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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劫难

一道闪电划过【成&都】府陆家庄上方的夜空,瓢泼大雨倾注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大宅,闷雷滚滚,似乎震的整个宅院都晃动起来。一个黑衣人站在陆家庄对面的一座茶楼里,望着陆家庄被雨势吹打的忽明忽暗的灯笼,叹道:“这么大的雨,怕是数十年也难得一遇,江湖生变,这雨还真是应景。”说罢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自眼角贯穿到耳后的疤痕,眉头微微皱起,沉默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突然又一道闪电划过,黑衣人方才回过神来,转身看到手下浑身湿透的候在一旁,问道:“怎么样了?”那手下候在一旁很久,没料到黑衣人突然发问,打了个寒噤,才躬身答道:“回禀堂主,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您一声令下。”黑衣人点了点头,没有答复,又转回身去,望着这座江湖上令人敬仰的大宅院在加急的雨势中渐渐模糊,良久才道:“子时。按计划行动吧。”说罢轻叹一声,转身走入内室,关好门窗,不闻外面风雨飘摇。

陆家庄中厅,一个青年与一个老仆站在中庭廊柱下,那青年面庞白皙,棱角分明而冷峻,此时眉头微锁,望着厅外黯沉的夜色下弥漫的雨雾,眯起了双眼,似乎要在迷茫的夜色中觅出方向。伫足良久,青年才被手中事物惊动,是一只信鸽,青年回过神来,轻轻抚摸着信鸽的羽毛,开口说道:“隋伯,现下什么时辰了?”那站在青年身后的老仆清咳了一声,道:“亥时三刻。”青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说罢将手中信鸽放飞在夜空之中。那信鸽受雨势冲击,在空中翻转腾折,几次沉浮,才寻好方向渐渐消失在雨雾中。

这青年正是陆家庄大公子,陆琰家兄,陆瑄。陆瑄一直盯着信鸽在雨中挣扎的身影,直到雨雾阻断了视线。隋伯看着陆瑄心神不定的样子,担心问道:“大公子,你说各门派会前来相助么?”隋伯是这陆家庄的老管家,自幼跟随陆家太爷,至今已经有六十余年了,见证了陆家庄的盛衰荣辱,如今已是迟暮之年却仍然留在陆家庄,极尽忠仆之职。

陆瑄听闻隋伯这样问,收回视线,冷笑一声,道:“为何不会来?虽说如今江湖各派都是趋炎附势之徒,但却极爱颜面,无利不图。现下陆家庄落难,正给了他们出头的机会,他们岂会白白浪费?”

隋伯听闻一惊,道:“公子说的机会是......半年后的余崖会?”陆瑄道:“正是。”隋伯稍作犹豫,还欲再说,陆瑄却打断道:“隋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有把握他们必会前来相助。袖手旁观确实可为他们在余崖会争夺江湖第一门派时除掉陆家庄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却也失了江湖道义,届时便不会有门派抢得先机,如此群派相争,难免大动干戈。此外,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某个门派得了这江湖第一门派的称号,恐也难以威服众人,但若得了陆家庄这个前江湖第一门派的拥护,便可事半功倍。只是啊,各派虽然会来,但绝不会真心实意帮我们,毕竟谁会放过削弱陆家庄实力的机会呢.....隋伯,我说的对么?”

隋伯听完这一番话,神情震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陆瑄似乎也没有想从隋伯口中得到回应,只是自顾自接着说道:“是以今夜我们只能自己扛了,此劫过后陆家庄必要大伤元气,陆家近百年基业便要毁于一旦.......”陆瑄环顾四周,目光从空洞的宅院中厅扫过,落在低头颤栗的隋伯身上,眼神微微变暖,却又转瞬冷冽起来,转过身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续道:“只是不知是毁在谁的手上?又遂了谁的意?”

恰在此时,一名陆家庄弟子深夜踏雨归来,尚来不及喘息片刻,便跪倒在陆瑄面前,抱拳道:“禀大公子,陆老夫人一行已经按计划上路了,另有三十名弟子暗中护送,当可保陆老夫人一行无虞。”陆瑄颔首道:“如此便好。陆青,这趟辛苦你了。现在叫庄中弟子都来中厅大院集合吧。”说罢袍袖一甩,当先走入雨中站定。

陆青领了口令而去,不到盏茶功夫,陆家子弟已尽数聚在中厅大院,足有数百人之众。陆瑄注视着滂沱大雨中,一副副坚毅凌然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晦色,抬手抹了一把雨水,才放声说道:“众弟子听我陆某一言,各位皆自幼便投入陆家庄门下。陆家庄施以饱暖,授以武艺,明以道义,同甘共苦十数载,情义深厚各位必深有体会,我自是无需言明。如今陆老庄主仙逝不足一年,便有不轨之徒乘人之危,趁虚而入,妄图覆灭我陆家庄。大敌当前,今夜一战攸关陆家庄存亡,你我作为陆家庄子弟,自当奋起反抗,同仇敌忾,攘敌于外。众弟子听命,玄羽阵型列队待命,准备迎战!”

