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郑氏煞费苦心将那篮子小河蚌换回来之后,一颗心直欢喜得砰砰乱跳。
回到厨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也顾不得河蚌身上的脏污,将整篮子的河蚌尽数倾倒在饭桌上,操起一把菜刀,就开始剥蚌壳。
剥了一个,没发现珍珠,便又急急地拿起下一个剥开,一直剥到最后一个巴掌大小的河蚌,还是没发现珍珠的影子。
郑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偷听来的话言犹在耳,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又拿起桌上的那堆河蚌肉,一个一个撕开来仔细查看,还是没见到一颗珍珠。
沮丧和失望袭上心头,想起方才还给弟媳的那四颗珍珠,郑氏的心简直痛得厉害,她无力地瘫坐在板凳上,半天反应不过来。
采月见母亲进了厨房迟迟不出来,心中好奇,就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去。
见到饭桌上一堆肮脏的蚌壳和蚌肉,母亲目瞪口呆坐在板凳上,采月不由得惊呆了,上前一把抱住母亲,失声叫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郑氏这才缓过了气,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采月的脑袋瓜却比母亲灵光许多,听了母亲的话,眼珠稍微转了急转,就将真相猜了个十之八九,她恨恨地道:“娘!您太糊涂了,这事儿,定是爷爷奶奶告诉了采莲,她才想了这个法子把珍珠赚回去呢!”
一言惊醒了郑氏,这才真正醒悟过来,不由得连连顿足,咬牙切齿地道:“坏蹄子!老天爷怎么不用雷把她给劈死啊!那四颗珍珠,我可是留着给你们姐妹做嫁妆的啊!”
越想越是怒不可遏,郑氏刷地站起身:“我去找她母女几个算账去!”
“娘!可别——”采月急了,一把扯住母亲的衣袖,心想,娘是气糊涂了,这可不成!
郑氏见女儿拉住她,一怔之下,也反应了过来,知道此事是万万不能找的,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想到此处,不由长叹了一声,将一腔邪火冲着女儿发起来:“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若有采莲一半儿聪明,也能想个法子替娘把珍珠给弄回来!”
采月素来知道老娘的脾气,这个出气筒是当定了,逃也逃不掉,只好低了头,默不作声地收拾饭桌上那对破碎的蚌壳蚌肉。
再说南屋那边,陈氏得了四颗珍珠只好,喜滋滋叫两个女儿来看,采莲和采玉围在陈氏的梳妆台前,看见青瓷碗里,四颗散发着幽幽光泽的珍珠,都是欢喜无限。
“娘!你头上的银簪子都褪了色了,干脆,拿这珍珠,去镶一副珠钗吧!”采莲建议道。
“娘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戴什么金钗啊!再说珍珠虽然是现成的,可金子却还是要钱买!这珍珠,娘想好了,镶两幅耳坠,你们姐妹一人一副,留做出阁的嫁妆!”
“娘!不用愁金子的事情,我和姐姐这几日辛苦些,多卖些金银花露,就可以赚到金子,也足够给您买一只金钗的了!”采玉道。
“是啊娘!咱们村里,石头娘有了金钗,翠花娘也有,三婶子也有,我们姐妹今儿,也非让你戴上金钗不可!”
陈氏看着两个女儿,心里暖融融的。
第二天清晨,采莲又带着妹妹,拎着一篮子自制的金银花露,翻过了乌山。
到了板桥镇,太阳也没升起多少,依旧是李记胭脂铺前,依旧是将花露摆放在石阶上,采莲安静地站在石阶前,等候买主,采玉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时地东张西望。
“妹子!你在望什么呀?”
“姐!我在想,怎么还没有人来买我们的花露呢?”采玉支吾道。
采莲微微一笑:“放心吧!今天的花露定然不愁卖!不是有楚公子和那个少妇为咱们宣传吗!”
“那楚公子——真的会带他的同窗来买花露吗?男人家心粗,许是说过了就忘,也说不定的!”
采莲摇了摇头,笃定地答:“那楚公子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他说来,一定会来的!”
姐妹俩正闲谈间,就见一个少女急急地向石阶走来。
这少女月白衫子,蓝布裙子,头上挽着双环髻,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打扮,见到石阶上摆放的瓷瓶,她急忙问“请问姑娘,你们这卖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卖的是金银花露,敢问姑娘要买什么?”采玉忙答。
那丫头大喜笑道:“我找的正是这个金银花露,我家奶奶昨儿听我们叫的舅奶奶说的,这花露用了是极好的,就派我来买两瓶!”
说着,便从腰间钱袋子里取出四两银子,对采莲道“若是没涨价的话,应是二两银子一瓶吧?”
采莲点了点头:“正是!”
那丫头将银子递给采莲,拿了两瓶花露转身去了,采玉便笑道:“姐姐!你那个宣传,还真的有用呢!”
看着石阶上剩下的十来瓶金银花露,采莲想,到底有没有用,要看楚钊那边如何了!
此时,李记胭脂铺的对面,来了个挎着篮子卖麻油馓子的妇人,一边将篮子里的麻油馓子放在架子车上,一边叫卖:“麻油馓子来!麻油馓子来!”
一阵风吹来,麻油馓子的香味直钻进鼻孔里,采玉闻见了,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采莲见妹妹如此,心中疼惜,便笑道:“你给我好好看摊儿,我去买把馓子吃!”
采玉笑道:“姐!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采莲笑瞪了妹妹一眼,自去对面买馓子。
她摸出六文钱,买了三斤馓子,分成三包,预计自己姐妹吃一包,其余两包带给父母和祖父母,三包馓子刚拿进手里,就听背后有人笑道:“姑娘好孝心!这馓子定是要带回去给令堂品尝的吧?”
采莲猛地回头,只见后面站着的,正是楚钊。
她不禁又惊又喜:“楚公子!你——”
楚钊微微一笑,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对面:“瞧!客人我都给你带来了,还不快回来做生意!”
采莲扭头一看,采玉面前,已经围了好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其中有人正拿了瓶子,打开瓶塞细细地闻。
采莲急忙和楚钊一起回到了摊位前,那几个书生一见采莲,便都不由自主直了眼睛,一个身材魁梧的书生不由看了楚钊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怪不得楚钊兄巴巴的带了我们来买花露,果然是好货啊好货!”
楚钊见他腔调不正,明显的话里有话,心中不悦,却也不好露出,只淡淡地道:“王兄一向惧内,此番若不多买几瓶孝敬嫂夫人,只怕晚上又有得搓板跪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大笑起来,那姓王的书生颇为尴尬,便低了头,假装选瓷瓶,不敢再放厥词。
采莲抿着嘴,只低头看众人挑选,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姑娘!这些花露,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采莲抬起头,见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宝蓝绸衫,腰系金带的少年,便点了点头。
那少年便淡淡地道:“既然如此,这些花露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