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城外血流成河,却始终不见一具尸体。遵循着鲜血的踪迹寻找,那血液的尽头,正是鹤龙山。
鹤龙山依山傍水,有一涓细流贯穿其中,宽十米,围绕鹤龙山而流。河名为清,千古之间不知流淌了多少度春秋,多少度轮回。清河之所以名为清,自然也因其河清,清河流淌万古从未曾污浊,无论是山洪暴雨,亦或是石流土掩,清流不曾断过,也不曾污浊。清河一直以来都以河水之清而闻名,清而青蓝,清而见底,清而无鱼,自古如是。它早就成为了鹤龙山的一道风景,文人骚客大都于此携友同游,赏群山而观清河,把酒高歌。
可就在那一夜鹤龙山八百血骑返回鹤龙山后,那清河在一夜之间变得污浊了起来。血腥的气息和黑红色的污浊在清河之中一夜形成,清河也在一夜之间变为了黑河。
文人骚客向来是传播消息最迅速最快捷而且最简便的手段和途径,清河污浊这件事在当日下午就已经被从天之内的文人骚客着为诗文在天界之中传颂了起来。
从天人们想到了那鹤龙山上的八百骑士,又想到了这从天城外的遍地血迹和那一夜之间污浊的清河。
他们的心中似乎有所畏惧,他们以为清河的污浊是因为鹤龙山骑士的屠杀和他们疯狂的掠夺。他们畏惧那鹤龙山的骑士,虽然鹤龙山上八百骑士几乎从未在世人面前暴露过行踪,但是他们的名声却已经在天界传开。
那曾经葬身于鹤龙山八百骑士手里的六十一家亡魂,所亡的族地之处,四处都留着鹤龙山人的印记。鹤羽马蹄,龙鳞猿血,共八百零二点印记。他们凭借着那六十一家族人的死亡而成就了鹤龙山骑士的名声,他们的名声家喻户晓,响誉天界。
而这一次,最后一家古族的死亡,也成就了他们血骑的名声。
天界之人皆以为清河的污浊是上天带来的警告,就如同睟天中不断哀嚎的亡灵呼喊一样,清河的污浊一定是因为鹤龙山骑士杀人过多而污浊的,这是上天对鹤龙山的警告,也是上天对鹤龙山的恩赐。
鹤龙山八百血骑的名声从此在天界正是形成,而这却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鹤龙山八百血骑的名声真正扬名于天界是当人们发现那古族遗地的时候。老天帝俊元并没有忘记自己宴会上说过的话,他并没有将那酒后之言随着酒醒而遗忘,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原则。
所以在天界甲子之年的纪念宴会之后,老天帝俊元就派遣了二圣子元兆亲自前去那古族族主的家中相邀协商。那时的元兆还没有一点成为天帝的迹象,他还是一个愣头青,虽然经历了不少的杀伐和战斗,虽然他的境界已然达到了玄仙境,可是他依旧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
是少年就会震惊,面对恐惧,面对死亡。
古族的族地很大,老天帝俊元是绝不会亏待他的功臣的,无论是大功或者小功,只要是在上古之战为天界立下过功劳而未死的天神,他都会按功封赏,而且他所给予的赏赐也绝对要比那些功臣们所想象的要多。
就比如马四曾经不过是一名负责伪装的情报队长,而他在天外之战后居然成为了十二星域之一,与影子军师蜀香地位相同,平起平坐,不用说其他人没有想到,就连马四自己都没有想到过。
而这个古族也是一样,他的族地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阔绰,宽阔的土地,奢华的装饰,元兆无需多想,单单只看这恢弘的楼阁和门饰,就可以想到他曾经的辉煌。
没错,曾经的辉煌。
元兆已经看出了这座府邸的死寂。
这原本偌大的府邸,光鲜亮丽,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倾羡,向往,可是现在,只会让人想逃,逃之夭夭。
空旷的府邸,死气沉沉,越大,就越令人心生恐惧。
风在族地穿过,沙沙作响,在元兆的心里,他仿佛听到了无数的冤魂在哀嚎,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他的空想。可是即便是这样的空想,就让这个身经百战的年轻少年变得畏惧了起来,畏惧,而且颤抖。
少年的元兆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他想逃,可他的脚却偏偏向前迈出,一步一步,走进了那古族的族地之中。
这偌大的族地让少年元兆的背脊都忍不住流下了冷汗,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襟,他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背上。他的浑身都已经湿透,他已经闻到了血腥的气息。经历过那场上古之战的人对鲜血和尸体的气息都格外的敏感。他们见过尸横遍野,也见过血流成河。
即便此刻那些尸体早已回归天地,尽管那些灵魂或许早已散尽,尽管那些血迹早已干涸,可是元兆依然可以感觉得到,感觉的到那些人临死前的哀嚎、无助,和那一种从欢乐的天堂,一瞬间堕入死亡的深渊时的绝望。元兆甚至可以看到那些人的挣扎,愤怒,还有乞求。
可是那些屠戮者是那么的无情,这古族之中大小近万人的性命居然无一幸免,那几乎已经无法称作是混战,而是屠杀,是一种碾压式的屠杀。元兆根本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队伍,可以将一个上古家族的族地血洗一空,人去楼空,尸去财空。
这个家族本来是可以成为天界的脊梁,就在今天,就在此刻,就在此时,元兆的手中还拿着老天帝俊元亲手发布的敕令。可是这一切都已成空。
杀人者是谁?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元兆的心头。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问题,才让元兆有决心也有毅力在这古族之地内走下去,这古族之中阴风阵阵,即便是元兆,即便是曾经经历过上古之战的元兆,也不由得心有余悸。
好在这种惊恐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已经得到了结论。
他已经看到了鹤龙山八百血骑留下的印记,鹤羽马蹄,龙鳞猿血。
这是鹤龙山两位首领的坐骑和两个另外两个神兽坐骑的印记,这俨然成为了鹤龙山八百血骑的标记,也是鹤龙山的中坚力量,八百血骑,大小首领,还有两头神兽。
