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台的话,让梅姐无言以对,面对推销失败,也勉强接受此生意,榭台从腰间掏出些银两塞给她以后,她只得让龟奴领着我们上去,待我们进门后,龟奴曲卑地出去为我们关上了门,伏案而坐的陈莺莺,依然穿着那身华丽的艳妆,桌上摆着几壶酒和几个空杯子,她见我们来了,便起身招呼。
“两位公子请坐。”她拖拉着长长的帛丝,迎了过来,她的眼里充满着疲惫,这种热情和微笑,似乎是装出来的。
“莺莺,是我。”她楞了一下,不停地打量我,依然满脸疑惑。
“我是夫人,淮川的后母。”我又补充说明。
她又惊又喜,招呼我们坐下,我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榭台,以及我们的来意,她的神色变得沉郁,听到我说淮川被打,回家又被软禁的事,更是不断抹泪。
“莺莺早也劝说过他了,他又何苦如此执着呢。”陈莺莺哽咽道。
“你又何须自责,话说回来,那个吴念廷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我问道,身旁的榭台也不停点头,想必这也是他想知道的吧。
“他并非莺莺的什么人,三年前,他来花月楼寻欢,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所以那天这里所有的姑娘们几乎都陪着他喝酒作乐,但他唯独在其中看中了我,之后他便经常来找我,因为他时常也要回京师办事,一去便是数月,但回来之后,都会来花月楼找我,他只是一个莺莺的客人。”
“那他既然那么喜欢你,何不干脆为你赎身?”榭台疑问道。
“以前他便承诺为莺莺赎身,莺莺在这花月楼已是无法再待下去,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他一开口,梅姐一定会答应为我赎身,于是莺莺对他百般讨好,期望有一天能离开这里,即便是知道他并非真心喜欢我,只是贪图我的容貌美色。但他每次都借故推辞,一拖,便是三年。”或许那姓吴的就只是想玩玩儿,当然不愿意娶回家了。
“他刚刚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突然想到淮川的话,不觉担忧起来。
“对,他有没有为难你?”榭台也关切道。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反而让我感觉不安。
“你今后作何打算?”榭台的表情变得凝重。
她叹了一口气,说:“莺莺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多年来的这种生活,莺莺早已麻木,更无法谈及****之事,直到那日在小桥上,莺莺因为一张掉落的手帕而识得淮川,莺莺才知道,此等男子,今生何求?这几日,莺莺过得十分幸福,虽然知道无法与他相守,但上天总算待我不薄,让我体会到人间真爱。”说着,她幸福地笑起来。
“可惜啊,可惜你们有缘无分。”榭台摇头叹息,我也叹息。
“这张手帕,希望你们交给他。”她在腰间扯出一块粉色方帕,准备递给我,谁知方帕将一个小瓶带出,滚落在地上,她弯下腰将其捡起,便放于桌上,小瓶有两个大拇指粗,瓶口被一个红布塞子紧紧塞住,榭台顺手拿过去,打开一闻,立刻别开头去,又赶紧将红布塞子塞了回去。
榭台拿起那瓶东西,皱着眉头说道:“水银?!”
我一惊,猛地看着陈莺莺,她弱弱地点了点头。“你拿这东西干嘛???这可是有剧毒的!”这时我也闻到一股汞毒味,忍不住用手捂着口鼻。
“久闻者也可丧命,你拿它何用?”榭台继续追问。
陈莺莺却异常冷静,似乎是她更不理解我们的惊讶,好像在她身上有水银这种东西是不足为奇的一样,“此物乃是用于打胎避孕,有何为奇?”
“什么???避孕?用水银来避孕?”天啊,古时候的女人怎么这么大胆?还是无知?
“你可曾服用过?”榭台问她。
“不曾用过。”听她这么一说,我们都舒了一口气。
“避孕有其他很多方法的,干嘛偏偏要选择用剧毒水银呢。到药铺里找大夫开些凉药,不就好了吗?”我真是震惊,更多的还是担心。
她没有理会我的提议,继续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将方帕递交与我,“这张手帕便是当日他在小桥上捡起交还给我的,你们将这张手帕带回给他,告诉他,莺莺此生能认识他,已经是莺莺的几世修来的福分,莺莺此生再无遗憾。也祝福他与刘家小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从她的语气和表情,可以看出,说出这番话,绝非虚情假意,没有一丝小肚鸡肠。
我接过手帕,将它塞进袖口。此时已没有人说话,大概是要说的,都说完了,要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吧。我望了望榭台,摇摇头,示意我已经没招了。
“你们明天就要启程回临安了?”她问我们。
“是的,去刘家提亲之后,便回去。”榭台说。
“这一别,恐怕此生已再无相见之日。”她又开始变得伤感起来。
榭台见状急忙安慰道:“天大地大,来日方长,相逢终有期。”
“对啊对啊。必定会有相逢之日的。”我附和道,不断安慰她。
“淮川有二位相助和照顾,莺莺也就安心了,希望二位代莺莺向他道一句珍重,此种烟花之地,莺莺也不方便多留你们二位再此。”她见我们有要离开的意思,便与我们道别。
天色已经黑了,今天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也可以放心回去交差了。再说这么晚了,如果再不回去,又不知道要编出什么故事来面对卿涯的追问了,如果让他知道我为了淮川,乔装跟榭台一起混进妓院,他非把这花月楼给拆了不可。
最最重要的是,我这一身穿着,就这么回去,一定雷死一家子人,还得回去火速更衣,于是我们都认为不能多耽误了,走之前我还特地摸了摸那张手帕是否安在,毕竟如此贵重的东西,拜别了陈莺莺,我们便独自走出花月楼,梅姐依然在门口招呼着,见我们走了,一个劲地招呼我们慢走下次再来。
一路上,我依然在想着那瓶用以避孕的水银,觉得诡异,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