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往高处爬吗?马已经受不了啦。”云飞背着行李,一边走一边问。“不用了。”乌兰紧紧背包带。两个人已经将马上的行囊全部取了下来,分开背了。
云飞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马,它们正大口大口地喘气。两个人已经围着山绕了一圈。“我以为还要上去呢,以前看过几本小说,据说高人都住在雪峰上,还有本书说两个高手在珠峰决斗呢。”
“那些人脑子进水了。”乌兰哈哈笑起来,然后扭头看看云飞:“哥,你怎么不喘?这儿海拔快三千了呢。”云飞笑笑说:“我练过龟息大法。”乌兰知道他又在骗人,啐了一口,也不跟他计较了。
走了一会,乌兰吩咐把行李卸下来休息,然后带着云飞爬上一处悬崖:“你看!”云飞放眼望去,远处白雾茫茫隐约可见几座雪峰高耸。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乌兰听他卖弄,说:“大白天的念什么明月,再胡说我把你推下去。往下看啊。”顺手将望远镜递给他。
你不就是明月吗?云飞心知自己又对牛弹琴了,摆摆手拒绝了望远镜,掏出墨镜戴上。
“你干吗?”乌兰不解。
“风大,我戴墨镜防风!”云飞看着悬崖还真担心自己掉下去,干脆趴下来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山下面很远的地方,似乎是个很大的山谷。他调调墨镜仔细看,那里面有草原,居然还有羊在欢跑。“我太阳!世外桃源啊!”云少兴奋得叫起来。
乌兰蹲下来,挠他咯吱窝,还故意蹬了几块小石头滚下悬崖。
云飞有些慌神:“唉唉,别闹啊,我要摔下去可就死无全尸了。”
“哈,你要摔死了,我几个师兄准会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下去?跳下去吗?”
“就是让你看看,走吧。”
云飞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跟着乌兰下了坡,收拾收拾重新上路。
“那些羊子怎么进去的?”
“另外有路啊,多绕几天,别打听路哦,我不会告诉你的,秘密。”
“安醇知道吗?”
“他也不知道,他直接从昆仑出去的,这里是我娘跟我师父交代过的,禁地。”
云飞有点儿奇怪:“那要我来做什么?”
乌兰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我娘说要我下山接你。你好大的面子啊,哼。”
“小样,别吓唬我。我揍你一顿,你就会告诉我路怎么走了了。”“你要是打得过你就来!”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慢慢往山下走。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抓了点雪,就着羊油炒面随便填了点儿肚子。马儿已经拒绝吃那些冰冷的草料了,昨晚马儿就没吃饱,云飞很担心知道昨天自己犯了错误垂头丧气的,一个劲儿责怪自己说什么都不懂根本做不成什么事儿,乌兰安慰说下午就能到了。
没睡好却也不敢再休息,云飞抓起雪把脸擦得通红。乌兰去贴着小马的脸说了半天话。
饿着肚子又出发了。
乌兰说的没有错,下午真的到达了谷底。不过这个下午不是他想象的下午两点,而是七点!
