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来扬州已经五天了,榭台的计划中也没有明确回临安城的时间,我便提议在扬州多呆上些时日,一想到旅途之中的奔波,我就头晕目眩恶心。
早早地躺在床上,全身的疲惫无处安放,身体贪婪得像要化成了一滩水。这种过于悠闲的古代生活,还是累,有些乏味。
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对于某一样东西的保鲜,也有一定的时期,只是在这样一个社会,没有了多元化的选择,简单而平淡的生活更显无趣。
这时,突然一阵悠扬而悲凉的古琴声传来,声声入耳,穿云裂石。我顿觉全身的疲惫在霎时间释放,心灵得到了慰藉和填补,那琴声回荡在这不大的房间里,绕梁而歌,我沉醉在这那么久以来没有过的心灵鸡汤里,享受着这种灵魂孤独的另类快感。
我不知怎的,竟想要认识这个弹琴的人,我中了魔一般地起身,悄悄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寻声而去,生怕一个不小心,那美妙的音乐便会消失。
经过我的房窗,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我停在了一个房门外,这间房和我的房间之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储物室。
我有些惊讶,将手举起数次想要敲门,又放下,实在是不忍心将这旋律打断。我静静地立在门外,紧闭着双眼欣赏着,一门之隔的聆听,竟有腾云驾雾之感。
音乐突然戛然而止,屋里没有丝毫动静。我内心如潮涌般起伏不定,猜不透房间的主人要不要继续弹奏,还是一曲未罢便更衣就寝。我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那里,房间里的灯没有熄灭,思来想去,反反复复。
“咚、咚、咚。”三声停顿有力的敲门声。
没有回应,我开始有些疑惑,难道这样太唐突和莽撞了吗?对啊,深夜敲陌生人的房门,实在有些不礼貌。于是便打消了念头,转身向要回房。
“来者何人?”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伴随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请进吧。门没有上锁。”
房间门轻而易举就被推开了一道缝隙,我有些忐忑不安,但想到既然都已经来了,并且门都被我推开了一个缝,要是这么匆匆逃走,似乎更加无礼。于是壮着胆子将门推开,我一抬头,便傻了眼。
是他?是他!他低着头,我没有看见他的脸,但我知道,我认得他的身形,他的发式和穿着风格。仲孙秦梵,几天了,我竟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还立刻在心里念了出来。我有些惊讶自己对他的不忘。
“是你。”我依然站在那里,对着他说。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身前的矮案上放着一把古琴,他的袍子被弄得有些不对称,看起来似乎有些小性感,额前悬着一缕头发,他伏案低着头。
“嗯。”接着又是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咳嗽声,那声音像是要撕裂了他的喉管一般。他没有抬头看我,
我见状有些不对,便快步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从他被长发遮挡住的侧脸依稀看到他的嘴边又一些血迹,再又向下看了看,古琴上和矮案上竟然大片的零星血迹,几滩血缓慢地向彼此趋近着。
我掀开他挡在脸上的长发,他一脸苍白,面如死灰。
他无力地转头看着我,眼里布满血丝,应该是那剧烈的咳嗽所逼震出来的吧,他又无力地对我笑了笑,“白姑娘。”
“我不姓白。”其实我是姓白,不过在这里不是。“我姓卢,你忘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我怎会忘记。但我就是觉得你应该姓白,白姓配你正巧合适。”
我对他笑了笑,“一个人姓什么,乃是取决于父母,先祖。又怎会有适合不适合之说呢。”
“呵呵,那好吧。那我日后还是叫你卢姑娘,虽然我不是特别愿意。”他的言辞还是那样幽默。
“那还是随你怎么叫吧。你是怎么了?没事吧?”我望着那几滩血迹问道,我有些惭愧,怎么会聊了这么多句才问到这个主题。
“我没事,只不过久病缠身,会好的。”他又咳嗽了几声,我的心有些刺痛,就像是我也在咳嗽一般,肺都快爆炸了。
我想要起身去拿抹布将这些血迹打扫干净,却被他一把拉住,“你要做什么?”
“我去把这些血迹打扫一下,这样多难看。”
他摆摆手,“不用了,明早自然有人来清理的。这些事你不用管。”
见他这么说,我也就安坐了下来,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素色的方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这里还有。”我见他没擦干净,便指着残余的那块对他说。
他继续擦净后,放下方巾,“好了吗?”
“嗯。”我点点头。
他的脸依然苍白,却盖不住那俊俏的面容,我盯着那张令人心驰神往的脸,呆呆地。
“你是哪里人?”
“苏州。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在临安。”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嫁去了临安。”
他有些吃惊,“你嫁人了?”
“是的。”
“可是……”他指着我的头发,“噢……”又恍然大悟。
见他似乎已明白了十有八九,我便没有继续解释。
“那日….在你身边的男子,就是你的….相公吗?”他有些失落地低声说。
“不是!”我有些激动地否定道,仿佛稍微迟钝一秒就立即会有天大的灾难降临似的。
他被我的反应吓到,直直地望着我。
“他是我相公的儿子。”我解释道。
“你相公的儿子不就是……噢……我明白了。”他点点头。
我突然觉得他的目光让我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有些胆怯地回避着他,我头一次为自己的妾室身份而感到羞愧,在这样一个男子面前,我有些无地自容。
“恕我直言……”他突然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怕他的话会让我更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嗯?”我还是故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他顿了顿,“我觉得你相公的儿子有些喜欢你,而你似乎也对他有一些那样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