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都来给我送机了,但是齐苏阳没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装得挺不在意的,我说,估计他正小资呢正情调呢,让他自己呆着去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安检去了。然后我转身就走了,特坚定。就跟当年杨清坚定地要去练极限运动一样,虽然最后她还是没胆儿练。
其实转身的时候我很想回头,很想看一看齐苏阳是不是真的没来送我。最后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看,就这么走了。
我跟伟明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正事儿给办了。
从快速离婚通道出来之后我倍儿精神,马上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人生也不阴暗了,生活也有阳光了,也不要死要活说自己有抑郁症了,什么事儿都没了everything
都nice了,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都不怕了。伟明在旁边挺崩溃的,他说,你是没有抑郁症了,你又有多动症了。
为了感谢我演戏演得这么投入,伟明说请我吃饭。他还跟我说其实他下飞机的时候接了一电话,是祝嘉欣的。想跟伟明重新开始,伟明当然不干了,就说,我已经结婚了。祝嘉欣摔给伟明一句话之后就挂电话了,她说:“崔伟明,算你狠!”我说,你也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啊,好歹人家也是一女的,你就不能说得含蓄点儿?亏她还对你有点儿感情,你不含蓄也得让她面子上能过得去啊,你太不道德了。
伟明的表情立马变得特痛苦,就是生不如死的那种。他说,你可饶了我吧,你也看见她能折腾那样儿了,估计她跟李佳岚站一起,李佳岚都得自愧不如!我这辈子就是当和尚我也不能娶她当老婆啊,那我还能活了么?!
我听完之后哈哈笑得特喜庆,心想你说假如伟明这话叫祝嘉欣听见了,她会不会立马就奔过来闹个天翻地覆永无宁日呢?
吃饭的时候跟伟明追忆高中年华,他说高中的时候最够哥们儿的就是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当年学习成绩不好,没有人愿意搭理他,还隔三差五地讽刺他排挤他,但是唯独我、杨清还有周游没有。他还说,假如不是我给他当翻译,就算再有才华,跟别人沟通不了,也得被埋没了。我装作挺谦虚地摆摆手,还在旁边窃笑说哪里哪里,都是哥们儿,有难的时候帮一把是应该的。
不过说实话,高中的时候伟明的成绩确实不好,什么“害人害自己,天涯若比邻”这句话,也是他说的。最不好的科目就是英语了,每次英语考试他都睡觉,不交卷。我记得有一段时间英语老师每天都给全班发英语卷,就是一百道选择的那种。从那天起,伟明就每天都带着骰子,起初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渐渐的大家就都明白了。因为每次答一百道选择的时候,伟明都把骰子拿出来,然后开始扔骰子,结果效率高得吓人,有一次伟明竟然扔对了八十多道题!从此之后,伟明就被大家公认为“蒙圣”。但是也总能听见伟明在一边抱怨说:“靠,我今天手气这么不好,才蒙对了二十多道。”说完之后,大家都开始擦汗了。
除此之外,最让我记忆犹新的,除了考托福就是翻译句子那件事了。有一段时间伟明学英语真挺认真,大家都有目共睹。有一天英语课堂小考,伟明突然颠覆了他从前的形象,不睡觉了开始认真答卷。卷纸上有一道题是英译中,那道题是这么出的:He is a very kind man.伟明想了想,提笔在题后的横线上写下:他是一个非常有种的人。
结果卷子发下来之后,老师把伟明叫到了办公室,跟他说了一句大家都想对他说的话:你以后还是睡觉吧。
其实后来,伟明还跟我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听得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怎么着。他说,陈依然,我敢肯定齐苏阳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他肯定爱上你了。听过这句话之后我跟伟明两个人都沉默了,我就跟突然哑巴了似的。
跟伟明对坐的时候,他又跟我讲了一遍,他叫我不要再折磨齐苏阳了,说齐苏阳这几天突然上火了,眼睛整天又红又肿,鼻子总流鼻血。伟明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就有了愧疚感。不过一想齐苏阳那可怜巴巴的小样儿,我就想笑,后来笑出来了还笑得眉开眼笑的。正笑着呢,杨清打来一电话,我问她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太想念我了。但是杨清没接话,也没跟我贫,沉默了半天也不说一句话。我还纳闷儿,是不是手机坏了,或者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我问了半天她才说,陈依然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啊,我要说了。接着,杨清就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笑不出来,且痛不欲生的话。她说,陈依然,齐苏阳……明天要结婚了。