云飞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练过什么内功,他一直强撑着,为了照顾乌兰他背上了大部分的行李,而且一直透支着体力才勉强跟得上乌兰的步伐。
当他看见吴三带着几个人骑马飞奔而来,乌兰丢下行李笑呵呵地跳上前去的时候,他就在吴三诧异的眼神中瘫倒了下去。背包带散开了,被褥和行李哗啦啦散开,把他埋了进去。
我是个菜鸟!丢人!云少昏迷之前痛骂了一句。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是云飞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乌兰掐人中把云飞掐醒,扶他坐起来,喂他喝汤。云少喝了两口,咋吧咋吧嘴巴:“我睡了几天了。”
乌兰凑近他耳朵:“小声点儿,我师兄他们在外面呢。你睡了一夜了呢,外面天都亮了。我怕你饿了,喊你起来吃点东西。别出声儿,他们听见了,你就惨了。”云飞点点头。
有个童稚的声音在外面喊:“丁姨,丁姨,我爷爷找你。”乌兰图雅,也就是丁雨滟听见了,把汤碗放在矮几上跳了门帘出去了。
云飞躺了一会儿,觉得体力恢复的不错,只是还有些腰酸背痛,闻闻身上还有些药酒味儿,几个关节部位肌肉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估计昨晚被她几个师兄狠狠地蹂躏过。他慢慢爬起来看看四周。他是睡在一个大毡房里面,角落了堆着高高的被褥,墙上挂着羊毛织就的壁毯,中间一个胡须飘扬的成吉思汗像;再看看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白褂子,估计是当睡衣穿的。
他睡在一个小矮炕上,前面的一张胡杨木的茶几上盛着一小碗汤,一把小银汤匙还在几上晃晃悠悠。云飞坐起来拿起汤匙,舀汤喝。
嘿,这小蘑菇真鲜,这黑木耳真嫩,这羊肉真肥。云飞三口两口把汤喝了,也不管汤匙碰着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把汤底吃了个一干二净,舌头把汤碗舔干净。他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门帘挑开条细缝往外看。
天已经大亮,阳光穿过雪峰射到谷中,泛着七彩的光环。云飞伸手遮住阳光。
门外是个草坡,三月底的草坡已经有了鹅黄色。草坡下面站着几个人,旁边还有个小孩在玩耍。逆着阳光看不清楚,云飞换个角度,抹了把脸眯着眼睛往下瞧。
丁雨滟穿了件葱绿色的棉袍,手上正捏着云飞的墨镜把玩,跟面前的几个穿赭黄色蒙古长袍的老人说话。旁边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看动作在打羊骨子(羊髌骨)玩,偶尔抱着丁雨滟的腿央求什么。
丁雨滟说着话,一边比划着什么,呵呵笑了起来。
八成是在笑话我呢,云飞心想。他看见丁雨滟朝这里瞄了一眼,估计她要回来了,赶紧又回去躺好。
一会儿,丁雨滟进来了,手里捧着他的衣服:“喏,衣服干了穿上吧,内衣湿透了,洗了没干,就穿身上那套吧。”云飞爬起来飞快地穿衣服,问她:“你们说什么呢?”
丁雨滟说:“我师兄说,那个云飞怎么那么差劲,像条癞皮狗似的说趴下就趴下了,算了不揍他了,真没意思。”说完自己笑了。
云飞没敢搭腔,摸摸鼻子:“你娘怎么认识你师兄几个的?”
“他们啊,其实是被我那个挂名师父赶下昆仑山的,说他们不争气什么的。师兄几个就在天山上放羊。然后,我娘亲的飞船出了事回不去了,就在沙漠里流浪,无意之中发现这个地方,又碰见这几个师兄,抢地盘打了起来,师兄们输了想跑,被我娘留住了。”
“这么简单?不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听说我娘当时弄了一大笔钱,花差花差就搞定了。其实,我师兄几个也不是什么好人,来这里之前做了些案子,不敢随便出去。”
