”夕夜千秋声嘶力竭地喊道,天地间一片悲凉。
血线开始散去,失去支撑的戚夜寒和镇王玺齐齐往深渊坠落而下。
夕夜千秋眼睁睁地看着戚夜寒从自己的面前落下,忽然一把将婴儿交给老妇,随后纵身一跃,依偎在了戚夜寒怀中,二人双双坠入了这万丈深渊!老妇始料不及,慌忙接住婴儿,而夕夜千秋与戚夜寒已是消失在深渊底部,唯有那涛涛的岩浆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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