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心中大汗,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些王爷们够刻薄的,想不到天启帝竟然还要刻薄,拿两个荒废了几十年的旧王府塞给他们,还要充当是给了他们一半,另一半让他们自己去修,这可是大明立国两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岂不让外人笑话大明如今连两个王爷的府邸也修建不起了?
但皇上的意思就是这个样子,他这个司礼监秉笔也没有太多的反对权,即便是要闹腾反对,也是礼部和御史们的事情,反正在宫中但着差事,一切都要听圣命,文武大臣们还有个家有个奔头,宫里当差的这些失去了命根子的人,除了依靠皇上,还能依靠谁?
魏忠贤刚想明白,又听见天启帝发话了:“至于福王的事情,朕思量了再三,还是以为,此事不宜从轻发落,淡亦不宜过重了事,忠贤,依你之见,当如何为之?”
“老奴以为,”魏忠贤多了个心眼,刚才他建议斩福王父子,被训斥了一通,但又不能不痛不痒地说几句了事,只得折中道:“福王久蓄异志,恣行僭拟,但念其为皇叔,乃是宗师至亲,宜革爵降为庶人,禁锢于高墙之内,削除世封,以彰国法。”
“不妥不妥,”朱由校摇摇头,笑道,“朕听闻民间传闻,谓皇祖瘦天下而肥福王叔,不知此言是真是假,还须将福王叔召至京师一见才知,倘若此言为真,便责罚福王白银百万两,禄米一千二石,若其抗旨不尊,藐视王命,则再革爵收监不迟。”
魏忠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天启帝的这样的诏命一下,天下人不都看得清楚,这就是明摆着要福王将王府中的钱财取出来,交还内库,大明开国十几位帝王,用这方法求财的帝王,还真是少得可怜。
朱由校也不再跟他计较,这事情得由宗人府去办,跟他讲了也没有多大用处。至于朝廷中的大小官员,估计也没有几个会因为皇室中的纠纷上书言事——除了几个闲得无聊的御史言官,不过朱由校也已经有了主张,一旦有人胆敢为此事上奏疏责备自己,那么就给他治一个干涉宗室事务的大罪,将此人也免了官职,让他回家抱孩子去。
“赶走”魏忠贤,朱由校与朱由检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让他准备好出阁读书,届时虽然不是皇太子出阁读书那样隆重,但肯定也少不了一些翰林要给他讲学,圣人的一套学说,可有得他去学。朱由校尽管自己听不进去那些无趣的圣人学说,但他也知道,在这个年代中,圣人的学说,对于治国而言,绝对是非常重要的,而非后世一些人以为的,只要在这个年代,推行后世的教育制度,就能够立即使国家富裕,百姓安定。
安抚好历史上的崇祯帝,朱由校这才呼呼大睡起来,可还没有睡上几个时辰,就被催醒——这天正逢早朝日,要起来准备早朝。说起这个早朝,朱由校是一头的火,按照后世的时间,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就要开始早朝了,而且从乾清宫到皇极门,好几百米的路,虽然总是坐着天子鸾舆,不用自己走路,但朱由校总觉得还是大辫子的皇帝舒坦,从乾清宫到乾清门则不到百米。
而且依照大明法制,皇帝不必每天都要早朝,事必躬亲,因为国家事务自有内阁六部司礼监运作。大明建国两百多年以来,渐渐形成了文官集团的自动控制程序。每到属牛、龙、羊、狗之年,北京的会试、殿试照旧举行;地方官和京官按时的考核也没有废止。
因而后世的不少书中说清代皇帝如何勤政,是吸取明代教训,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清代皇帝勤政,那是因为他们不肯放权,过于独裁,雍正更少将“惟以一人治天下”的对子挂在养心殿。所以说,勤政与否,根本就不是某些扬清抑明的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是明、清两代衡量昏君名君的标尺。
但也就是这个可上可不上的早朝,即便是朱由校一改万历帝几十年不上朝的景象,一些御史言官还是不肯罢休,抓住一个话题攻伐不休,好在朱由校已经学会了万历帝的绝活——留中不发,这些御史们也是干着急上火却无计可施。
十月初八廷议,内阁中又增添了两个阁员,南京礼部尚书朱国祚和吏部侍郎史继偕被廷推入阁,这样一来,内阁之中,便已经有了五个阁员,与朱由校心中的设想差不多,五个内阁成员中,除却一个是首辅之外,其余四人分管六部,孙承宗自然的监管兵部,徐光启则是礼部与工部,而朱国祚则监管户部,史继偕监管刑部,至于吏部,乃是本朝第一大部,还是抓到自己手中比较稳妥。
由于这两位是新晋阁员,因而前几次朱由校的单独召见都没有带上他们,得先让他们熟悉熟悉新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岗位,比如朱国祚,之前担任的是南京礼部尚书,压根就等于一个闲职,成天喝喝茶看看报什么的,并没有多么重要的公务。
但早朝一开始,监管刑部的史继偕便第一个上了奏本:“启奏皇上,臣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史继偕,偕刑部尚书黄克瓒,有本上奏。”
这两个人一出来,应该就是刑部的事情,前些时候让刑部尚书黄克瓒提审那些在左顺门前有辱斯文喧闹宫禁的御史文官,此刻的上奏,一定跟那件事情有关。
朱由校微微颔首道:“有本奏来。”
“皇上着刑部审理左顺门众官扭打一案,如今刑部已经结案,然此事牵涉众多部、院、府衙,因而臣奏请早朝出示刑部审查公文。”
这年头还要公示审案结果,这两个先生也算是民主开化人士了,朱由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史继偕朗声奏道:“众官于左顺门前喧闹扭打,喧闹宫禁,虽有前朝故事在前,然终究有伤风化,故而罚参与众官俸禄一年,以示警诫!”
“什么?”有些人立即惊叫起来。
朱由校一看,惊叫起来的人,要么就是都察院的,要么就是六科的,都属于言官一族,被处罚的官员当中,十之八九都是都察院或者是言官中的,因而他们的人惊叫起来,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