闹了半天,是黑风寨!不过,云飞自己也不太干净,走私哦,娜迦要真查起来也够云飞喝一壶了。
“那个,今天怎么安排的?”丁雨滟不笑了,坐下来,帮他整理衣领:“我娘要见你。”
“不是想替安醇报仇吧。听你刚才一说,这地方跟昆仑山其实没多大关系,那找我来做什么?”云飞看看丁雨滟,“不是做女婿吧?我可没那打算。”
“瞧你美的,我是你妹妹,可不想跟嫂嫂抢位置。”丁雨滟笑着敲他一个暴栗,“我真不知道,可能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才不是坏事,否则不会要我去接你。我娘那脾气,要杀人都安排在外面杀的。我听师兄说,等下有人带你进内谷。你自己小心不要说错话了,我娘很少让外人进内谷的。”
“什么内谷?吴三神叨叨的,你娘也神叨叨的,你呢说话神神秘秘的。”
“你进去就知道了。”丁雨滟平静地替他折好领子,给他拿了双带钉掌的靴子:“人要有精神,走路要有气势,知道吗?我娘以前可是军人。”然后替他把墨镜戴好。
云飞听得莫名其妙,——这是要上刑场枪毙我怎么滴,是不是还得考虑下喊什么口号。
出了蒙古包,两个人下了山坡。吴三和另一个老人肃穆地站在那里。丁雨滟悄悄说:“那个你不认识的,叫那托,蒙古人,我最厉害的一个师兄。”
云飞也不知道蒙古人见长辈该怎么行李,只好走了过去简单打个招呼。他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蹲在地上跟小女孩说话:“叫什么名字?”“乌云其其格,智慧之花。”丁雨滟替她说。
云飞把小女孩抱起来亲她的脸,小女孩咯咯笑起来:“叔叔,你没刮胡子啊。”云飞摸摸下巴,有些不好意思。
远处,土路上慢慢走来了一队骑兵,一共六名排成三角队形,骝色马的头部和胸部、马蹄都包了层铁甲,六名骑士身穿黝黑的丝织物,将身体裹得紧紧的,手上没有武器。
走近了,云飞注意到头名骑士的双腕并不是黑色的,亮银色有些臃肿似乎裹了什么东西。他眼睛紧紧地眯了起来,墨镜将腕部放大了一些,似乎那里面有些液体在流动,令他想起黑面甲的手腕。丁雨滟的母亲还真有本事,让一个人类骑兵携带近战光刃?真是奢侈啊。
领头的骑士是个女的,看不出年纪,她戴着一个面罩,将眼睛以下遮得严严实实,头发也被头巾紧紧地包着,一双丹凤眼。
丁雨滟把重钉了马掌的乌梅牵出来交给云飞,云飞放下小女孩,看了看,说:“还是乌梅的颜色纯正啊。”
首领笑了,说话声音清脆悦耳:“听说你骑驴的水平要高些,不如换个毛驴来稳当些?”
云飞说:“有些技能,其实两三天就可以掌握的。”
“真的吗?那我们比赛一下。”
云飞上马:“好!我笨,先走一步。”然后朝着骑士们过来的方向先冲了出去!骑士们紧紧追上,草原上响起隆隆的响声,扬起阵阵风尘。
吴三笑了:“这孩子,贼性不改啊,每次都抢先机。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蒙古老人怒喝一下:“这小子是个混蛋!走了!回家喝茶!”
云飞紧紧攥住缰绳,透过墨镜看着后面,等首领快要靠近的时候故意左右摇摆,挡住她不让她擦身而过,或者猛然出招击打马头。那些卫士也不敢超过首领去阻截云飞。
云飞知道首领不肯伤害乌梅,自己则放心大胆地击打她的坐骑。坐骑虽然有护甲,但是眼睛却没有遮住。云飞一边前冲,一边仗着墨镜的优势,每击必中要害,骝色马挨了几下,人立起来嘶鸣,首领拼命勒住。云飞哈哈大笑着奔向前去。
一声口哨响起,乌梅也人立起来嘶鸣,云飞控制不住一跟头栽下去。几个骑士奔到跟前,轰然笑起来。
首领骑马过来,喝了声:“扶他上马!”
云飞拍拍灰土,推开前来帮忙的骑士,自己上马,“呸”地吐了口痰:“你作弊!”首领笑笑:“你还真有理啊,要不要再比试一下?这次我先跑,怎么样?”
