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楚家母女来到堂屋,采莲环视一圈,只见堂中摆设都比自己家的要强,俨然一副殷实富户的光景。
见采莲的眼光掠过堂上的那些家具,楚母骄矜地道:“这些家具,你看了,也好回去细细说给你娘听,省得她将来到了我们家,耀花了她的眼睛。”
采莲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楚母的眼睛。
那双微微狭长的三角眼中,满是不屑与厌恶。
楚钊何等的儒雅大方,可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为何如此尖酸刻薄?
见采莲瞪视着自己,久久不语,楚母心头更怒,冷笑道:“你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还没过门,就害的我儿子坐了大牢,以后,我们家多半要毁在你手里了!“
采莲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楚梅不禁张口结舌:“江姐姐!你——”
出了楚家大门,望了望头顶那湛蓝湛蓝的天空,采莲大声道:“楚钊!我一定不能就这样嫁给你!”
回到家中,天色早已过了晌午,陈氏把饭菜用碗扣在碟子里,忧心忡忡地等候着女儿的归来。
正在心焦之际,只听大门响动,陈氏忙跑到院子里,只见采莲闷闷地走了进来。
见女儿脸色郁郁,陈氏心里一颤,忙问:“怎样了?钊儿他——”
采莲走近碗橱,取出一个白瓷碗,到水缸里舀了一碗水仰起脖子喝光了,喘了口气,方道:“娘!楚钊没事,不日就要放回来了!”
“那你怎么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采莲凝视着母亲,自从父亲走后,她的头发几个月功夫就花白了,原本白净端丽的脸上也平添了许多皱纹,想起她这十几年的辛苦操劳,心中更加酸楚。
要怪,就怪老天不公,没能赐给父母一个男孩,家中若有了兄弟,谁还敢瞧不起,楚母又怎么会有机会如此侮辱自己的母亲!
日后同楚钊成了亲,母亲势必要跟过去,那时候,在别人的屋檐下,母亲定是****瞧楚母的脸色!
不!决不能让母亲去过这样的日子!自己是穿来的女子,理所应当用现代人的方式来赚钱养活母亲,赚很多很多的钱,让楚家再也无法瞧不起自己母女,再也无法欺负自己母女。
“莲儿!你究竟在想什么?”陈氏奇道。
“娘!咱们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三百多两银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采莲沉吟道:“我在想,用这些银子做什么生意好!”
“做生意?你一个女孩儿家,上次去板桥镇卖花露,就引起了人们许多非议,怎么如今还要做生意?”
“娘!我们孤儿寡母,不做生意,日后依靠谁?”
“儿!你以后还有丈夫可以依靠,楚家的家境也不错——”
母亲一提楚家,采莲更是气往上冲:“娘!别说了!我就是要赚下大笔银子,买下大宅子,把楚钊给招郎入舍!”
“你这孩子,莫不是疯了?楚钊是长子,他父母怎会和他分开住!”
采莲嘿嘿一笑:“那就让他父母也一起搬过来好了!总之,我一定要赚钱买大宅子,不然我不会跟楚钊成婚!”
第二天,楚钊来敲采莲家的门。
采莲默默地将他领进堂中,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想是被关押的几天也是受了些苦楚的,心中忍不住一酸。
楚钊凝视着她的脸:“采莲!我听妹子说了,你步行到我家的事情,我娘她——就这个脾气,你不会怪我吧?”
采莲轻轻摇了摇头:“楚郎!你为我被县衙关押,你母亲就算迁怒于我,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她的!”
楚钊抓住她的手,感慨道:“当日我看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善良可不等于任人欺负!“采莲心里冷笑一声,嘴上没说什么。
“采莲!我回去就跟娘说,快点过礼通信,把你娶回来,可好?”
采莲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却又坚定:“楚郎!我现在还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楚钊奇道。
“因为我还有老母,还有妹子尚未成人!”
楚钊笑道:“当日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岳母就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至于妹子,要不了几年也要出嫁,你愁什么?再说你做姐姐不出嫁,妹子也无法出嫁呀!”
采莲正色道:“ 楚郎!我是跟你说认真的,我家资菲薄,不想老母亲日后过去依靠你家过活!”