我在这边哈哈地就笑了。我跟杨清说,你也太没创意了,想我了想叫我回去你就直说,找了这么个龌龊的借口。齐苏阳明天结婚?跟谁结啊?你别告诉我他跟他自己结,哈哈,这什么破借口啊鬼才信。
但是杨清没笑,她说,陈依然,我没骗你,起初我也不信,后来是齐苏阳亲口对我说的。他还说希望你回去参加他的婚礼,不信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他娶的是他发小儿,从小就认识。
我听了之后一连确认好几遍,后来,我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挨个打电话给何煦他们。他们都说是,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随手不小心把一个杯子推到地上摔碎了。伟明看我脸色不对就问我怎么了,我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齐苏阳,要结婚了。
我觉得有一个成语特适合形容现在的我,那个成语好啊,叫做“乐极生悲”。我以前一直都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别看我是一搞文学靠卖字儿为生的,其实我也就是一假文化人。今天我算是真明白了,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哈哈,你看多好。
出了餐馆之后,我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多亏伟明及时扶住我了。他问我要不要到他家休息两天,我扶着太阳穴摇摇头说,齐苏阳明天结婚,我得赶回去。对了,伟明你陪我一起回去吧,不然不太好说话。
飞机起飞之前我吃了安眠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睡不着,坐在座位上焦躁不安。我一直都在掐自己的脸,因为我一直都在怀疑我睡觉睡迷糊了,可是每次都发现,其实根本不是。
伟明看着我说,哥们儿,你想哭就哭吧。
我说,谁想哭了,我替我同事齐苏阳感到高兴,真的我特高兴。你不会以为我太伤心太难过了吧?你想错了,我难过什么啊,我这么天生丽质的,什么样儿的找不回来啊。要不我努努力吧,争取嫁到王室去,没事儿当个王妃什么的玩玩儿也挺好的。实在不行,我就一个人老死,我有能力有实力的,光做同传一天也比一个白领一个月挣得多,我养活得起我自己,饿不死。你也说过的,我是top of the world,哈哈,我真替齐苏阳高兴。我跟你说伟明,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就跟我结婚了一样高兴。不对,就跟我俩结婚了一样高兴。
其实我知道我哭了,因为脸上湿嗒嗒的,伟明坐在旁边看着我不说话,递上来一包纸巾。我哭得更欢了,我说,你怎么这样儿啊,你是不是想说我眼泪太多了,得用一包纸巾才够。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有你这么当哥们儿的么?!
我拼命让涌到眼眶的泪水又艰难地流回去,那感觉真的很难受,好像涌出的悲伤又回到了我的心里,让我继续忍耐着它给我的疼痛。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么?就是这种感觉。真疼。
我猛然就记起了杨清说过的一句话,她说,等什么时候你遇见伤心的事可以让自己不悲伤了,不心痛了,那么你就长大了;如果痛得太久深入骨髓了,那么就赶快试着忽略它吧,不然终有一天你会因它而丧命的。
可我已经疼得深入骨髓、病入膏肓了,只能坐以待毙,这要让我怎样忽略?
下了飞机之后,我在机场的免税店买了件价格不菲的礼服,我跟伟明说,我都嫁人了,不能给我老公丢脸啊,穿得好看点儿也是尊重大家伙儿。
按照杨清给我的地址,我跟伟明打车就奔那儿去了。下了车之后我站在门口,伟明劝我说不要进去了。我摆了摆手说,那哪儿成啊,齐苏阳是我同事。
说完我挺坚决地就踏进酒店了,杨清在门口站着特着急地东张西望,看见我来了急忙跑过来,挺惊讶的。她说你从来都不穿裙子,今天怎么还穿礼服过来了?我看着她笑了,我说,起码这也是个大场合,尽管这身衣服跟我挺不符的,但是那我也得注意形象啊。再说了,我都嫁人了不能给我老公丢脸啊。
杨清看着我眼圈就红了,我没说什么就跟伟明向宴会厅走去。
参加婚礼的人很多,也有很多熟人。何煦他们都来了,有熟悉的人在,这让我更加难过。
每个认识我的人都挺惊讶的,都问我今天怎么穿裙子了。张倩仪半开玩笑跟我说,你怎么能穿成这样呢?也不怕抢了新娘的风头。我笑了笑没回答。
我觉得我只能笑,不能说话,因为我一说话肯定得哭,嗓子的声音肯定也得变。齐苏阳大喜的日子我还哭,这不是纯心来闹事儿的么?
何煦给我指了指新娘是谁,我问他新娘叫什么,他说叫郑西贝。我说长得挺漂亮的。何煦说,其实她没你好,没你漂亮,没你有气质,没你文静,没你温柔,没你聪明,没你贤良淑德。听着听着,我发觉我又难过了。
后来,我看见了齐苏阳,他今天穿得西装笔挺的,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高兴,笑容满面地给那些宾客来回敬酒,一大帮人走过去恭喜他,说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齐苏阳他爸他妈看起来挺高兴的,一直笑得合不拢嘴。你说我这话说的,谁家办喜事儿不乐得合不拢嘴?难道还得跟我似的想哭不能哭直憋屈?!