云飞嘿嘿笑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算平局好了。”然后跟她并行。其实,他刚才摔得不轻,还好身体结实,一般人早就骨折了,这乌梅明显听她使唤,云飞哪敢再比试。
一会儿,队伍绕进了一个峡谷,峡谷里面有一条小溪已经解冻,汩汩的溪水往峡谷外流去。峡谷两侧的坡上,稀稀疏疏地仗着一些胡柳和不知名的灌木丛。
在一个青石板的小道前,首领以外的骑士们下了马。“你们带他慢慢来!”首领骑马奔了上去。
云飞下了马,两个骑士带着他往上走。三个人蹬着马靴,咵咵咵地迈着很整齐的步伐。
山坡上是个青砖砌成的小庭院,不大。两个骑士兼卫兵守在了门口。
云飞推开院门,里面有个石桌,桌上有一壶茶两个瓷杯,旁边有几个石凳。刚才的首领坐在那里,换了身棉袍,原来她就是丁雨滟的娘。
云飞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该怎么拜见长辈,我不懂这里的规矩。”
“不用什么礼节,喊我姨就好。过来坐吧。茶要凉了。”倒了两杯茶,示意他过来坐。
云飞坐下,喝了口热茶,看看丁姨:“姨,刚才对不起了。”
“对不起我的事情多了,比如说那些稀有金属,你给我的价格可是比给娜迦的高了不少,我也是最近才发现。”
“什么?”云飞吓了一跳。
丁姨看了看他,把头巾摘掉了,露出一头琥珀色的长发,然后把眼睛上的贴膜取掉了,露出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云飞,手举起来指甲变得细长。
她是个娜迦!跟Sara一样的娜迦王族血统!
云飞呆住了,他明白了丁雨滟跟他说的话,他明白了她娘亲为什么了解娜迦的很多事情。
丁姨笑了,说:“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这小脸都变白了。当初搞走私的时候怎么胆子就不小呢。”
云飞回过神来:“丁姨,你买那些金属,不是想豢养私兵打算造反吧。我跟娜迦那点儿事,您是知道的。现在找我来,是逼我胁从呢还是杀人灭口啊。”说着,端茶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丁姨,您这茶真难喝。”
丁姨笑了:“难怪雨滟那丫头说你真逗。怎么,我这便宜茶不好喝啊。你们哥俩够黑的啊,开价那么高,我买茶叶的钱都被你们骗走了。好了,说正事,我就找你问问,最近怎么不做生意了,我这儿还缺点材料。放心好了,我是想修补一下飞船,我老了想回家去。”
云飞凝视着丁姨的脸庞。丁姨看起来仿佛三十多岁,脸上的肌肉却已经松弛了很多,想想先前倒卖的几船金属,确实也成不了气候。他相信了她的话。
“丁雨滟怎么办?还有你为什么不联系母星?修理一个通讯器材应该更容易些。”
丁姨眯了一下眼睛,端着碗喝口茶,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不说清楚你是不会答应帮忙的。我是娜迦,但是跟你认识的Cinderella没有血缘关系,其实Cinderella并不是王室的成员,我也认识她所以她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你感兴趣自己去问。我们家族并不是这颗星球的,我的曾祖父辈就离开了地球,呃,这里面涉及到我们跟土瓜星系的盟约,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
云飞听得头大,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讲,他有点儿火了:“您跟我讲童话故事得了,小红帽啊,大灰狼啊,这个肯定不是秘密,我可以知道。”
丁姨呵呵笑了:“你看你看,年轻人就是没耐性。好吧,我就简单说,有些事情我做砸了,所以我只好偷偷摸摸地回去。这里叫做深痕谷,意思就是我跟母星有些裂痕不好沟通,所以我只好溜回去了。我有封信你帮我转交给方圆,他会想办法把雨滟带回去,这之前雨滟你就帮我照看一下。明白不?”
云飞摇头。丁姨就算跟方方做生意打过交道,跟方圆有什么关系?这娘们纯粹是想托辞要他照看丁雨滟,那个姑娘脾气火爆得狠这哪管得住。
“你不愿意?”丁姨开始加码,“我要的材料不多,真的。这样吧,我的积蓄都给你,这个牧场也留给你。”
“问题不在这儿,丁姨。”云飞很诚恳地说,“我现在不做这行了。如果你真的跟娜迦没有冲突的话,我可以找找Cinderella,她手上还有些材料应该没有用掉。”
Cinderella?丁姨很犹豫。
“这是唯一的机会。”云飞很坚决地说。
老人还是拿不定主意:“你不知道,有些事情……”
云飞站起身:“我要走了。”
“不!你等等。”丁姨站起来,“好吧,明天你就帮我联系Cinderella,我可以解除屏蔽一小时时间,你联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