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下,此人乃我亲爱的表弟,贺溪桥是也,就是那个考托福的时候叫我配合他的那个。
我问他怎么不在学校上课,他说班里都没什么人了,一到了高二下学期班里就几乎没什么人了,都回家准备出国留学去了。反正自己也不用参加高考,过几个月就出国留学去了,正好听说姐回来了,就借机****来探望。
嗯,对了,溪桥过一段时间要去美国读大学。原因是受我的传染,一帮亲戚都看我在国外混得凑合事儿,于是把我当榜样,几乎把自己家的孩子全送出国了。自然而然,这让我无形之中结下了很多仇人,很多亲戚家的孩子,都跟我反目成仇,当然几乎都是像杨清那种,死活不想出国读书的人。
我跟溪桥感情特好,因为自从他生下来,我就一直认真履行着我这个做表姐的义务,自然也少不了无数次包庇他犯下的错误。所以每当溪桥犯了错误,我舅妈都朝他喊:“贺溪桥,你有本事犯了事儿之后就别去找你姐!”但是每次他都还给他妈一句:“我就承认我没本事了,我就去找我姐了,怎么着?”然后就到我家蹭吃蹭喝,住上一个星期半个月的才回去。
“姐,听我姑说你跟杨清姐去丽江了,给我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什么也没带。”
“什么也没带?!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太让我伤心了。”
“算了算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回来从英国买东西给你了。”
“姐我太感动了,亲一个。”
“滚,我是女的,不是同性恋,你边儿呆着去。”
“你不能骂我是女的啊,我可是一货真价实的男的!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学校里追我给我写情书的女生多了去了,单单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我是一男的!”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想变成女的你还得先做个手术,就你那点儿小积蓄,别以为我不知道,想变成女的都没资格。”
“所以有时候我才找我姐啊,你不是我姐嘛,当然对我最好了。”
“省省吧你,不过还算你有点儿良心,不枉我包庇纵容你这么多年,没想到这次回来你还变得嘴甜了,你啊还是留着以后哄哄你女朋友吧。”
“对了,姐你怎么自己打车回来啊?没人接你?何煦哥跟周游哥哪儿去了?你不是沦落到没人搭理你的地步了吧?你也太没实力,怎么这么年轻都没人要?早知道我就开车去接你了,尽管我还没拿驾照,不过我相信我是有那个实力的……”
“……”
“啊呀啊呀,姐我错了,你别掐我了我怕疼!”
回家之后我妈一看溪桥来了,于是赶紧从冰箱里掏出各种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往厨房搬。我趁机赶紧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满,说她明显偏袒自己的侄子,估计是仗着跟自己一个姓。我妈很不以为然看了我一眼说,我就偏袒他了,你看不过去?别以为你五十多岁了,就倚老卖老,我不想跟你说话。就这一句话把我噎得没了动静,唉,岁月不饶人呀。
溪桥去厨房帮我妈做饭去了,我自己一个人挺无聊的,就站在饮水机旁边喝水,其实我一觉得无聊的时候就喝水,结果还因祸得福,把皮肤喝得叫挺多人看了还挺羡慕的。
喝水的时候周游打来电话,问我回没回来,我说我现在在家呢。他问我怎么没找他去机场接我,我说我自己打车回来的……话说到一半儿我突然想起来,我问李佳岚什么时候回来。周游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才挺为难地说了一句,李佳岚啊,她昨天回来了。
正说着话呢,有人敲门,溪桥刚把门打开就见何煦站在门口,我见大事不妙,就跟周游说:“啊呀,看来我这边要有事情处理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何煦什么也没说直接就杀进来了,后来我才搞清楚,原来是他从我爸妈那儿得知我今天回来,于是就想打我手机问问我航班的降落时间,然后去机场接我。谁知我一直都没接电话,结果何煦在机场等了一上午,还是没在机场碰见我,最后他给杨清打了一电话,才知道我已经回家了。
我一脸无辜,说:“啊?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这肯定是手机的问题,真的,不怨我……”等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理直气壮那么大声儿了,因为我看见了未接电话有二十多个。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何煦这一上午就打电话玩儿来着……
何煦刚想对我暗下毒手,我妈就从厨房出来了,看见了何煦,眉开眼笑地说:“哎呀何煦来了呀,我正做饭呢,你想吃什么跟阿姨说。”何煦这小子立马换了一个表情,说:“什么都行,阿姨要不我帮您吧。”我瞥了他一眼,心想,小子你装什么装?对我妈就换了另一个表情,你以为你学变脸的?
“不用不用,你们在客厅里聊天吧。陈依然,你也真是的,何煦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儿……”我妈边埋怨边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又进了厨房,这时候我才醒悟:原来不只何煦一个会变脸啊!
