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心楼内一片安静,子月宫主背对着昊天,坐在圆桌的前面,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犹豫,似愁怨,那表情惹人怜惜,也让人心疼。这样的表情,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心生怜爱,子月宫主那份楚楚可怜的样子,非但没有破坏掉她原本的美感,反而横空增添了几分娇柔和魅惑。
女人本就都喜欢美丽,也都喜欢被人欣赏,可是此刻的子月宫主却似乎是在刻意的闪躲着,闪躲着背后的昊天,以防被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她的样子已然那般魅惑美丽,为什么又要躲闪呢?是因为她怕被昊天看到自己的柔弱?还是另有原因呢?
好在一旁的昊天并没有注意到身前神情异样的子月宫主,他刚刚睡醒,依旧睡眼朦胧,十几年来,他似乎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着,殚精竭虑。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在这样的生活里,他也学会了享受和快乐,可是就在刚刚那一觉过后,他才知道之前所经历的种种是多么的辛苦和艰难。那一觉是那么的舒适和放松,舒适到他都不舍得醒来,舒适到,他开始觉得,那可能是个幻觉,刚刚的一切,包括那舒适,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还在回味,回味着刚刚的一切,回味着那个虚假却又真实的梦境。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眼前子月宫主的异样,即便她那般夺目,那般独特,在和刚刚的舒适想比,都是那样的不值一提。昊天还在迷茫着,直到他看到了小貂,看到小貂还趴在桌上,昊天的心中突然一紧,急忙来到了小貂的面前,眼神似乎也清晰了许多,看到小貂还在熟睡,依稀间还有着均匀起伏的呼吸,他才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天然的警觉,可是这种警觉真的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么?眼前的人是昊天的恩人,也是小貂的主人,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眼前的这个女人,昊天根本就不会认识小貂,甚至,他可能早就死在了平原上,或者逆流中。
他能侥幸活到现在的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小貂,而他可以遇到小貂,则完全是拜眼前这位女子所赐,她可以说是自己的恩人,也可以说是自己和小貂爱情的恩人,在她面前居然会产生天然的戒备之情,昊天在心里,也突然觉得有些歉意。
他长出了一口气,面对着子月宫主那完美而又娇柔的后背,施礼道,“子月宫主,昊天莽撞了。”
子月宫主正在深思之中,她虽然听到了昊天的呢喃声,但她却从没想到过昊天会这么快的苏醒过来,不由得轻呼一声,“怎么会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昊天疑惑得问道。
子月宫主听着昊天声音的起伏,知道他刚刚施礼起身,徐徐得转过了身,看着昊天,脸上挂着那一抹迷人的微笑,继续说道,“没什么,我看你睡得那么沉,没想到你会醒的这么快。”
“嘿嘿,”昊天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睡得那么舒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之前十年来的疲惫,好像因为那一觉的原因都冰消瓦解了。”
“呵呵,这么有效吗?”子月宫主微笑道。
“什么有效?”昊天疑惑得问道。
“我在泠寒宫内见过你们这十年来经历过的种种,也深知你们的不易,所以带着‘月光吟’下界,来帮你们缓解一下心理和身体上的疲惫。”子月宫主微笑的解释道,面对着“月光吟”,她没有丝毫的避讳。
“月光吟。”昊天低声重复着,“原来我当时耳畔响起的歌声,就是您所带来的‘月光吟’啊。”昊天有些兴奋的说道。
“没错。”子月宫主微笑道。
“那她……”昊天看着小貂,似乎有些担心,他心底的那抹戒备迟迟不肯散去,这让他愈发的不安,他已经知道了关于“月光吟”的事情,可是为什么那戒备之心却依旧那么清晰,却依旧让昊天提心吊胆,甚至愈来愈烈。
“她也是这样。”子月宫主微笑道,“只不过我没想过她居然会睡这么久,我原本以为我养的是一只雪狐,谁曾想原来养的是头雪猪。”
