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照顾的五号病床的病人死了。
在医院,每天都会有许多个生命消逝或者是诞生。病人死了自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奇怪的是五号病床的病人,病况正逐渐好转,根据总医师的估计,大概只需一两天,病人的意识就会清醒起来。结果李医生就因为自己的疏忽挨了总医师好一顿臭骂。
在李医生尚未来得及找出病人过世的原因时,他的第二个病人又莫名其妙地死去了。这个病人的死亡与上一个病人离奇死亡的时间,刚好距离一周,而这一次又是五号病床。
当第三个躺上五号病床的病人,再度毫无征兆地死去之后,李医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来说服病人的家属验尸。不过,这时李医生所崇拜的科学力量,仅仅能告诉他,病人死亡的时间是在星期五晚上十二点左右,一天不少地再度相差一周。而在病人的体内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剥夺他宝贵生命的未知细菌或过度的药物,死亡原因仍是个谜……
就这样,不知名的力量陆续带走七个牺牲者。他们的病情各不相同,施行的手术也不一样,表面上没有任何的联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全都在星期五的晚上十二点前,莫名其妙地死在由李医生照顾的五号病床上!
星期五,是个黑色的日子,这是西方人的传说。但却与这件事情不谋而合,鬼神一说也就这么产生了。闹鬼的风声在医院里传得比什么都快,当医院的护士们辗转地对外描述曾在自己眼前飞过的白影、拉扯她们头发的阵阵阴风之后,她们当然不会忘记告诉那些胆战心惊的听众们,不要去招惹这些神奇未知而又充满恐惧的力量,否则下一个就会是你。
五号病床的帘幕就此被拉上。因为,非但没有护士愿意去照顾五号病床的病人,也没有病人愿意躺上这恐怖的五号病床,连原本躺在隔壁四号病床的病人,都被亲属们迅速转诊到私立医院去了,好借此逃开李医生的照顾。没有病人愿意被安排给李医生,而李医生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前途、事业毁于一旦,全都是因为这个五号病床!
他不甘心,他还是一遍一遍地看着病例,反反复复地检查着尸体。到最后,李医生还是不得不丧气地面对残酷的事实,他承认自己被崇敬万分的科学击倒。找不到原因,也无法释怀,他不愿意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不愿意在每个星期五晚上值班,不愿意接近恐怖的五号病床。因为,李医生非常害怕,他害怕这种他控制不了的力量。
他怕得要死。
这种看不见的强大力量证明了自己的平凡。尽管他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尽管他在心脏手术方面稳坐整个外科部门的第一把交椅;尽管他很可能是总医师的未来接班人。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得不接下星期五晚上的值班。因为,不但是李医生不愿接下星期五晚上的班,整个外科谁都不想接下这个可能见鬼的该死夜班。
这个星期五下午一直在下着雨,李医生透过厚重起雾的玻璃窗,看见一位老妇人打着伞,在外头的空地上安静地烧着纸钱。火在小铁盆里燃起,带着绚烂的颜色跳跃着,丝毫不为凌厉的雨势所阻。他莫名地流下了眼泪。不知道是埋藏在李医生心底深处的那份韧性,还是他自留学所带回的绅士风度使然,李医生莫名地走出他所崇拜的医院,悄悄地走到蹲在地上的老妇人身边。
他认识这老妇人,是医院的清洁工刘妈。刘妈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对他宛然一笑,将手中紧握的金纸交给了李医生。他没有说话,手法生疏地将纸钱投入了那灿烂的火光之中,他想起幼年时光那属于虔诚佛教徒母亲的微笑、寺庙里菩萨的微笑,那微笑与如今呈现在自己眼前刘妈的微笑竟是如此神似,又不禁让李医生想到了自己正面临的神秘力量,他在雨中不顾形象地又哭了起来。
到了晚上八点,外科部门的闲适感被一名才从急诊室转来的心脏病患者所打破。经过总医师与李医生的努力,成功地挽回了这位病人的性命。从抢救室出来,护士们那崇拜的眼神,让李医生觉得荣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可是当他发现唯一剩下的空床是五号病床的时候,那一点骄傲就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定数,都是被一种未知力量安排好了似的。现在,除了那位意识不明、非得在神秘的星期五晚上躺上五号病床的病人之外,谁也不愿意再靠近这恐怖五号病床。
五号病床的帘幕无情地被拉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渐渐接近了午夜十二点。外科部门的人纷纷想出各种理由暂时离开了病房以及值班室,只留下李医生一人独自去面对那即将来访的神秘力量。
躺在五号病床的病人丝毫不紧张,那是因为他的意识尚未清醒,他不知道在他生命前方有怎样的恐怖在等着他。李医生却紧张得直发抖,他怕自己仍然对抗不了这力量,怕这一次它们要的不是病患的生命,而是他的命!但是李医生知道,他怎么躲都没有用,于是他静静地来到五号病床,站在帘幕的后面,看着手腕上价值六位数的手表,秒针无情地向前走去,心底埋怨这手表为什么这么准确。
当分针刻不容缓地踩上午夜十二点整时,病房的门打开了,随之又关上了,五号病床的帘幕开始慢慢地飘动起来,像是有一只手在帘幕后面操纵着,并且逐渐地传出些许声响。流动的空气与莫名的声响,迫使李医生面对事实,那不知名的力量前来勾取五号病床上无辜的病患的生命了。
为着救助病人性命的天职,李医生鼓起所有的勇气,掀开了五号病床的帘幕,并大喊着:“病人是无辜的!既然是我亵渎了你们,就拿我的性命去吧。”
帘幕后头,蹲着一位清洁工人,吃惊地看着李医生。
而李医生也呆滞地看着这位将五号病床维生系统的插头拔下,正打算将打蜡机的插头插上电源的清洁工人刘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