“何煦哥,你体谅体谅我姐吧,她都快没人要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也难怪,一个没人要的灭绝师太级的人物,虽然有望尘莫及的学历,但是情感方面多年以来是空虚的,且一直都被人无视与排挤着,常年处于正常与崩溃的边缘,她的背后是不为人知的血淋淋的事实啊!”
“贺溪桥,身为你亲爱的表姐,我怎么这么想打你呢?”
“姐,这不是我说的,是何煦哥说的,你怎么不打他啊?”
“废话,你姐我不是打不过他么。”
明天是新年,到处都有放鞭炮的,特热闹。据说我爸在一酒店提前预订了一包间,酒店的经理跟我爸交情不错,就把最大的那间包房腾出来了。我问我爸都找谁去,他呼呼啦啦列举了一大堆人,其中杨清何煦跟周游还有溪桥等等,都榜上有名。我听完之后擦了一下冷汗,你说这么一大帮人往人家酒店大堂一站,不得有人认为我们是砸场子去了?殊不知,我们是组团蹭饭去了……当然,我没忘问我爸是在哪家酒店订的包间,当得知饭店的名称之后,我就开始运动,并且不吃东西,我妈叫我去吃饭的时候我都坚决跟她说“不”。原因是,我明天要空着肚子去,满着肚子回来,我一直在为此而准备着。
其实年末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发生了唯一让我不开心的事儿——我跟何煦吵架了。原因是,他拿了我的课本去垫了桌角,而且他一不小心碰洒了一杯水在上面。我当时就要抓狂了,其实课本湿了不要紧,我回学校之前再去买一本就行了。要命的是,上面有很多重要的笔记,有一些东西是我课后去找教授,又补充上去的,水洒在上面搞的笔记全都花掉,没几个字能看得清了。
我挺生气的,因为我一直都以我作的笔记感到自豪,因为有了那些笔记我才能得到奖学金,我才能考出一个让人望尘莫及的分数。开始何煦还哄我,叫我不要生气,还一直不停地赔礼道歉,说实话我有时候就是贱,不然怎么蹬鼻子上脸还咬着这事儿不放呢?搞得何煦也挺生气的,开着宝马就走了。临走之前何煦就说了一句话,他说:“陈依然,我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呆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比你跟你爸妈呆在一起的时间多,为了一本书就这样儿!”说真的,这句话说得我挺难过的,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对,不然怎么连溪桥都跟我说,姐这次你真有点过火了,何煦哥也不是故意的,都跟你道歉了,你看他临走时的表情,多难过啊。
我挺后悔的,不过我还是嘴硬。我说,是他先做错的,我凭什么管他难不难过的?
溪桥走后我找了个借口上楼去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特郁闷地躺在床上,后来觉得还没达到反省的程度,就把自己扔在露台上。站在北京寒冷的冬天里,我心想如果何煦看见了肯定就能消气了吧?
站在露台上的时候我看见有人放烟花,我就想,唉,这一年啊又这么过去了。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叫我很恐慌的事情:我觉得我这一年过得实在是很空虚。
我一直以为我过得很好,我很牛。真的,我可以在英国、在国内都住着很大的别墅;我有能力获得很多奖学金;我可以在假期的时候想回国就回国,不用考虑机票的价格有多高;我可以在世界排名前列的很有名气的学校读博士;我可以……很多东西都让我一直引以为傲,可是我突然发现,好像很多东西都不是我的:英国的别墅是远房亲戚的,北京的别墅是我爸买的,往返的机票是我爸给我钱订的,学校的学费也是我爸给的,就连奖学金都是在我爸付了学校的学费之后,我才有能力得到的。更可耻的是,离元旦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我终于破坏了我跟何煦很多年的友情。
我总是觉得我比谁都好,我有很多东西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很难得到的。其实我不好,我一点儿都不好,我比谁都不好。我一直都在过分地追求表面的一层一层的浮华,我每天大多数在思考的,无非就是怎样得到更高的学历,毕业之后,怎样用这份很高的学历,去找到一份工资很高的工作而已。我总是跟我身边的人说,说我最讨厌虚伪的人,可是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人里,其实是我最虚伪。
今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却只能用一个很短的词语来概括,概括起来真的就俩字儿:空虚。
我越想越憋屈,真的,突然觉得自己活在这世界上太无聊了,干什么都没劲。就连我跟何煦的美好友谊都叫我给搞没了,想想我真牛,真不如现在从阳台上翻下去,摔个脑浆迸裂的。
再一想何煦临走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真的,我敢发誓,我现在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从小就总欺负何煦,他也不跟我急,还总哄着我叫我别生气,没事儿就变着法儿地叫我开心。打小儿何煦就不让别人欺负我,跟杨清一路给我保驾护航,让我这小半辈子过得如鱼得水。仔细想想,除了我爸跟我妈,对我好的也就何煦跟杨清了。我有时会想,是不是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年,可能早就已经习惯了杨清跟何煦在我面前挡风遮雪,并且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我记得我以前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说:“如果一个人被人用‘理所应当’这个词修饰,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一个贱人。”可我不想是。