“雪猪……啊哈哈哈哈哈哈。”昊天大笑道。子月宫主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和姿态,反而十分的亲近和幽默。他突然想起,小貂也曾经对昊天说过,子月宫主待她就如同姐妹般亲近,丝毫没有主仆之间的架子和威严,起初昊天还有所怀疑,在昊天的心中宫主应该都是高高在上的,即便是亲和,也不会和仆人有着姐妹之间的关系。昊天从小就在明妃的梵明殿内长大,旁人也都说婢女们和明妃犹如姐妹一般,可是那种姐妹之情在昊天的眼里依旧是有着主仆的情愫蕴含其中的。而此时,子月宫主的话却让昊天觉得子月宫主和小貂之间是确确实实真挚而又真实的姐妹之情,不含一丝污秽和杂物,就像月光般皎洁干净。
忽然间,昊天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条毛茸茸的东西堵住了昊天的嘴,而还有一条鞭子在不住地抽打着昊天,而就在这时,一旁趴着的小貂也终于坐了起来,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模糊的说道,“你笑什么啊,吵吵吵,吵死了。”小貂长大了嘴打着哈欠,继续道,“哇,这一觉睡得好……”
忽然,小貂止住了口中的话,她看到了眼前朦胧的身影,纤瘦娇柔,她很熟悉那道身影,她们彼此在一起太久了,即便此时的眼前只是一道虚幻的身影,她也可以知道那人是谁,子月宫主。
“宫,宫主。”小貂愣愣的说道,她完全收起了刚刚的放肆,就连狐尾鞭也在一瞬间收了起来,急忙的站起身来,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着这种感觉,畏惧,可怕,还有一丝本能的反应,是对于危险本能的反应,她是神兽,这种反应从不会错,她也绝对的相信着自己的本能,这是一个神兽绝对的自信。她努力的回想着刚刚所发生过的一切,如果当自己面对着子月宫主有这样的感情的时候,那一定说明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子月宫主生气了,之前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这次,无论她如何回忆,也始终想不起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子月宫主曾经微笑着对自己说“看来,他交给了你不少的东西。”那表情似乎并不是十分的友善,可是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小貂就再也想不出了。渐渐,她连子月宫主的那句话也忘记了,小貂就只记得月光之下,子月宫主徐徐走出,宛如天仙下凡,
“怎么了?”子月宫主体贴的问道,她的声音温柔和善,就像在关心自己的妹妹一般,“是不是没睡好啊?”小貂知道,那语气就和当初在泠寒宫内一样,就在那一瞬间,小貂心中那原本的警觉也瞬间消失无踪,她扑向了子月宫主,扑向了她的怀里,她笑了,子月宫主,也笑了。
“没有,睡得很舒服。”小貂安静的笑道。
“嗯。”子月宫主抚摸着小貂的长发,不住地微笑道,就像安抚着自己的妹妹一般,安稳而且亲近。
“啊,好困啊!”怜心楼上,唐月从楼上走了下来,大声说道,“咦?天还没亮?我就说这肯定不是好酒。这昊天小子肯定在糊弄我呢!”唐月不满得叫道。
“你说谁呢?哪儿有好酒给你喝,你那么能喝,怜心楼刚刚进货的酒都让你喝光了。”昊天不满道。
“咦,昊天小子,你没睡啊,你怎么在这里。”唐月惊诧道,他很少说人坏话,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一次说人坏话,还被人听到了。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水清揉着头,走了下来,“大早……诶?”水清看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气,犹疑着说道,“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水清话音已落,心中却耐不住嘟囔起来,“怎么会还是黑夜,我睡觉的时间绝对不会出现差错的啊。”接着,她看到了怜心楼内那陌生的女子,就连水清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仪态和外貌都极为出众,就算自己历经天界八万年的历史,也不曾见过有一个女子可以和她媲美的,她相信,这个女子的确是独一无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独一无二,才让水清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警惕。“这位是?”
“哦,我是小貂的姐姐,子月,周子月。”子月宫主说道。
“小貂的姐姐?”水清看着子月宫主,心中疑惑大增,她知道小貂是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雪狐,她又怎么会有姐姐呢?