众弟子高声呼应:“领命!”说罢各自散开列阵而立。陆瑄站在阵眼位置,闭目凝神细听,逐渐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忽大忽小,飘渺不定,突然间一阵“咝咝”的声响传入耳中,陆瑄蓦的睁开双眼,只见一支火箭破空而来,陆瑄面容瞬间现出一抹冷笑,凝神侧目,抽出佩剑挑落火箭.......火箭落在地面,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被雨水熄灭,箭头的火苗仍然迎着雨势上窜,显然涂了特殊的燃料,众人大惊。就在此时,夜空中又传来连绵不绝的”咝咝“声,众人抬头望向夜空,面露惊惧,只见成千上万的火箭划过夜空,直奔陆家庄而来......

夜雨中,一阵嘶鸣伴随着马蹄踏水声打破了雨势固有的节奏,陆琰已经马不停蹄地疾奔了一个昼夜,胯下马儿已经脱力,陆琰却仍然在鞭策疾行,终于隐隐望到了【成&都】城的轮廓。就在陆琰心中升起渺渺希望时,【成&都】城西北方向显现出熊熊火光,照亮了阴雨连绵的夜空,那正是陆家庄的方向。陆琰顿感心中一滞,犹如重锤砸在心口,手下马鞭挥舞的更加疾快。

此时的陆家庄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陆家庄的弟子们没有想到,这些不知来路的敌人,不仅仅是在箭矢上涂了桐油,整个陆家庄似乎都被油浸过一般,火势一下子绵延至各个角落。众人疲于抵挡箭雨,纵使并未造成多大伤亡,却也被惊人的火势打乱了阵脚,而敌人仍然未露一面。

茶楼里,黑衣人又站在了窗边,望着对面从陆家庄升起的熊熊烈焰,一语不发。风吹灯烛,烛光明灭间黑衣人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晦暗,眼角的长疤蜿蜒曲折,似乎昭示着黑衣人挣扎的心境。敲门声响起,黑衣人深吸一口气,道了声:“进。”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人小步走进来,作揖道:“回禀堂主,发现陆家家眷踪迹了,在天台山附近。”黑衣人眼神一暗,道:“是么。大约多少人?”青衣人道:“明道上,包含家仆在内有二十余人。暗中尚有数十陆家弟子护送,具体数目不详。”

黑衣人没有答话,而是转头望向火海之中的陆家庄,思索良久,方才对青衣人道:“青钰,你跟随我多久了?”那被唤作青钰的青衣人,愣了一下,道:“禀堂主,青钰自六岁起跟在您身边,至今已有十五年。”黑衣人走上前去,手搭在青钰肩头在他耳边道:“十五年......你几乎是陪伴在我身边最长时间的人了,凭我们十五年的情义,你说......我能相信你么?”青钰心头一震,慌忙跪倒在地,却抬起头望着黑衣人,道:“堂主,青钰十五年来承蒙堂主栽培教养,对您从未有二心。说句不敬之言,堂主于我如兄如父。青钰愿在此立誓,一生追随堂主左右,若有二心,教我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暖色,伸手扶起青钰,又附在他耳边说:“既如是,那我交办你一件事情......”青钰凝神细听,眼神变幻,从震惊到坚定。

待青钰离去后,黑衣人重重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般跌坐在椅子上,轻声笑了起来,笑声欢快而愉悦,像是干了一件酣畅淋漓的事情。伴随着这笑声,那窗外雨雾中熊熊的烈焰竟也不再显得那么悲壮......恰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黑衣人收敛了笑声,轻叹一声,重新恢复了冷峻的面容,道:“进来。”只见又是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小步进来,俯首道:“禀堂主,陆家庄那边.......陆家二公子陆琰赶回来了,功夫好生厉害,咱们损失了不少好手。“黑衣人眼露惊色,道:“回来得这么快?梓州城的人竟没能拖住他!?也不传个消息回来.....罢,安排人手,随我去陆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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