我知道我没良心,我也承认我的确没良心,别人也说过我没良心,但是我总觉得,这次我真没良心过头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良心,于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给何煦打电话,跟他承认错误,跟他说我这几天心情不好,干什么都是心不在焉,再跟他说说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叫他别往心里去。但是真正想跟何煦道歉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我只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想等酝酿好了再说。结果我觉得头很痛,不停地流鼻涕,估计样子特狼狈。我就想,哦,原来是我感冒了。本来想继续躺在床上不吃药挺一挺就过去了,但一想到明天我爸大宴宾朋好友,我就立马振奋了一下精神,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噔噔噔跑下楼了。我跟我妈说,我要去打点滴。我妈要跟我一起去,我说不用了。我妈说,那你到哪个诊所告诉我一声儿,我好知道你在哪儿。我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路上我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何煦的,语音信箱里还有一条留言,也是何煦的。他说,陈依然,你别生气,别不接我电话,成么?这件事儿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等你消了气就给我回个电话,行么?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了回拨,何煦刚一接电话我就哇地哭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哭。我说何煦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也别不理我,不就是一本书么我不要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你别生气……我还没说完呢,电话就没电了,我哭得更厉害了,因为我觉得我怎么这么背,连手机都跟我过不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哭累了就坐在雪地上,很多路过的人都用很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然后走得远远的。我就想,我都这副样子了,估计也没人能认出我来了,就不怕丢脸了。再一想想我现在把我自己搞得这么没人形,从而导致过路的几乎没人能认出我来,还有我从出生到现在,做过的那些让人觉得难过的、羞愧的以及悲哀的事情,我哭得就更欢畅了。
哭着哭着有人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了,我抬眼一看是周游。周游挺担心的把我拉起来之后就一个劲儿的问我怎么了,我就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跟周游说了。周游拿出纸巾帮我擦眼泪,问我在这儿坐了多长时间,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周游又问我本来是想干什么去,我说我本来想去门诊打点滴的。周游听说我要去打点滴,立马说,我带你去吧,你这样我不放心,万一半路晕倒了,你爸你妈还有杨清跟何煦不得拆了我?
过了一会儿周游看我情绪稳定了就安慰我,叫我不要哭了,说何煦肯定也不是有意的。后来看我渐渐不哭了,他才稍微安心点儿。
在诊所打点滴的时候周游跟我说,我去窗边的餐桌喝水,当时看见你在那儿哭,把我吓坏了。我还想这陈依然怎么了,就赶紧出来看看。陈依然我们两个都同学这么多年了,你以后就别吓我了。感冒了要打点滴就得赶紧去,要不然你下回就叫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我说,那李佳岚就得拆了我,我看还是叫我病死吧。
周游一脸紧张地说,同桌,你如果病死了我罪过不是大了……正说着呢,周游手机就响了,是他妈,问他在哪儿呢。周游跟他妈说陈依然生病了,陪她在小区附近的诊所打点滴,一会儿就能回去。周游他妈在挂电话之前又说了一句:李佳岚在我们家呢,你尽量快点回来吧。
在周游挂了电话之后我说,你回去吧,李佳岚不是去你家了么?我自己一个人能回去,放心吧同桌我不能怎么着。
不过他还是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是就这么看着你吧,放心。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告诉阿姨你在哪儿?我点点头说我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给她打过去。
周游二话没说往我们家打了通电话过去说,阿姨我是周游,我跟陈依然在某某某诊所,她在打点滴呢。陈依然手机没电了,就没给您打电话,一会儿我就把她送回去,您放心。
我说,听你这口气,怎么把我描述得这么像一个走上迷途不归路的失学儿童啊?
