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天的《孝宗实录》,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加上上面的繁体字辨认起来很是吃力,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便有些烦躁起来,这时候外面恰进来一个小太监,手中持着一封奏章,轻声轻气地禀报道:“殿下,客巴巴的奏表上来了,请殿下一览。”
王安将奏表拿过来,不敢轻易打开来看,不过他心中了然,这客巴巴是个目不识丁的人,如何能够写成奏表?一定是让她身边的太监代写,而皇长子殿下所识的字也有限,却不知道该如何能够让他读懂。
朱由校想也没有想这个问题,径直道:“王安,你先看看,然后捡重点说给我听听。”
王安赶紧打开奏表,上下飞快地看了起来,然后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殿下,这是客巴巴的请封表,说希望殿下看在乳育之情上,给她一个尊号。”
“哦,”朱由校眉毛一挑,这个客巴巴我可对她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但此刻她也没有什么能力,不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王安,这历代可有这个给乳母尊号的先例?”
“有,”王安立即应道,“东汉时,安帝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顺帝封乳母宋氏为‘山阳君’,灵帝封乳母赵娆为‘平氏君’;唐中宗封乳母干氏为‘平恩郡夫人’,封乳母高氏为‘国夫人’;我朝成祖爷爷封乳母冯氏为‘保重贤顺夫人’;仁宗皇帝也封乳母为‘诩圣恭惠夫人’;宣宗皇帝封乳母李氏为‘奉尚夫人’。”
朱由校惊诧地看了一眼王安,笑道:“王安,真想不到,你居然知道这么多,记得这么多。”
一个太监,居然都能知道这么多的典故,而且能够一一地说清楚,这的确是个很不简单的事情,而王安能够毫不费力地说出来,也让朱由校刮目相看了,咱们大明朝的太监们,还是很聪明的。
“老奴平日里,也就喜欢看看这些旧闻故事,不值殿下夸赞。”王安还是那样,恭敬而谦虚。
“那依你说,客巴巴的请封,是否答应呢?”朱由校也依然认真地询问着。按照他起先的念头,这个客巴巴,以及魏忠贤等人,直接推出去砍了脑袋,不必废话,但是如今的他们,并没有什么大恶,贸然去杀了这两个人,难以向别人解释。
王安略微一想,说道:“客巴巴的自请封赏,虽说荒唐,但也无不可,殿下日后便封她个‘奉圣夫人’,酬谢她当年抚育之恩,也向朝野彰显殿下重孝道而不忘旧恩。”
原来“奉圣夫人”的名号,还是王安所起的,朱由校也不想在这事情上多费心思,便对那小太监说道:“你且下去,对客巴巴说,日后定会封上尊号,让她安心。”
客巴巴这么一搅和,倒让朱由校想起另一个人来,魏忠贤,赫赫威名的九千岁,一个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而又臭名昭著的太监,日后再天启朝中是权倾朝野,势焰熏天,大明王朝风雨飘摇之际,加上魏忠贤的一番搅和,便完全病入膏肓而无法救治了。
可一直到现在,朱由校也没有听过魏忠贤这个名字,或许此时此刻的九千岁,还不知道呆在那个地方窝着呢。等他出现的时候,再琢磨着是把他当狗一样豢养着还是当猪一样地屠宰掉,干掉一个默默无闻的太监,在朝野上下,总不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接连两天都没有什么大的事情,方从哲和礼部尚书孙如游、户部尚书李汝华倒是频繁地过来,汇报一些关于登基大典的事情,这方面朱由校曾向他二位咨询过,是否可以减免一些花费,但三人均表示不赞同,说什么登基大典为头等大事,绝对马虎不得,更不能减了皇家风范等等。礼仪上的东西,朱由校知道是少不了的,但他对此是一窍不通,全由孙如游去处理,老孙头办事谨慎,倒不必担心什么。
初六日一大早,朱由校就首先穿上孝服,祭拜了泰昌皇帝的灵位,然后宫里面的人会同礼部官员便将泰昌皇帝的灵柩移往仁智殿,再之后便在王安的指引下,换上明黄色的衮服,召见了几个礼部的官员,礼部官员在尚书孙如游的带领下,行三叩九拜大礼,然后齐声呼道:“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在前一天就听王安说过,礼部官员得先行这个大礼,因为待会儿的登基大礼上,他们就要专心于自己的事情,而不需再行大礼了,登基礼仪的规矩,朱由校也不明白,反正就听着王安的指点,一一地跟着去做就行了。
首先得让几个礼部的官员分别前往天坛、地坛、宗庙等地去向天地祖宗通报,然后待天光微亮,开始在太监的引领下,走了老长一段路,来到承天门城楼上,继续向天地祖宗祈祷——朱由校还顺便感谢了一下上天诸神,让自己大难不死,还来到了大明皇宫中,还当上了新的天子。
从承天门下来,便回到皇极殿中。这个大殿朱由校熟悉,以前来故宫的时候便知道,这在清代叫做太和殿,明代叫做奉天殿,后来嘉靖时期改名叫做皇极殿,是整个紫禁城的核心,但那时候的自己,如论如何也是无法想象得到,自己竟会在这个大殿当中,举行登基大礼,成为君临天下的天子。
钟鼓大乐响起,文武百官依照着官阶顺序鱼贯进入皇极殿,由内阁首辅方从哲带领着,上表朝贺——这也是礼仪的一项内容,都是之前预定好了的,朱由校也按照礼部官员事先拟好的一些台词,一一地回应这官员,整个过程显得繁冗拖沓,据王安说,这是为了彰显皇家威仪。
首辅方从哲这时候宣读先帝遗诏,颁布新君喜诏——这道诏书其实也是内阁草拟的,然后报道朱由校这里来,他看着当中并没有什么新意,也就是大赦天下、封赏一干人等,然后定下本年八月之前为万历年号,八月之后为泰昌年号,而明年则为天启元年之类的,朱由校将它当做登基礼仪的一部分,没有异议地让他们颁布下去。
天启这个年号,朱由校没有打算改掉,当时内阁呈了几个年号过来让他挑选,我径直拿出上面写有“天启”的木牌——依然是天启年号,却是不一样的天启朝。
尽管这一天耳朵都听得有些耳鸣,像个木偶一样被礼部官员和一些太监安来安去,但当众多文武大臣齐刷刷地跪拜在金銮殿中的时候,当他们都行着三叩九拜大礼,口呼万岁的时候,朱由校明白,自己已经是大明朝的新天子了,已经君临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