看着她认真的脸色,楚钊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采莲!我虽不才,将来也不会靠着家里,若两次不中功名,我必然会弃文从商,绝不会做那百无一用的书呆子。”
“我信你!”采莲嫣然一笑:“可是,你赚的钱,再多,也是你楚家的钱!”
“采莲,你这是什么话,你既然嫁给了我,我的自然就是你的,哪里还用得着分得这般清楚!”楚钊一脸惊奇。
采莲见他诚挚的表情,把对他母亲的抨击咽了下去,是的,楚钊是爱她的,自己也不能也舍不得因为有个苛刻的婆婆,就把这个男人拒之门外,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嫁,只是,嫁给他之前,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
见楚钊依旧不解,采莲握住他的手,缓缓道:“楚郎,我对你的心意,就如同你对我的一样!只是,我不能现在就丢下寡母弱妹,随你而去,你等我两年,这两年里,你也可以专心攻书,以博取功名,成不?”
“你——莫非是想像上次那样,到镇上去卖花露?”
采莲笑道:“不一定非要卖花露,我再想想吧!我让采玉去买了你最爱吃的鲤鱼,中午我做给你吃!”
三天后,江家村出了一件爆炸性的新闻。
江老二遗留下来的孤儿寡母,居然要搬到滁州城里过活去了。
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村人顿时议论纷纷,都觉得这孤儿寡母胆大至极,这村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乌山脚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读书做官的,还没有一个有勇气走出这个小天地呢!
据说,江家老夫妇极力反对此事,可是她母女三人执意如此,还说连城里的房子都租好了!张钱家的一脸鄙夷神色,对众人诉说着从郑氏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那采莲的娘一向胆小怕事,怎么这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石头娘忍不住问道。
张钱家的撇了撇嘴:“那姓陈的女人脑子都长在她女儿的脑子上了!此事,就是她家采莲出的主意!我看她们母女到了滁州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倒有一大阵,把她们给撑死!”
“那采莲不是你侄儿媳妇吗?你怎么还这般说她?”人群中一个妇人笑道。
张钱家的哼了一声,她这般胡作非为,我嫂子定然不会要这样的媳妇,你们等着瞧吧!离退亲不远了!“
在众人的一片非议声中,陈氏母女三人收拾着行装。
丁老太来到南屋,看着满屋子的行李,忍不住梗声道:“不用带走着许多东西,留下一些,万一城里住着不舒服,就回来——”
陈氏也用手背揩着眼泪,心里酸楚异常,可是,在她内心深处,早已把采莲当成了儿子,夫死从子,何况,她深知采莲是个比儿子还要稳重老成的女儿,跟了她去,断不会出大差错。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采莲走出院子,来到村口的禾场上,望着连绵起伏的乌山,心中感慨良久。
这次搬去滁州,是她苦苦思索了几天的结果,未来如何,虽然不敢预测,但是,随便做点小生意,哪怕就是把花露和地皮菜贩到城里去卖,再加上家中的几十亩田地已经租给了别人,每年收的田租也够自己母女三人吃饭了。
拿家中积蓄的三百两银子,总能找到合适的生意可做。
哎!如果自己不是女儿身,该有多好!因为这个身份的限制,许多生意都不能去做!
不知不觉,天光开始暗淡下来了,夕阳坠落,鸟雀们纷纷飞回巢穴,看着乌山的轮廓在夕阳的反光下瑰丽如画,采莲心中生出些许不舍,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刚到大门口,就见一个人正在敲门,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三叔。
采莲不禁叫道:“三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老三见了侄女,怔了一怔:“采莲!这么晚了,姑娘家可别在外面乱跑!”
采莲知道三叔是被采星的事情弄得心有余悸,便抿嘴一笑,有心问问他在江南周家可找到周信,却终究无法启齿。
侄叔两进了院子,此刻郑氏正拎着一个猪食桶在猪圈边喂猪,见江老三回来了,忙一把将猪食桶扔到地上,急步走了过来:“老三呀!你可回来了!”
周氏此时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听到郑氏的声音,也顾不上做晚饭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夫君!夫君!我家里情况到底如何?“
江老三站定了,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道:“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周信那滑头小子,活得好好的呢!哪里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