周游特不以为然地说,可不是嘛,我再晚出去一会儿,你估计就真容易走上不归路了。这大冬天的,同桌啊,你以后出门多穿点儿吧,你如果没衣服就到我家拿两件儿,要不我带你去买,成么?知道的是你自己不爱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穷,你妈成天虐待你呢。
杨清跟何煦闯进来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因为是元旦前夜,本来诊所里就没人,就我跟周游两个坐在那儿聊天,挺安静的,被他俩突然闯进来吓了一大跳,扎针的那只手的手背肿得老高。周游赶紧站起来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块儿叠得方方正正的方巾,明显是热水浸过的,然后放在我手背上说,你输液的时间有点儿长,手背肯定冷,而且刚才这么一动还肿了,用这个敷一敷就能好多了。
我看杨清跟何煦来了便说,周游你赶紧回去吧,李佳岚不是在等你么?一会儿杨清就把我送回去了。我劝了很长时间,周游才回去,临走的时候还叫我以后有什么事儿一定要找他,别自己硬挺着。
杨清看周游走了,过来抬起手就想推我脑袋,但一看我正在输液,于是就手下留情。她说,陈依然你都快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何煦一听你在电话里的动静就立马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我说我也不知道,就赶紧往你家狂打电话,听你妈说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在这儿打点滴呢。
我看了一眼何煦,发现他不敢抬头看我,样子挺愧疚的。杨清看了他一眼说,我来的路上还在想,如果真因为何煦这小子,我家陈依然怎么怎么着了,我还真打算跟他没完。
我咳嗽了一下说,我挺好的,没什么事儿,点滴打完了我就回家。
杨清瞅了我一眼甩给我一句,你以后别这么吓人了,你看你嚎的,何煦以为你又遇害了。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杨清用了个“又”字,不过我很肯定我当时在雪地上肯定挺吓人的,一帮人都离我远远的绕道走,跟见着什么鬼魅的东西了似的。
我看看何煦说,哥们儿我没事儿,我身体硬朗着呢,不能就这么轻易挂了。再说了我柔道段位比你都高,要遇害也是别人遇害。
何煦抬头一脸歉意跟温柔的,看的我直别扭。我刚想跟他说我们两个是哥们儿,不会有结果的,不要再这么看我了。我还没张开嘴呢,何煦就指着我开始破口大骂。他说,陈依然你下次能不能别搞这出儿了?大家都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来的路上杨清差点儿掐死我。还有,这叫你妈知道她不得拆了我?!还有我妈一个,你说说我够几个人拆啊!你说你都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这样儿啊?!小时候你欺负我,这长大了怎么还改吓唬我了?!
看着何煦破口大骂我的表情,杨清看着我特郁闷的样子,我忽然就笑了。有时候真觉得我有这帮乌合之众是我命好,于是我豁然开朗,忽然觉得条条大路通罗马,且每条都是金光大道。我笑了,笑得特喜庆特开心。
“我说陈依然我正跟这儿批评你呢,你能严肃点儿么?”
“就是,陈依然你严肃点儿,有什么可笑的?!”
对于新年的白天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让我巨感动的是,早晨一起来就有邮递员敲门,送来了一堆一堆的礼物,那些礼物都是读者们送给我的,而且有很多都是从国外邮寄过来的。不过一到了晚上我就倍儿精神,毕竟我是做了比平常多了好几倍的运动,而且特地一直都空着肚子。
我们几个到酒店的时间比较晚,进包间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当然,一开门又是被吓一大跳,这是必然的。在我认识的人中间混杂着各种我不认识的人,估计这帮人是跟我爸平常有生意往来的。在门口的时候我还在想,你说照这么发展下去,过几年是不是都能变成千叟宴了?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小团体。
唯一让我弄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菜上齐了大家还不吃,非要再一起聊聊天,互相吹捧吹捧,等到要饿出人命了才开始动筷子。我开始的时候吃得很矜持,跟李佳岚似的,看得杨清跟何煦直反胃,纷纷发短信叫我去医院挂急诊看看病。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儿的,但是有很多外人在,没办法,我怎么着也勉强是一女的啊,对于女的来说形象尤为重要。
吃饭的时候,我爸有一朋友,是属于叔叔辈的,以前我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他说话我真不敢恭维,有他在才真正衬托出我跟杨清两个人是多么会说话,说的话是多么招人喜欢。
“听说陈依然正在国外留学,在哪个国家啊?韩国啊还是日本?我看你挺适合这种小国家的。”
“不是的,我在英国。”
“英国啊,读高中啊还是大学啊?”
“我读博士呢。”
“呦,这么高的学历啊,女孩子学历太高将来没人要。”
“……”
“现在有男朋友么?”
“没有。”
“不可能没有,肯定是当着你爸妈的面儿不好意思说。”
“确实没有,我想等我读完博士后再说吧。”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了。”
“年龄怎么这么小?”