元兆自然听说过鹤龙山八百骑的名声,六十一桩灭门惨案历历在目,每一桩血案的背后都是这四种印记,鹤羽马蹄,龙鳞猿血。每一桩血案的背后都是惨无人道的屠杀和灭门。这件事情已经在天界传开,天帝已经知道,而元兆自然也已经知道。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鹤龙山八百血骑的毒手居然会触碰到天界的古族之中。元兆也不清楚究竟为什么鹤龙山的八百血骑会踏入这片古族平静的土地上。但是有一点他知道的是,天界天帝的威严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可以触碰,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可以挑衅。
老天帝俊元自然十分欣赏元兆的这份决心和态度,于是他将讨伐鹤龙山的这件事情交给了元兆。
就连老天帝俊元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元兆所做的。
就在他将这件事情吩咐下去之后不过三个月,天界之中兀自出现了一个姓沙的家族,一夜之间扫平了鹤龙山八百血骑,无论是鹤龙山大小首领桑鹏和陈豪,包括他们二人座下的龙血马和白云鹤,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死了,他们只知道在沙家踏入鹤龙山的一夜之后,鹤龙山上人迹无踪,无论是鹤龙山那曾经的八百血骑和那两个首领,还是他们座下的那八百零二头坐骑,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不过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的是,每当再有文人骚客来到清河之时,他们都会对这清河都有一个共同的印象,清河的水更深了,清河的水也更加污浊了。甚至更有的人会说,他们曾经在清河之中看到了白云鹤的断翅,和龙血马的残足。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一夜之间,也就是短短的一夜之间,鹤龙山八百血骑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过眼烟云,他们的名声在一夜之间骤起,天界六十二族二十五万三千九百七十九人的性命,成就了他们,也成就了鹤龙山八百血骑的威名。
可也就是他们,也就是鹤龙山八百血骑,成就了沙家的名声。
十名壮士,一人轻伤,就将鹤龙山八百血骑,一千零四条性命在一夜之间铲除,那是什么样的威力和实力。
老天帝俊元也曾想过问询元兆,这件事情是否是因他而起,这个沙家是否是元兆所派去讨伐鹤龙山的组织,可是天界刚刚回归宁静,要老天帝俊元所要去处理的事情太多,既然鹤龙山已平,那么很快,他就将这件事情忘到脑后了。
这就是沙家的实力,表面上名不见经传,而实际却有着翻云覆雨的实力。
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家族或许都有着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具有着隐藏实力的家族,沙戈为了争夺权位而暗杀沙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高福的闹钟突然冒出了一个奇异而又大胆的想法,他在思考,或许沙平早就已经看出了沙戈的用心,所以他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沙戈的视听,而他就是为了韬光养晦,寻求一个机会而击垮境界远高于自己的沙戈,进而夺取可能属于他的族主之位。
可是这一切终究也没有办法去印证了,沙平自从对昊天说出那四个字之后,便再也不出一言了,他死死的咬着牙,高福甚至可以都可以听到沙平口中牙齿碎裂的声音,他在坚持着,他屏住了最后一口气,只为了等待,等待昊天的同意,等待着昊天的决定。
昊天也在纠结,他平生之中最恨的就是背叛,他平生中最尊重的就是感情,无论是亲情、爱情、亦或是兄弟情,在他心里,他觉得背叛了感情的人就得死,死不足惜,更不要说是兄弟情,这种手足之情更是不可能背叛的。
所以他觉得沙戈该死,死不足惜,万死不辞。
可是这明明是沙平最后的心愿,昊天看得出,沙平迟迟不肯咽气的原因就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决定,他难下决心,一个是自己的信条和原则,一个是自己兄弟死前的最后的一个要求。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昊天没有去想沙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甚至他都没有去想过沙平一心想放沙戈回去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施舍,是为了情义,还是另有其他。
他只知道,他已将沙平当做了兄弟,他只知道,兄弟的最后遗愿他不能不去答应,于是他说道,“我答应你。”
沙平笑了,他终于松了那口气,昊天、小貂和高福确确实实看到了他口中早已被碾碎的牙齿,就在一瞬间,他的身体、骨骼,变得苍老、变得褶皱,化为一缕烟灰,最终回归了天地。
这就是一个少年的最终归宿,无论他纨绔还是心机,不管他正直还是猥亵,他的的确确的死了,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死在了自己家族密器的手上。
“你走吧。”昊天头也不回的对沙戈说道。
“昊天。”小貂吃惊的望着昊天,“你……”
小貂向来了解昊天,他知道昊天绝不会允许放过一个叛徒,对待天罗堂如此,对待王成如此,她本以为此时他对待沙平也应该如此,可是恰恰相反,他选择了放弃,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放弃了曾经遵循的信仰,他选择了放过沙戈。
“我答应了沙平。”昊天平静的看着小貂,眼睛里似乎包含着深意。
小貂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她总觉得昊天话语之中的那个“我”字咬的格外的用力,是愤怒?是怨恨?是不甘?还是另有深意?
小貂不想去想了,也不想去管了,她默默地看着沙戈离去的背影。
转身,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