“嗯!她不是我亲姐姐,是和我一同长大的姐姐!”小貂急忙解释道。
“哦。”水清听到了小貂这般说明,心中就已经明了了这个女子的身份,子月宫主,无论如何,水清还是听过她的名字的。
“怎么了,怎么了?”焦尤听到吵闹声,匆忙从楼上下来,穿着身上的黄衣,急忙问道。
“他不给我好酒喝。”唐月指着昊天说道。
“什么?”焦尤一脸疑惑得问道。
“你别听这小子瞎说,”水清瞪了唐月一眼说道,“丫头,你们这儿的天怎么还没亮啊,我们到底睡了多久啊。”
“哦,前辈有所不知。”焦尤对水清解释道,她听到了那一声丫头,心里知道水清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人,毕竟她对小貂也是这般称呼的,“这申字塔的每一层之间都按着不同的速率在旋转着,所以这申字塔十二层中,无论季节和时间都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每一层的时间日夜长短也不会均匀,夜的时间长些短些,都是常有的事情。”焦尤耐心的解释道,“您看,天这不是亮了么?”
焦尤指向窗外,月色渐渐变淡,而阳光也渐渐开始冲破那深夜的黑暗,终于,破晓的曙光射到了申域之中,新的一天,也就真的从这时开始了。
“对了。”子月宫主看到了水清对自己的不善,子月宫主虽然境界高深,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位女子的境界,她知道这个女子绝对不寻常,可是她始终看不透她那面目之下的心,她只觉得这个女人很危险,危险道足以让子月宫主心存退意,“小貂,你们不是还要去蓬莱山么?这次我来本是想带你回去,可是,现在看来,你们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我要是想硬生生的将你拉走,反而倒成了我不近人情,还拆了一对鸳鸯。”子月宫主微笑道,即便她此刻心生警惕,即便她已经心生退意,可是她依然要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那你们就一直在一起吧,我不再勉强你回去了。”
昊天和小貂听到了子月宫主的话,心中都不由得欢呼雀跃了起来,他们知道虽然现在子月宫主是在以姐姐的身份对小貂讲述,实则也是子月宫主在对小貂的告知。昊天终于再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境界的晋升而失去小貂,小貂也再也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担心着子月宫主的出现会将自己带回泠寒宫内,这是她没想到的结果,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她终于可以笑了,放心的笑了。至于那警惕,至于那危险,她早已置之度外,唯一能让她将本能置之度外的,也许就只有这个男人了吧,也许,就只有爱情了吧。
他们笑了,他们也终于放下了心中最沉重的负担,甚至就连昊天,也都觉得一切没有那么难了。
“嘲风,你听到了吗?我再也不用担心了。”昊天在魂海之中咆哮着,声嘶力竭,他的感情无处宣泄,他总不可能在此时此刻放声大笑,放肆的嘶吼着。
他的魂海已经沸腾,罗天簿和地网令都已经被翻腾的魂海所淹没,唯有风鸾斧,他在魂海之中沉浮着,伴随着魂海的波涛,不断地起伏着。
却很沉寂,没有任何的回应,无论昊天怎么样的呼唤,他始终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可是昊天也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种种了,他只有笑,狂笑,仰天狂笑,最终笑出了声音。
“行啦,别傻笑了。”小貂看着狂笑的昊天,心中不由得分外的甜蜜,她出奇的没有抽出狐尾鞭,而是用手掌拍着昊天安慰道,“小心笑死过去。”
“嘿嘿嘿,就是笑死过去也好啊。”昊天笑道。
“别胡说!”小貂生气的拧着昊天的耳朵叫道,“你要敢死,你看我不收拾死你。”
“好了好了,我不敢,我不敢。”昊天告饶道。
所有人都听到了昊天的笑声,所有人也都看到了昊天和小貂之间的甜蜜,他们羡慕,也为他们祝福。
怜心楼的楼梯的转角处,有一双平静的眼睛在注视着楼下的喜悦和幸福,那眼神是那么平静,平静到孤独,而那个人又是那么的冷,冷艳而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