“我跳级了,初中没读直接读的高中。”
“看来你很聪明啊,听没听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太聪明了容易短命。”
就这一句话差点儿让我噎死在饭桌上,我爸我妈的表情也特难看,一脸惨白地坐在那儿。我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大爷的看见你我才短命呢。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您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说。”
杨清听不下去了,就特大声地跟坐在旁边的何煦说:“何煦,我突然觉得我跟陈依然说话真是特讨人喜欢。”那个说我短命的听了摸不着头脑,在一边一个劲儿地问为什么。杨清发过来一条短信说,真想抽他抽个找不着北,特别是狠狠地抽他的嘴,让他这辈子都说不出来话。
结合杨清的这条短信,我联想了一下情景,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接着吃。
吃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我就开始胃疼,且越来越疼,更痛苦的是我还不能哼哼出声儿。最痛苦的是那个说我短命的,还一个劲儿夹菜叫我快点儿吃,我还得装出满脸笑容硬往嘴里塞。我当时就想,等你有一天栽在我手里的,我肯定把清朝所有的酷刑都来回用个几遍。
人挺多的,一个个都推杯换盏,于是我赶紧趁机溜了出去,到了卫生间酝酿了一下就扶着马桶吐了。最后我实在是吐得走不动路了,就把杨清叫了出来,她进来之后看见我这样就说:“我都怀疑你爸你妈是不是平时不给你吃饭啊?你这一年就指着这一顿啊还是怎么着?你说你丢不丢人啊?我见过有怀了孕之后吐的,吃坏了东西吐的,生了病吐的,喝高了之后吐的。可我就是没见过跟你似的,吃东西撑吐的!你说都像你这样儿,这饭店啊什么的不都得破产了?!”我很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来这儿是不是就是幸灾乐祸的?如果是就边儿呆着去,我自己爬出去;如果不是就赶紧把我弄出去,什么话都不要跟我说。
出去之后看见何煦在卫生间门口等着,他问杨清我怎么了,杨清仰天长笑一番之后说:“哈哈,何煦你猜怎么着?我家陈依然撑吐了!”我看何煦也有要幸灾乐祸的苗头,就赶紧跟他说,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才杨清已经连带你那份儿说过了。
“走吧走吧,我说何煦,我俩带陈依然出去遛遛吧。”
“我也这么想,毕竟她是吃多了撑吐的。”
没走几步就看见周游跑了过来,他问我怎么了,杨清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跟周游说:“哦,你说我家陈依然啊,她胃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我们决定带她到酒店外面转转再回来。”听过这句话之后我还是挺感激杨清,心想这些狐朋狗友真没白交。
“用不用我带她去,反正也是在酒店周围。”
“不用不用,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李佳岚在里头呢,你就这么出来也不是太好。我转转就好了,有杨清跟何煦呢。”
费了挺长时间才把周游赶回去,不让他去的主要原因是,怕他知道了我吐的真正原因,如果那样我丢脸真是丢到家了。
我们仨在酒店外头转悠,我看见有一家店是卖冰糖葫芦的,于是脚就不由自主改变方向往那儿快速移动。
“哎哎哎,陈依然你干什么去啊?”
“我想吃。”
“靠,何煦我俩走甭理她!吃吃吃,迟早吃死她!”
最后看我在外头转悠的时间足够久,杨清跟何煦就把我绑了回去,特别是路过有小吃店的地方速度更是无与伦比的快。杨清瞅着我蹦出来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跟《甲方乙方》里的尤老板似的,最后把全村的鸡都祸害光了,一只都不剩。而且一到晚上,眼睛还跟黄鼠狼一样儿直冒光儿。”
我冷笑一声,说一句让何煦还有杨清都直擦汗的话,我说:“哼,如果是我,别说是鸡一只都不剩,就连黄鼠狼都甭想剩下!”
等我们几个回到包间的时候才发现,里头的那帮人除了周游跟李佳岚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之外,其余的几乎都已经在桌子底下了,你说才多一会儿啊都喝到桌子底下了,估计眼前的这帮人已经分不出来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了。别看平时一个个都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又是在电视上畅谈自己的未来企划,又是要立志把祖国的明天建设得更美好之类的,再怎么牛喝多了不也一个样儿的吗?看着眼前这帮已经快没有人形的人,我真想用手机逐个拍下来做个写真集什么的,然后再发到网上,肯定是一件很high的事,说不定还能趁机顺便敲个诈之类的,之后再海捞一笔发个家什么的。但是一想想我是新中国的好青年,广大少年儿童的好榜样,于是就马上把这个罪恶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我又在饭桌前坐了将近三个小时,期间我聊过天睡过觉吃过东西喝过水,就差没拿把刀自己抹脖子了。到了最后,那帮把自己灌得快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人,才有要走的意思,据说还要去别的地方接着推杯换盏分不清性别。那些分不清自己性别的达官显贵们终于摇摇晃晃,互相勾肩搭背走出了包间的门。依我多年来的观察经验和这帮人留下的行走轨迹来看,又得出几个在火车道旁边一边扶着地上的铁轨一边说“你不用送了,我上楼就到家了”的人了,说不定还有更恶劣的。你说你喝高了就喝高了呗,该扶着电线杆吐就吐,该酒后失德你就酒后失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就得了吗?你说人家好好在地上当人家的铁轨,也没着你惹你的,你大晚上的没什么事儿随便上去扶着人家干什么?这要是在小说里头,这帮作家不一定把那个铁轨形容描述得怎么可怜悲惨呢,估计那铁轨的遭遇就得跟我似的。我就是一屈原,我就是一窦娥,我就是一白毛女啊!