齐苏阳见了我就赶紧走过来,我站在他面前,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后来是齐苏阳先开口的,他站在那里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今天真漂亮。我没说话,准确的是,我不敢说话。
我尽量控制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跟他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
他说,嗯。我跟西贝从小就认识,后来突然发现我这么多年以来,其实一直都挺爱她的,爱的是她,想的是她,最爱最想的还是她。于是我们两个就结婚了。
我说,这样啊,我临时跟伟明赶回来的,什么新婚礼物都没买。
齐苏阳听着就笑了,他说你们来了不就行了?
我说,郑西贝一看就是个好人,结了婚之后你可得好好对待她,不能欺负她。也别仗着自己的相貌,暗地里背着她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还有就是,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不然对不起我从美国回来的机票钱。
这时候伟明走过来了,把我拉到一边。伟明跟我说,他说他必须要告诉齐苏阳,我跟他我们两个,实质上根本就没结婚,一切都是误会。
我怕齐苏阳听见,就义无反顾地把伟明拉到了女洗手间,尽管伟明死活都不进。确认了洗手间没人之后,我跟他说,就算你告诉他了又怎样?你这么做只会害了郑西贝。假如齐苏阳不要她要我,那郑西贝以后怎么办?伟明,我这辈子就求你一件事儿,你今天什么都别说,成么?看在我俩是哥们儿的份儿上。
伟明的样子看起来特别难过,他说,陈依然,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没求你假装我未婚妻,好跟祝嘉欣分手,今天可能就不会这样了,站在外边的一定也不会是什么郑西贝,肯定是你陈依然。
我哈哈的就笑了,我说,唉,为了你的幸福哥们儿两肋插刀,再说了,我还没怎么着呢,没恋爱没嫁人的。后来我突然不笑了,我说,人总是犯一个错误,就是总后悔过去,后悔假如以前我不怎么怎么样,而是怎么怎么样,现在就不会这样了。我也总是这样,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总是后悔过去,后悔来后悔去最终会后悔死人的。事情都发生了,它现在也过去了,你还后悔它干什么……
我正说着话,卫生间的门“砰”的一声就被撞开了。杨清站在卫生间门口怒气冲冲地对我吼:“开始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可能结婚,结果还真叫我猜对了!”说完转身就要去告诉齐苏阳,我拉着她不让她走,她把我甩到了一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杨清这么生气,也不知道她有这么大的力气。
“齐苏阳,我要告诉你!其实陈依然……”
我赶紧追上去捂住她的嘴,齐苏阳挺疑惑地看着我跟杨清。我说,其实杨清想跟你说的是,其实陈依然特别高兴你结婚了……
杨清一直在挣扎,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她。我对钟铭喊:“钟铭,快点儿把你媳妇儿带走!”钟铭看着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站着不动。我只能一直不停地哀求他:“求你了,不然今天的婚礼就要毁了。”钟铭一听马上就把杨清带走了。
“钟铭你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钟铭走过来,他的表情好像都快哭出来了,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他说:“陈依然我求你了,你求求杨清,别离开我,没有她我真活不下去。”
我一听急了,二话不说赶紧满宴会厅找杨清,找到她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狠狠地推她脑袋一下,然后把她拖到洗手间。我说:“怎么着你要跟钟铭分手?你分个屁啊分,是不是觉得现在不够乱?!人家钟铭对你多好啊,你是不是被傻子摸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没人要的挺好玩儿,所以想试试啊?我告诉你,不好玩儿,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杨清也没生气,她看着我说:“我杨清没我爸我妈行,没钟铭行,没车没钱没房子行,没脸没皮没尊严行,唯独就是没你陈依然不行!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出去都能吓死人;你走哪儿都得有个人跟着,不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倒了;还有随时都能哭出来却要忍住的样子!我杨清能看着自己好姐妹儿这样儿么?!钟铭拉着我不让我说,这不就是毁了你么?”
我说,杨清,你别这样儿,真的。我刚才跟伟明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齐苏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结婚了,你就别再说些什么干扰他的话了。钟铭是个好人,对你多好啊,他之前都跟你求过婚了。刚才还跟我说没你他活不下去,你如果真分了手,你再上哪儿找那么好的人去啊。
这叫我想起了一段话,这段话本来就是经典,现在想起来更是经典中的经典,那段话是:“Very consummate love, impairment of the heart are harmful to the health, have no that spare time as all corners of the country children.”