我们几个都是最后才走的,那些参加“千叟宴”的人又续摊儿去了,开着各种各样的车。我叫我妈监督我爸,让他少喝点儿。我妈说知道了,这么晚了你们都赶紧回去吧。
大晚上的挺冷的,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光看见烟花在空中一阵一阵噼里啪啦的。我们五个横行在街上,特嚣张地聊天。我承认我有点儿喝多了,不然我怎么这么兴奋跟打了一箱兴奋剂似的?也不知道谁一扯就把话题扯到结婚这问题上了。我跟周游说,等你结婚了叫你媳妇儿把花束扔给我,让我沾沾好运,桃花运就更好了,免得将来我人老珠黄了也没人要。满大街都是见头一面就上床的,我天天在外头蹓跶,怎么就没遇见?
李佳岚一听见这话,脸上马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估计明天报纸的头条肯定是:新年夜著名作家陈依然在街上,公然扶着垃圾桶吐了。
我们走着走着,周游突然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个盒子。他把那个盒子递给我,然后面无表情地跟我说:“这个给你吧。”我愣了一下,把盒子接了过来,其实当我看见那盒子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那里头肯定装着一价格不菲的戒指。我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戒指,还是一钻戒!我都后悔我没戴太阳镜,因为我眼睛被闪得估计要失明了。
杨清跟何煦很大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都站在原地不说话,我哆哆嗦嗦问了句:“同学啊,这什么意思啊……”周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着我说:“当然是给你的,钻戒。不过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金店的老板不让我退掉,我也没人给就只能给你了。对了,如果你能误会就更好了,省得我再找机会说‘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你误会的那个意思’,那多麻烦。”
杨清跟何煦在旁边,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哎呀,不是吧?这也太突然太吓人了,陈依然怎么就突然有人要了呢?”
周游站在那儿没说话,用他那双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眼睛看着我,很温柔地就笑了。他一笑就叫我想起了,每次我生病他照顾我的时候的样子,还有他说“有我在”时的笑容。每次看见周游这样看着我,我总觉得有一股一股的暖流经过,足以让我觉得自己完全是生活在温暖的春日,并且竟然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心跟平静。
可是我当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就跟一根木头一样戳在那儿。我不是震惊,我只是觉得太荒唐了,怎么大家说话都跟照本宣科背台词似的?我到现在还想,是不是杨清写了一特无聊的剧本,找这帮人一起来演,但是忘了告诉我……
荒唐荒唐太荒唐了,真是太荒唐了,没见过这么荒唐的事儿。
更荒唐的是,李佳岚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甩了周游一嘴巴。平常我们跟周游打声招呼李佳岚都会很生气,就跟挖了她祖坟抄了她家似的,今天她居然亲手甩了周游一嘴巴,你说多荒唐啊,哈哈,太荒唐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儿,嗯,下回我就这么写剧本,太好笑了,你看我都快笑出眼泪了。
李佳岚就站在那儿看着周游,又扬起了手,但是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她突然一仰脖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换了个很高傲的表情看着我说:“陈依然,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手段,以前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告诉你,像你这么不要脸的根本配不上周游,配得上他的只有我。想找男的你做鸡去啊,跟这儿犯什么贱?”
“你****,有种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再说一遍!你好,你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周游不喜欢你你硬是黏着他,你才应该去做鸡呢!我们家陈依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操,你他妈小心点儿信不信我找人灭了你?!”杨清一听这话就要冲上去抽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拦着杨清,而且我什么都没说。
“你急什么,也对,你这样的也就这素质了。你也跟她一样,陈依然我告诉你,你小心点儿别栽在我手里,不然我找人废了你。”
“你他妈废谁啊你,你有种你就别走,你别吹牛逼我就不信我整不死你!****,你他妈别走!陈依然你别拽我!我今天不整死她我他妈不是人!”
李佳岚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说,周游,你会后悔的。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跟周游一眼,一甩头趾高气扬地走了。我指着周游的脸说:“周游,你的脸……”
“我没事儿陈依然,这个给你,考虑一下。”周游看着我,还是很温柔地笑了笑,跟没事儿人似的。然后把那个盒子塞到我手里,也转身走了。
我看了看周游的背影,又看了看杨清跟何煦,低下头瞅了瞅手里的戒指,然后冒出来一句:“怎么都这样儿啊?这也太荒唐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我们仨走在街上的时候,杨清还一边说一边比划:“跟周游同学这几年我还真没发现,这小子还挺有魄力的。平常不怎么说话一脸温柔的,突然就过来跟你说喜欢你,连婚戒都带来了还跟李佳岚掰了。对了,说到这个贱人我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刚才干什么拦着我?要不是你拦着我,刚才哪儿有她说话的份儿?!她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陈依然,你怎么这么窝囊?!”
“已经够乱的了,你能别再添乱了么?让我安静会儿成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就应该跟何煦似的,在一边儿什么都不说,憋着!”
“陈依然,回去洗个澡睡个觉,第二天起来就不烦了。”
“你看何煦说话你就不烦!”
这几天我走路的时候在想,洗澡的时候在想,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还在想,你说周游怎么能这样儿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这么荒唐?估计如果有人突然跟你说那些话,而且表情跟背台词儿似的,你也觉得荒唐!我现在完全就没有搞清楚状况,我突然觉得杨清说我说得对,我有时候怎么这么****啊?
出去吃饭的时候,杨清跟何煦就说我最近有事儿没事儿总是抓头发。我说哪儿有啊,杨清就拎起一根长头发给我看,何煦说你抓头发也没有用,你看你一天魂不守舍的,怎么跟嗑了药似的?
的确,我这几天特闹心,尤其是早晨站在露台上看见周游朝我挥手的时候。我妈问我怎么了,为什么最近天天都觉得烦,还说光看着我她就觉得特闹心,因为我还总念叨一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杨清叫我没事儿走动走动去,毕竟把自己关在家里两个多星期,还光抓头发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很多人都说,看我这个样子就想起了宋丹丹的一句经典台词:薅社会主义羊毛。
最近何煦也不去帮他爸谈生意了,杨清也拒绝跟她妈一起买东西去了,这两人就天天陪着我没事儿在街上胡乱转悠。杨清看着我说,你别天天愁眉苦脸的行不行啊?这眼看着就到春节了,哪儿都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怎么就你跟成天待在殡仪馆似的啊?据说就是殡仪馆起码它也贴春联了啊。
何煦看我这样儿就挥挥手跟我说,算了,看你成天这么愁眉不展的,当哥们儿的也过意不去,今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什么想干什么随你便,只要你想做的我跟杨清都陪着你。我当时一感动抱住他俩热泪盈眶地说,哥们儿啊哥们儿啊,这就是我纯洁的友谊之花啊。说这话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了杨清跟何煦一脸受折磨的痛苦表情。
就这么着转眼到了春节,其实我前几天就已经不闹心了,其中杨清跟何煦自然是功不可没。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最近找一天把戒指先还给周游,因为我一看见它就有负担,同时伴随着闹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戒指还了才是关键,因为从小我妈教导我,做人一定要尊老爱幼,讲文明懂礼貌,遵纪守法,千万不要贪别人的小便宜,尤其是不要贪男生的小便宜……
春节一大早就有很多人来我家,且个个都塞给我一笔不菲的压岁钱,收得我眉开眼笑的。杨清跟何煦见了挺鄙视我的,哼了一声之后还加了三个字儿“势利眼”。我也没时间管他俩,在一边收红包收得不亦乐乎。
除了收红包,也就是帮我妈包包饺子什么的。包饺子的时候我一直在喊不公平,我说为什么我爸就可以看电视,我就得在这儿包饺子?我还不停地控诉我在家里多么多么受气,多么多么的没地位。我妈把面团一放瞟了我一眼说,你没地位?就你这样儿还没地位?在家里的地位,眼看就要比我高了,还说没地位,陈依然我真不想骂你。
我在心里呐喊,我的亲妈啊,我们家里一共可就仨人儿啊!
看春晚的时候我还在想,哎呀又是一年啊,就这么过去了。我的年华如流水啊,哗哗啦啦的就流走了。我都二十二了,什么作为都没有,一想到这点我立马觉得特堵得慌,憋屈。
这让我记起了杨清在大学时说过的一句话,那句话直到现在还被一些大学的同学奉为经典,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活着就得活出点儿动静来,蔫不啦叽的跟根儿面条儿似的还不如死了。嗯,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决定这一年一定要做点儿轰轰烈烈的事儿出来,到处显摆显摆我陈依然也不是一般人。
“陈依然,你干什么这么使劲捏饺子啊,你看这饺子被你捏得跟馅饼似的!”