杨清走过来抱着我就哭了,她说:“陈依然你能不能别让我哭,你怎么从小就这样儿。现在连最心疼你的人也没了,你也不吭声儿,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爱说话了?你说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啊,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呀……”我听着听着也哭了,因为我觉得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决定自己生活,因为当何煦、杨清甚至齐苏阳都离开了我,只剩下我自己的时候,我依然会毫无疑问的觉得悲伤。
我没哭,没伤心没难过没生气。并且,我也没后悔得一塌糊涂。
我现在最想说的是,I’m fine,我很好,I’m fine,我很好,I’m fine,我觉得我真的很好。我没难过没后悔的,多好啊。
走的时候,杨清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要回英国。杨清挺平静地说,好,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说话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只要我一直不停地走,不在任何地方逗留,我就能没有回忆,不会悲伤?
从洗手间走出去之后,我正巧碰见了齐苏阳。我找了个借口,我知道我说的借口挺牵强挺龌龊挺傻的,甚至在我看来,很苍白。或者说,所有的借口在现在这种场合下,都会很苍白。我说我得回英国带个团,还有一场同声传译,得赶紧回去不然肯定来不及。我说我必须得先走,虽然这样挺不礼貌的,但是还是替我跟叔叔阿姨,还有郑西贝打声招呼。我突然发现,我转身的一刹那,眼泪很及时地掉下来了。
杨清走过来说,你们两个这叫什么事儿啊,你真该用一句话来形容。
齐苏阳站在我身后,我没转身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我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再也没回头。
我说,是不是那句叫做“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的话?
知道幸福是什么吗?幸福就是别人向你炫耀他有你没有的东西,并且很详细地告诉你轻而易举得到它的经过。
登机之后我跟空姐要了杯水,吃了几片安眠药之后我就开始呼呼大睡,而且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像是一幅一幅毫无关联的画。但是唯一有关联的就是,醒来之后我依然记得梦里落花三千。那些落花像雪花一样一层又一层铺满大地,不知在反复地覆盖着谁的忧伤。
我喜欢看天,可是却又怕那里满载着忧愁;所以,当它满载忧愁的时候,我决定再也不去看它,即使繁花在我身边落下,即使青鸟不再为它的誓言而飞翔在阳光中;毕竟,我不确定,在云间,那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到底谁为谁勾勒出了,谁的清晰得如同蔷薇花叶般的温暖笑颜。
我真的很努力,我很努力地下定决心,下定决心我要好好讲课,好好当导游,好好做同声传译。其实,从北京回来之后我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就像当初摔成了脑震荡之后,我又回到了英国那样。
我从齐苏阳家搬出来了,临走之前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关门的一刹那我还在想,这个地方我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它也不属于我。
我连着把自己一个多月同声传译的档期都排满了,我觉得唯一让我不能有空闲时间思考的方法,可能也就是不停地工作。有些跟我一起做同声传译的华侨,说我挣钱挣得疯掉了,天天都去做同传也不怕吃不消。我没说什么,我承认,我的确是挣钱挣疯了。我要钱不要命。
回来的这一个多月里,我每天都一刻不停地奔走于伦敦的大街小巷,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无论那些人有多欢乐,可我却一直都高兴不起来。我就像是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过客,即使是在繁华的闹市,也像身处一片空旷的荒野。
记得有一次上课,有学生在底下问我齐苏阳怎么没来。我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过了一会儿我才说,你们齐老师结婚了,应该是跟她媳妇儿度蜜月还没回来。说完,讲台下一片哗然,学生们纷纷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我却无力回答。那天下课,学生都走掉了之后,我自己一个人站在教室中间哭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只是等我想控制的时候我发现眼泪已经流出来了。我一直都以为我自己一个人能行,我比谁都好比谁都牛比谁都独立,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能自己活下去,而且活得很滋润。其实不是,当我真正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谁都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是我对我自己的评价太高。
我不停地工作,头总是疼得厉害,血压很低,医生建议我休息。我没听他的,还是我行我素去讲课,去做同声传译,去当家教。后来严重到,有好几次我讲课的时候,当场就晕倒了,吓哭了好几个女生。
这学期的法语课结束之后,我跟学校和旅行社说我要辞职,校长跟社长都不同意,他们说让我休息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就回来上班。我没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我说我要启程去旅行了。临启程的前一天,法语班的学生都到我的公寓去了,他们叫我不要辞职继续教他们法语,他们说等我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大家肯定都回来上课,保证一个都不缺席。
听了之后我突然很想哭,因为我觉得,我孤家寡人陈依然,什么时候,为什么身边只剩下这帮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