闲下来的时候我给杨清打电话,问她干什么呢。杨清说,我啊无非就是等等春晚吃吃饺子什么的,要不就是出去放几个烟花。对了,你还是打电话问问何煦怎么样了吧,这哥们儿差点儿把房子给点了,估计他家现在肯定特热闹,得跟一锅粥似的,就差没把119找来了。我一听这事儿立马挂了电话,一通电话打过去问何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何煦刚一接电话我就听他那边乱哄哄的,我慢慢悠悠地说,呦,怎么着啊哥们儿,听说你差点儿把房子给点了,你也真够可以的啊,半天不见怎么还学会放火了?
何煦叹了口气,也没跟我贫,说:“刚才我家停电了,所以我就赶紧找了根儿蜡烛点上。正巧我妈陪我爸换保险丝去了,我拿着蜡烛可哪儿走,但是没拿烛台。后来烛泪就滴到我手上了,我不小心松了手蜡烛把台布点着了。”我问他你家现在怎么样了,他说,也没烧坏什么东西,也就是一台布,没什么事儿了。我正挨我妈训呢,那台布是她有一年去比利时买的,特喜欢,三天一洗两天一熨的,结果还是叫我给点了,你说说我窝不窝囊,等把台布点了之后家里就通电了。
我极度的幸灾乐祸,我说那你挨训吧,完了记着吃饺子,我不跟你说了春晚开始了,一帮人就指着本山大叔过活呢。后来看着看着,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就记得半夜十二点时我妈把我叫起来吃饺子,外面还是有很多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没完。到了最后我也分不清到底是被鞭炮声吵醒的,还是被我妈给叫醒的。睡眼蒙眬中我还在想,过春节果然还得一家人在一起过,在外头漂了快三年了,可能在国内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一离家就会发现自己特别珍惜跟家人团聚的机会。记得有一年春节我没订着机票,就呆在英国了,结果那一整年我都觉得特沮丧。
其实春节本身真没什么,主要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估计也就是收收红包、放放鞭炮什么的,说两句吉利话,贴个春联吃点儿饺子,这春节也就算是过了。其中最让我兴奋的,当然是收红包了。
在大年初四之前,我一直都在餐桌前不分昼夜做着嘴部运动,每次杨清跟何煦一看我这样儿就不以为然地说,吃这么多,别撑吐了。
今天去杨清家蹭完饭之后,发现她有一山地车挺帅的,特拉风,于是软磨硬泡借过来准备骑出去,显摆几天。
说真的,我很长时间没骑过山地车了,骑起来摇摇晃晃的。从杨清家回我家的路上几乎都是小路,也不能说是小吧,只是没有交警指挥,过往的车多人少。我骑山地车的水平吓坏了几个过往车辆里的司机,搞得他们心惊胆战地小心翼翼往前开,估计都以为我要自杀。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我就突然摇摇晃晃骑着山地车,冲到他们的车子前面。
我正骑着呢手机响了,是周游的。我没停下来,尽管我知道我的技术不好,但是我还是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保持着车子的平衡。
周游问我戒指在哪儿,我说在背包里。周游很肯定地说,不在,戒指在李佳岚手指上戴着。我赶紧停下车准备把戒指翻出来,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还是没有。我心一凉,赶紧背上背包骑着车子往回赶,我骑得很快,所以车子比之前更摇摇晃晃的了。
“我一直都喜欢你,自从跟你转到同一个班开始就是。我觉得我有能力给你幸福,我觉得我有能力照顾你一辈子,我觉得我可以为你做很多别人都做不到的事。”
“……”
“所以我去定做了戒指。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把它还给我,甚至扔掉,我都不会说什么,因为我可能给不了你你想要的幸福。”
“不是这样的……”
“你是那个需要我对你好的女孩子,你是那个需要我照顾你的女孩子,你是那个需要我为你着想的女孩子,你是那个需要我宠溺一辈子的女孩子,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有,周游,真的,我真没!”
“陈依然,你知道李佳岚戴着我给你定做的戒指到处走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么?我真不相信那是你做出来的,我真不能相信你就是那个我喜欢了七年的女孩。我觉得我给不了你幸福,也许这就是你把戒指送给李佳岚的真正含义。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我就不会烦你了。”
“周游,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选择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就像李佳岚那样的,起码她不会把我送给她的戒指转手送给别人。”
“我没……”
“陈依然,你……”
“哎呀!”
那一瞬间,我闻到了春暖花开的味道。突然想起了海子的一句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觉得,假如春暖花开的那天,我可能只会面朝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